“父王说,叫我多来看看, 学门手艺。大概是想让我拜师的吧?”
明禾三言两语就把他爹给卖了, 他还丝毫不察, 跳下凳子跑到纪应淮边上真诚地问:“神医, 我想跟姐姐一块学,可以吗?”
“世子想学可以直接来跟着,至于拜师,还是得问过王爷王妃的意见为好。”纪应淮道。
但凡他不是世子,纪应淮就答应了,能有徒弟继承发扬中医药事业,他自然求之不得。
“好,”明禾认真地点了点头,“等父王母妃回来,我就和他们说。神医,您等我。”
“那是自然。”
两个孩子乖乖去写作业,纪应淮捧着叶子和安立夏一块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这是侧妃规格的院子,故而设备也齐全些。
在古代,侧妃王妃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可以直接单独做,很方便。
这会厨娘正在里头擦洗。
她刚被调过来,纪应淮他们也没要小厨房做什么菜,她没事儿干,又不好闲着,就开始打扫卫生。
“神医,您要奴做什么吗?”
纪应淮问她,“您好,这儿有没有瓦罐,有没有什么食材?”
厨娘给他拿了个全新的罐子来,“这是刚洗干净的,神医您放心用,食材的话,您要什么,奴去膳房给您拿。”
纪应淮把鸡汤要用的食材都跟她说了,“麻烦您了。”
“神医稍等,奴马上拿来。”厨娘匆匆忙忙出去了。
安立夏看着夫君洗叶子,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夫君,这叶子也可以吃吗?”
“可以的,它食用价值也很高的。”
“它好吃吗?”
纪应淮拿了一片洗干净的给他,“尝尝?”
安立夏接过,咬了一小口,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
“不喜欢就吐掉吧,剩下的拿个碗泡点水,泡水应该会好喝一点。”纪应淮笑道。
执着于制作各种饮品的安立夏默默咽下口中发涩的生叶子,去找碗了。
他们在小厨房一直待到吃午饭前,香喷喷的鸡汤才煮好。
四人在小院里一起用了午膳,大概世子爷特地吩咐过膳房小芸姐姐爱吃鱼了,桌上的菜大半都带鱼。
纪应淮给两个孩子少盛了一点鸡汤,免得气血补太过,他俩流鼻血。
剩下的大半都进了安立夏的肚子,不知为何,喝下去后他感觉非常舒服,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接下来会很幸运的感觉。
大概是气血充足了,人变精神了?
安立夏不解,这东西见效这么快的嘛。
等小芸写完了题,他们就出门去了。明禾世子小手一挥,叫人把他父王特地给他定做的马车拉了出来,成功赢得了小芸姐姐的称赞。
“哇,王爷的审美真好啊!”
小芸往身边瞧了眼,明禾带着一圈草叶子项链巴巴地看着她,“……”
“世子也很绿。”
明禾没听懂,他琢磨着应该是姐姐说他脖子上的叶子颜色好看,于是蹭地一下就高兴了。
“姐姐上车,蓬荜生辉!”明禾深谙宝马香车配美人的道理,他迫不及待想让小芸上去。
小芸一边思索着这词是不是用岔劈了,一边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其实王府出门没多远就是御街,但世子执意驾车,他们顺着他的意思来就是了。
街两旁的铺子都在忙碌地张罗着,直到傍晚夜市才完全支了起来。
这曾经只存在于文学记载中的喧嚣场景,缓缓地在纪应淮的眼前铺开,展露出它绚烂的充满古韵特色的魅力来。
从两侧高楼上牵起了细丝,上面串着盏盏明灯,应的是那一句“祀无祀之鬼……如滴如坠,望之若星”。
除了高悬的明灯,天上还有颜色各异的缎带随风飘动,底下,各式各样的美食小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夜市人如潮涌,不远处戏台演出的咿呀声遥遥传来,恍然若梦。
京城河少湖多,官府在湖边放下万盏莲花灯,每一盏灯都载着对鬼神的敬重。
庆丰收,祭先祖,敬江海鬼神。
传统中元节的热闹景象原是如此迷人。
纪应淮都看呆了,他觉得自己比古人还像个古人,现代的中元节只剩下了祭祖,哪还有这些欢腾的活动,天一黑大家就都赶着回家了。
因为“鬼节”,谁都怕半页在路上撞上点什么不好的东西。
“师父,那个酪看起来很好吃。”
小芸闻着空气中的各种香味儿,馋得很,眼神一直在路边小摊上流连。
“买。”
纪应淮去点了五份,给管事也分了一碗。管事连声道谢,坐在他们隔壁桌吃了。
他们已经逛了大半条御街了,正好在摊子上休息会。纪应淮问他们还想吃什么,他去买。
管事的连忙站起来拦住了他,“神医,您是王爷的贵客,哪有让客人花钱的道理。你们要吃什么,老奴一并叫人买了回来便是。”
他招招手,保护世子的侍卫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管事行礼。
纪应淮才想起来,人家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不一样,世子爷出门就算表面上再低调,这暗地里保护他的人也不会少。
既然有人跑腿,那纪应淮也就不瞎客气了。
四个人把附近想吃的都尝了一边,实在吃不下了才捧着肚子慢悠悠地继续往后面逛。
走到湖边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管事说,这会已至酉时。
河灯几乎映亮了大半片的湖面,美不胜收。
这些灯最终会顺着水流,流入江河,汇于汪洋,承载着惦念与期许,飘向远方。
……
“小姐,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侍女隔着帘子,轻声通传道。
这是丞相府的车马,那朦朦胧胧的纱帘里头,坐着的是相府嫡女齐稚莲。
“进来。”
她的声音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婉清纯,反倒带着慵懒哑意,很有气势。
侍女微微掀起帘子,放了个伶人进去。
“叫什么名字?”齐稚莲抬了抬下巴,问。
伶人乖顺地低垂着眼眸答道:“奴叫清玉。”
“今后你叫衍冬。”
“是。”
齐稚莲抛给他一本小册子,“这里头的每一条,你都给我仔仔细细地记下来,照着做,一点岔子都不可出。能做到吗?”
衍冬翻了翻,“能。”
“好,”齐稚莲脸上露出了点笑意,“家室背景全部写在了册子最后,你自己仔细记着。待我要用你时,自会派人来喊你。”
“奴明白了。”
“不对,他不会这么说。”
衍冬立刻翻开册子,改口道,“我知道了。”
齐稚莲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
她看着那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自言自语道:“多像啊,而且我还加了猛料,他的每一点都要比那个人更好,经历也比他更惨……这么惹人恋爱的小家伙,一定能出色地达到目标的吧?”
“……”
片刻后,她脸上的笑意全然淡去,朝空气翻了个白眼,愤愤道:“怎么,我被他坑了就不能坑回来,凭什么啊?”
“我不管,走不了我也得拉个垫背的。况且,我走不了这事,本来就全赖他。”
侍女站在帘子外听小姐骂人,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牵连。
她家小姐如今的性子是越发古怪了,时常自说自话,还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语,他们这些侍从一个都听不明白。
“回府。”齐稚莲扬声道。
“是。”侍女连忙去叫车夫过来驾车。
方才小姐要见人,把车夫和侍卫全赶去了远处。
他们回相府的路经过湖边,透过马车窗,在拥挤的人群里,齐稚莲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真巧啊,”她又喊停了车,叫来侍卫,吩咐道,“去,给那边那个小姑娘买个糖人儿。”
侍卫领命离开,相府的车继续前行,她没再关注什么,闭上眼靠着软枕惬意地休息了。
……
“这是给我的?”小芸惊讶道。
明禾一脸防备地看着这个不知从何出窜出来的男人。按对方的衣服款式来判断,这应该是哪家的侍卫。
没来由地跟姐姐献殷勤,难不成是谁家公子看上了,想来勾搭?
“是,”侍卫点点头,道,“主子还想问您一句,龙虾好吃吗?”
“……?”明禾睁大眼睛,还送过龙虾?
谁,是谁,是谁抢占了先机,比他先给姐姐献殷勤了!
他才是头号粉丝!
明禾攥着小拳头,头一回愤愤地想拼爹,把那人打进泥坑里去。
【作者有话说】
熬夜熬狠了,今天哪哪都不舒服,走路都打飘。
果然人得按时睡子午觉。
第50章 帝星闪动
“好吃的呀, ”小芸心直口快,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请问你家主子是何人?”
明禾悄悄竖起耳朵。
“小的不敢说, 姑娘您吃着, 小的先行告辞。”侍卫行礼离开。
“跟上他。”明禾吩咐道。
王府侍卫应下,连忙追着那个人去了。
湖再过去,就到了夜市尽头。略显幽静的巷子边, 摆着水食,还有烧过纸钱的痕迹。
纪应淮想到了什么,在回王府的路上,买了些纸钱。
他问侍女要了个火盆,以及一点吃食, 在小院里把这些东西摆好,做了个简陋的祭祀仪式。
“夫君, 这是烧给谁的?”安立夏蹲在他身侧,和小芸两个人一面帮他往火里扔纸钱,一面好奇地问。
“烧给那一对双双身陨的苦命鸳鸯,烧给忧虑过度离世的纪母,也烧给小芸的母亲。”
跨过了立秋的坎儿, 夜里就逐渐凉下来了。火光带着蓬松热气,把三个人的眉眼熏得直泛红。
小芸撇过头去,一行晶莹的泪珠直直滚落下来。
怎么会不惦念呢?
娘希望她过得好, 成为一个开朗明媚有朝气的姑娘,她的确在向那方面成长了。现在不仅有师父师母照顾着她, 吃穿不愁, 她还认识了新朋友。
小芸很想告诉娘她的近况, 看娘高兴, 像小时候一样笑着抱住她,然后说一声,妞儿真棒。
她好想娘啊,希望在下头,娘能过得很好,特别好,来世投生成大家闺秀,享尽世间荣华,一辈子无忧无虑。
黄纸被烧成了细碎的黑灰,从火光中腾起又飘落,散在盆周围,散发着烟尘焦味。
“他们收到了钱,在底下会很高兴的。”安立夏轻声道。
不知是在安慰那两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小芸哽咽着“嗯”了一声,闷头烧纸。
火不知是何时熄的,天也不知是何时亮起的。小院里的烛火亮了又灭,日头左歪右斜,窗边就不知不觉出现了第一片红叶。
“王爷,今日感觉如何?”纪应淮照常去主殿上班,看见坐在桌旁用早膳的五王,行礼问安道。
“神医来得正好,”王爷激动地撑着桌沿,站起身展示给他看,“方才从卧房到这儿,我都是自己走过来的,没叫人扶!”
纪应淮笑着恭喜他,“再保养保养,没多时,王爷就可以和正常人一般,再长的路也行走自如了。”
他的康复进度比纪应淮想得要快上不少。本来说的是三个月能站起来,现在才刚两个半月,就已经能走一走了。
大概是这个世界的药材质量好的缘故。
“神医不愧是神医,”王爷连声称赞,“不过我能行走这事,暂时莫要外传。当然,待事情落定之后,我自会为您请功,直升太医署。”
什么事情落定呢?
当然是皇室子弟争夺至高之位的事情了。
纪应淮心知肚明,他熟练地跪下表忠心,“王爷放心,不该说的,草民全都会叫它们烂在肚子里。”
“神医是明白人。”王爷笑着请他起身。
做过治疗,五王入宫他回屋。
树荫底下成了小朋友们的开放式秘密基地,小芸和明禾安安静静地画画,立夏就坐在他俩边上绣花。
并蒂莲香袋已经挂到了纪应淮腰间了,他现在在尝试给小芸绣一块带油菜花图案的手帕。
今天王妃也在这,她在喝安立夏做的薄荷奶,顺带教一教他绣法。
纪应淮没去打扰他们,他上一边去理药材了。在这呆了数月,他从市场和王爷那边弄到了不少珍贵东西。
县城医馆那边,前些日子刚给他报信来说一切都好,还把一部分收益连带他的举人月奉一并送了来。
正好装修房子花了不少,那部分空缺又填上了。
他们在这儿乘着秋日的干爽凉风,悠闲自得,宫里却是暗潮涌动,人人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各有各的算计。
皇帝早就到了
立储的年纪,他先前一直拖着,因为他最中意的儿子残疾了,若是小五能好起来,他还是倾向于把皇位给这个有勇有谋的孩子继承。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五王的腿一直没有起色。
听说他最近依旧在积极治疗,还是特地从远方请来的医师,但也没有什么改善。
本来倒也无所谓,帝王身体康健,再等个五六年立储也不迟。
只是,最近天象有异,帝星闪动,乃是新皇崛起之兆。
皇帝亲自去确认过,不是下头的人胡说,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日比一日更亮的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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