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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楠继续埋在他肚子，如实说：“王明安说你一直再找我，你没听说过兴城，你都去哪里找我？”
尚程有些惊讶，他之前就觉得白楠隐隐知道什么，难怪下午看完电影，白楠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对劲。这些事他没想过让白楠知道，都过去了，现在说出来似乎太过沉重，他不想这样。
他安抚地揉揉白楠的后脑勺，低声说：“嗯，我在找你，当时你说你很喜欢北方，尤其是北城，所以去了北城，也去了很多其他北方城市。”
白楠声音有点颤抖：“可是我在南方，在兴城，你没听说过的小城市。”
“嗯，但这些都过去了，白楠，我们往前看，不纠结过去了，好吗？”
白楠闷声道：“你好傻。”
尚程笑了笑：“嗯，我傻人有傻福，你回来我身边了。”
白楠抬起头，眼睛很亮，似乎闪着泪光，但又好像不是，与尚程对视半晌，徐徐开口：“尚程，你怪我吗？”
看完电影，他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尽管过程中尚程想办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但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抹不掉，也没办法去忽视。
尚程会怪他吗？
尚程怪他是应该的，当年差点一声不响就走的人是他。
他希望尚程可以抱怨他，甚至责怪他。
但都没有。
尚程回握住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下来，几乎是和他平视的姿态，那双桃花眼很好看，每次看向白楠的时候都很深情，很温柔。眸中似一潭平静的湖面，白楠像风，风轻飘飘略过，都能让湖面泛起涟漪。尚程柔声说：“没，白楠，你没做错，我没怪过你，我怎么舍得怪你。”
白楠眼眶顿时红了，尚程像抚摸瓷器般，珍惜地抚摸白楠的脸，他深情地看进白楠的眼睛：“我爱你啊。”
第10章 旧事
往事被撕扯出一个口子，酸甜苦涩混杂在一起，顺着这个口子涌出来，年少时的回忆，似刀，又似糖。
白楠听过很多人说过我爱你，爸爸对妈妈也说过。以至于后来，他不愿再相信爱，说爱的人太虚伪，到最后，只有听者沉沦。
——
灼灼夏日，平日人们都懒得出门，旧小区很安静。但有一天，小区门前却围满了人，警车停在一边，像一种无声的震慑，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比平时收敛。
“老婆，对不起，我糊涂了，我那天喝醉了，我没忍住……”
在被人们围成一圈的中央，男人跪在地上，像在自说自话，又像在解释。两位警察在男人身后，压制住男人的胳膊。
一个妇女站在男人跟前，无声的抽泣，痛苦得说不出话，像在隐忍什么。她身边牵着一个男孩，她牵得很用力，小男孩被抓得很痛，但仍一声不吭，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什么，他出奇的淡定，睁着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楠楠，爸爸错了。”
男人似在求原谅，不停的道歉。但警察没给他太多时间，很快，男人被警察带走了。临走，男人还在说：“老婆，我爱你。”
这是白楠对他爸爸最后的记忆——狼狈的背影，以及那句毫无可信度的“我爱你”。
那时白楠十岁，也是那时，他多了一个身份——强奸犯的儿子。
“这不是那个老白家的儿子吗？这么大了。”
“别提那人，晦气。”
“哎，真是造孽啊，当时那女孩才二十岁啊，那个畜生怎么下得去手的啊，好好的一个女孩就这么被糟蹋了。”
“谁说不是啊。”
“他孩和孩子妈也造孽啊，居然摊上这么一个人渣，听说孩子他妈这几年脑子不太好。”
“谁说得准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干了什么。”
“说的也是，好在老天有眼，听说那畜生进去之后，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
这年白楠十四岁，这些话他几乎都会听到，旧小区人多口杂，他堵不住别人的嘴。年纪尚小的他，没有一点办法。
对别人是，对她妈妈也是。
那件事之后，白楠妈妈患上了躁郁症，这几年愈发严重。
啪啦一声，他妈妈又打碎了一个盘子，紧接着开始破口大骂，不知道在骂谁，骂得很难听，尖利的骂声在这片安静的旧小区显得突兀又惊心。
而这，只是这几年来很普通的一天，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白楠不是没想过要换个环境，他跟她妈妈说过要不要搬家，换来的是她妈妈的痛骂。他不知道她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或者说，为什么这么执着。
是因为他爸临走的那句“我爱你”吗？白楠不知道，他没时间去想太多，待他妈平复下来，去卧室休息了之后，白楠开始收拾房子里的残局。
明天还要面对新的问题。
“白楠，听说你爸不是好人，来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坏的。”
出事之后，白楠不仅要面临街坊邻居的七嘴八舌、妈妈不定时的狂躁，以及——校园霸凌。
白楠刚开始想不通，明明昨天还是一起上下学的伙伴，转眼间就是霸凌者，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在别人口中，自己是和他爸一样的恶人。
“真够恶心的。”
这句话他听了很多年，他不是乖乖让人霸凌的类型，他会跟老师反应，他自己也会反抗。但老师对那些同学也只是口头上的教训，而那些人反而更加放肆，他反抗的时候往往会被欺负的更厉害。
中考结束那天，白楠松了一口气，去了别的学校，情况应该就不会那么糟了，他可以彻底摆脱那些人了。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碰到了刘才宇那帮人。
刘才宇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他爸的事，隔三差五找他麻烦，说一些恶臭的话恶心他，找人在小巷子里堵他。白楠跟以前一样，会反抗，但结果不言而喻。
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会很煎熬，他也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但很快，他遇到了尚程。
他对尚程没有太大的印象，只知道尚程和自己在同一个班，他甚至没和尚程说过话。却在某天中午，他被刘才宇那帮人堵在小巷子里，被尚程救下。
白楠不知道尚程为什么要帮自己，在他见过的许多人中，少数人是霸凌者，更多的是旁观者，而伸出援手的人，没有。
他不会抱怨没有帮助他的人，他知道，没有谁有这个义务，没有人愿意蹚浑水，最后染上一身泥。
但当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尚程出现了，将他拉出泥潭，从此，他见到了光。
那天，他哭了，被人欺负这么多年，他没哭过，更没有在别人面前面前流泪。但当站在阳光下的少年朝他伸出手，说出关切的一句“你没事吧”时，他毫无预兆的崩溃了。
尚程似乎很慌乱，应该没想到他会哭，不知道怎么安慰，把人拉起来后，他便生疏地把人抱住，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安慰方式。
阳光下，两个相拥的影子，仿佛在告诉白楠，你以后不是一个人。
那天之后，白楠遇见尚程时都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打个招呼。但尚程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每次见到他都会开心自然的打招呼，平时在教室里也会和白楠说话，渐渐的，两人慢慢熟悉。
刘才宇他们那一帮人不敢惹尚程，见白楠和尚程玩的好，每次出事尚程都会替白楠出头，后来他们不再来招惹白楠。
白楠觉得尚程是他的幸运星，没了学校里的烦心事，其他事情也变得顺了。
下学期，白楠妈妈生日，白楠给她准备了一个蛋糕，白楠很害怕他妈妈病情发作，像以前一样把蛋糕打掉。但没有，他妈妈很温柔，抱住了他，边哭边跟他说对不起。
白楠当时很震惊，鼻子很酸，他很久没被妈妈抱过了。那天，两人吃完了一整个蛋糕，一点没浪费。之后，他妈妈开始按照医生的叮嘱开始吃药，尽管偶尔还是犯病，但他妈妈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后来，白楠带尚程来自己家，他妈妈还特地做了一桌菜。
他偶尔还是能听到街坊邻里的闲话，但那些已经无关痛痒，他已经很满足当下了。
他很感谢尚程那天拉了他一把，如果没有说尚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谢谢你，尚程。”
第11章 那你做？
某个仲夏夜，白楠跟尚程讲过一个故事，故事内容的主角是他爸妈。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爸妈会永远在一起，尽管他们偶尔或吵架，但当天肯定会和好。但慢慢长大后，他们不吵架了，我当时以为这就是他们爱彼此的表现，但是我错了，因为他们不吵架之后，话也很少了。他们对我很好，放假过节都会陪我，我当时很小，察觉不到他们感情的变化。后来，我爸被带走的那天，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早就不爱了。”
“我不敢相信，我爸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一直很喜欢的爸爸，居然会是……”
尚程和他坐在小区空地的椅子上，搂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白楠继续说：“他既然不爱了，还做出这种事，为什么到最后，他还要跟我妈说爱她。我妈明明不爱了，却一直住在这里，不肯搬家。为什么呢？”
尚程抬眼看天上的星星，叹了一口气，很久才开口：“不知道。他们的执着，或许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曾经的感情到头来是个笑话，两个人都不甘心。你爸最后的忏悔，说爱可能是想证明，他只是一时糊涂，可能想给自己一个开脱的理由，说爱，他就可以证明他只是不小心犯了错，并不是故意的。而你妈妈的执着，应该是她自我惩罚的方式吧。”
“但这些东西谁都说不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他们之前的感情的是真的，你感受到的那些爱意是真的，后来不爱了也是真的。感情是流动的，不会一尘不变。白楠，这些东西想不明白的，我们不去想了。”
白楠低声回应：“嗯，好。”
那晚夜空很晴朗，天上的星星很多很亮，两人安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像入了迷，看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白楠问尚程：“你说感情是会变的，那你呢，会变吗？”
尚程偏头看向他，笑了下，说：“我也会，你没发现吗？”
白楠有点懵：“啊？”
尚程刮了下他的鼻梁，说：“刚开始帮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太多的想法；后来你接触，发现你人很好，想和你交朋友；再后来，我开始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因为我喜欢你；而现在，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因为——”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爱你。”
“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流动，所以不能用当下的感情去预判未来的。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就比如，我能预判，未来的我，肯定会更加爱你。”
白楠彻底懵掉，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感情都是流动的。”
“不是这个。”
“我爱你。以后的我会更加爱你。”
——
我爱你。
仲夏夜里少年诉说情话的模样和眼前温柔深情的男人逐渐重合。尚程真的一直都没有变，真诚又深情。
一句我爱你，让白楠回想以前，本以为忘了的事情，却都还历历在目。
滴滴滴——
手机响了好几声，白楠被扰乱清静，皱着眉习惯性地想往旁边摸手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他的胳膊再怎么伸展不开。
白楠猛地睁开眼，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睡了，当看到尚程那张俊脸时他瞬间清醒过来，短暂震惊过后，他想起来自己昨晚是跟尚程睡的。
尚程还没醒，看起来睡得很香，白楠被他揽腰抱住。手机又响了一声，白楠小心翼翼地将尚程的胳膊挪开，撤出他的怀里，转过身去摸自己的手机。
消息是李倩倩发来的。
李倩倩：啊啊啊啊啊啊，这右边这个人是不是你。
李倩倩：旁边那个大帅哥是谁啊，他为什么牵你手，你为什让他牵？
李倩倩：朋友？兄弟？还是……
李倩倩：啊啊啊啊好激动！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李倩倩发来一张照片，是在影院门口，白楠要下楼梯时尚程牵他的手那时候找的，画面有点模糊，但白楠的脸朝着镜头，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尚程偏头看他，只能看到一张侧脸，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帅哥。两人牵着手，角度的问题，两人看起来是有点暧昧。
白楠眯眼看了一会儿照片，回复她。
白楠：是我，照片是你拍的吗？
李倩倩：啊啊啊真的是你。
李倩倩：照片我闺蜜拍的，她说昨天和男朋友去看电影看到了两位帅哥，还是手牵手的那种，她把照片发给我看，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
白楠：这样啊。
李倩倩：内个……你和这位帅哥……
白楠勾了勾嘴角，回复：他是我男朋友。
李倩倩又炸了，连续发了好多个啊啊啊。
李倩倩：不对，那你之前怎么说你没对象。
白楠：你当时问的是有没有女朋友，我确实没有女朋友。
半晌，李倩倩才回复：啊……我顿悟了。
接着又发了一个跪着哭泣的表情包，配上字幕：原来我就是一个小丑。
白楠被这表情包逗笑了，笑出了声，然后顺手添加表情包。
白楠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接着，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腰。
“醒了？”尚程刚醒，声音沙哑，带着困意。
白楠仰起头，说：“嗯，我吵醒你了？”
尚程顺势低下头，额头抵在白楠额头上，说：“没，几点了。”
白楠看了一眼：“快九点半。”
尚程有点惊讶，他居然会睡到这个点，很久没睡过这么长的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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