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神秘难测、若即若离的太宰治，身为女祭司的她，更是有过孩童般天真单纯，捧着神殿银壶跟在维特的身旁游走列国大地，一心忠贞无二地信奉仰慕着自己神明的时期。
可结果呢？
维特不死不活地落在对方手里受难两千多年，生生从守护世人的神灵，沦落成毁灭人理的野兽。
太宰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前发生之事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情报也完全不够让大脑再进行分析。
但是，就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像这样无法预测的，突然出现的某种可能性，才是命运赐予人类不可明言的惊喜。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管怎么样，最坏的地步也不过是死罢了。
正常人也许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可对他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愿望。
在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照做之后，维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他双手平行着举在眉眼左右的高度，“请把你的手给我。”
罗玛尼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不仅是他不想见证这极有可能走向悲伤结局的一幕，也是他作为神之信徒，理应避讳接下来发生的异教秘仪。
太宰治的动作微滞。
只是因为这还是第一次，一直害怕会伤害到自己的维特，在主动地寻求他的触碰。
他没怎么犹豫，把手放了上去。
有点冰。
太宰治想。
是维特天生的体温？
还是因为他刚刚数次大量失血的关系呢？
为什么不使用医院的血库呢？
难道是仗着自己有愈合能力，就可以随便折腾身体吗？
他的思维不受控地散开。
下一秒，太宰治感到自己的手，被非常非常轻的力道，充满珍惜爱怜地握住了。
——“斯提克斯。”
随着维特的声音，太宰治发现他们站着地方从柔软厚实的酒店地毯，变成了坚硬干枯的黑色土壤。
荒芜。
空旷。
寂静。
这大地就宛如死亡本身。
一条浪花涟漪皆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宽广河流，从他的脚旁愤怒而空虚地涌过。
尽管它声势浩大，浪涌滔天，无论长宽都一眼望不到边际，却仿佛恪守着某种规则一样，没能沾湿一星半点他脚底的土壤。
在隐约能看到的远处，这条河最终蜿蜒成九个彼此难舍难分的可怕漩涡，消失在目之所极不见天光的黑暗与迷雾的终点。
“小心不要碰到它们，太宰。斯提克斯的河水是有毒的，能融化掉你所知道的任何东西，除了灵魂。”
维特就半跪在地上，微微仰起头看他，这次那双蜜金色的眼眸里，清楚地倒映出了太宰的身影。
不知道是喟叹还是撒娇，他近乎贪婪地渴求着太宰治的存在。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地用目光去一寸寸地舔舐对方，只是克制而温顺地仰视着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仰视着自己的神明，
“太宰，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真的好开心啊，”
维特试图赞美对方，“你还是一样的可爱，脖子好白咳咳……话说回来，太宰已经满十八岁了对吗？”
明明满脑子的黄色垃圾……根本就不是那么克制……？
这也没办法，因为面前的黑发少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而是令维特朝思暮想的所爱之人，由爱生欲也是很正常的东西？
“明明昨天晚上才见过，”
太宰治低声回应，他完全无视了后面那句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提问，直接了当地威胁道，“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事实上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对维特说什么。
大约是在这种地方，连任何的思考、推测、预想，都已经变得没有必要了。
“对不起嘛，可是马上又要看不到你了……如果我们继续回到那个梦境里的话。”
维特不舍地又看了他一眼，由于实在是舍不得眼睛闭起来，只好阳奉阴违地装作浪声太吵，自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太宰：……
由于维特的后半句话说得飞快，音量又放得极低，在旁边浪涛翻涌的噪声下，就连太宰治也没弄懂他到底说了什么。
只看到少年飞快地用充满怀念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然后就把目光重新移回他的身上。
因为这次生怕再触怒对方，维特的视线变得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在靠近一朵由雾气凝成的花，若是说话的声音太大就会把它吹散一样。
“太宰喜欢这里吗？”
还没等太宰回答，维特就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喜欢这里呢，不，应该说我憎恨这里。”
其实对他来说还可以。
太宰治想。
如果传说中的冥界就是这副样子的话，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反正枯燥死寂的荒野和人声鼎沸的横滨，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开始另一段空虚无聊的旅程而已。
这么说来，他还是比较向往那种可以长眠不起的死亡呢。
大约是通过「品尝」职能，知晓了对方这一瞬间对死亡的欲望在上升，维特抓着太宰的手变得稍微用力了些，
“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开始吧——”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白已经全部染成浓郁的黑，蜜金色的虹膜在那浓黑中宛如燃烧的黄星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就连瞳孔也从人类的圆形，拉伸成了无机质般直立细长的兽状竖瞳。
「斯提克斯，我的姨母，环绕地球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多产的淡水神忒缇斯之长女。」
他……不，祂语气平静地呼唤着，
「这条河自九天九夜之外的尘世坠落与此，它是独属汝的荣光，亦是约束众神的誓言。」
「我将以，」
屈膝在人类面前的神祇停顿了一下，接着重复道，
「我将以我主、我父、此身的缔造者和统御三分之一奥林匹斯、地球与全部地下冥界的唯一主人，克洛诺斯之长子，残酷而公平的哈迪斯之神名，向着誓言与冥河的神女，斯提克斯起誓。」
「面前此人，彼之血与我之血同在，彼之痛楚即为我之痛楚，彼之憎恨亦为我之憎恨。我手足必不伤害此人，使之受难。我言语必不责备此人，使之哀伤。」
「如若违此誓言，我愿就此地母盖亚的怀抱中自我放逐，在无间黑暗的塔尔塔罗斯底层徘徊消融，将这无魂的躯壳没入永恒末日的劫火中焚烧殆尽。」
「此生沦于疯狂，此世孤独流亡。」
祂的目光应该更加冷酷而充满威压，然而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时却尽极温柔，仿佛那些残酷的刑法不是出自祂的口中，
「永远不配再看我心上的爱人一眼。」
作者有话说：
不要学维特的操作！他脑子被奈亚舔过不太清楚哒！
如果现实生活有人这么做请直接拨打120（非常严肃脸）必要时110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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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日的有点虚，明天的日六可能要分成两章3000，还得迟到一个小时QAQ小可爱们不要修仙熬夜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一早起来就有了新章了。
评论等我发完第一个3000再回，实在莫得时间，但是甜甜星超喜欢回评论的！这是我日六日万的动力～谢谢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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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天
“太好了……罗玛尼罗玛尼，你看到了吗……”
耳边隐约传来了什么人欣喜若狂、却又尽力压低音量的欢呼声。
“他果然是真实存在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又要去那家店里定制身体了呢……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想定制什么猫耳魅魔人鱼修格斯……好吧是有一点，但我已经克制住了！不管什么种族都没有人类好。”
好吵。
但是，他下意识地不讨厌那个声音。
或者说很好听，清越开朗而生机勃勃的少年音，如果对方去出唱片的话，他可能会选择入手吧。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太宰是人类啊，他的种族在我心中必然是最出色的。”
就是吵了点。
头昏昏沉沉的，太宰治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如雾气般朦胧的失重感中漂浮着，这过于陌生的感觉引起了他的警惕。
为什么四肢很沉重，而且太阳穴附近传来涨痛感，是迷药吗，但是好像又哪里不对。
太宰治吃力地睁开眼睛。
就像是关闭了某种开关一样，刚才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忽然消失了。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的虹彩，熟悉的红砖装潢和吧台，还有穿着西式侍应生制服、神情自若不像是遭到了胁迫或者袭击的店员小姐，还有身下触感熟悉的卡座沙发。
是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
一如往常。
在意识到此处属于「安全范围」时，他的精神不可避免地放松了下来。
然而，梦境的触手并未远去。它们抓住了太宰治这一瞬间的松懈，紧紧地缠绕上他的精神，重新将人拖着回去。
“但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能在这里和他多培养一下感情，不用急着撕毁这场梦境了……这个梦境的主人可是阿……就算是我也……”
他又在困意朦胧间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似乎要比上次那种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好的频率更加清楚了。
但还是很吵。
“对了，趁太宰还没醒过来，快点把你的「赐福」做完……！”
诶——怎么这样——
他也想看！
有着蓬松柔软的黑发，身穿沙色风衣的侦探社社员，趴在那家名叫“漩涡”咖啡厅的桌子上，彻底地睡了过去。
·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身上带着些因为刚从室外走进来的冷雾，遇暖之后，雾气凝成极细小的水珠粘在他的发尖和睫毛上。
再加上他本人清秀贵气的长相，以及Lupin酒吧里柔和的旧黄色光调，乍一看过去竟然还有些哀伤寂寥的脆弱感。
嘛，如果真有人认为他如同玻璃般易碎而前去挑衅的话，可是会被这颗边缘锋利的钻石毫不留情地割破喉咙。
“太宰君，”
坐在他旁边的是坂口安吾，“Lupin友情万岁”的第三人织田作之助现在还没有到达现场——因为他是港口黑手党里的底层成员，因为不杀人的信条而深受组织里大家的抱怨，这次大概又是被别人推过去的工作给缠住了吧。
戴着眼镜，斯文有礼的青年男子并没有被太宰知现在委屈的脸和语调给骗过去，“难道说，你这是在炫耀吗？”
“诶？才没有——”
“那么拥有一位年轻又富有的追求者，被对方矢志不渝地恋慕着，在你看来竟然是值得抱怨的事情，我实在不能理解。”
坂口安吾推了推圆框眼睛，如同所有漫画中的眼镜役们表现的那样，透明的镜片反射出一道寒光，
“尤其对方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愧是太宰治的挚友之一，他语速干脆利索地将眼前黑发少年瞪着眼睛即将出口的“安吾为什么会这样子看待我？难道你也被那家伙的糖衣炮弹给攻略了吗”打断，然后硬塞了回去，
“再说，那位少年为了你胆敢与整个港口黑手党为敌，甚至还亲自绑架了首领来要求加入港口黑手党，这已经超过了一往情深的范围了，我个人认为这种情节已经完全可以去拍电影了。”
虽然首领被绑架这件事，在组织内部算是加密信息，但是这不可能瞒过身为直属首领的高级情报员的坂口安吾。
他想到那条情报就不禁叹了口气，端起玻璃杯里的澄亮酒液抿了一口。
一是维特的举动实在太过胆大妄为；
二是这条情报流出之后，异能特务科那边也提出了，要坂口安吾针对这位名叫维特的少年收集情报的要求——等于他又要加班。
因为对于管理全国异能力者的异能特务科来说，维特的行事实在是太过招摇起眼了。
就算这位少年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而无法招揽，至少他们也不能对对方拥有什么样的异能力都一无所知吧。
“等我好不容易睡醒了以后，他们都已经完成仪式了。”
太宰治气鼓鼓地和好友抱怨着。不过他还是很小心的没有泄露出半句关于维特到底在做什么的情报，只是在不停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结果我明明期待了那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有他这样追人的吗？”
“太宰君明明看起来就很高兴的样子，请不要再以抱怨为借口秀恩爱了……啊，织田作先生，刚结束工作吗？真是辛苦了。”
习惯性地吐槽着友人的坂口安吾，朝刚从门外进来的织田作之助打了个招呼。
同时坐在他身边的太宰治也跟着回头，并且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发现了好友手里提着的袋子，“织田作，你手里的袋子里装着什么……是雨伞吗？”
“唔，今天的工作还好。只是刚才在路上碰到了维特，就和他聊了一会儿。”
有着暗红色短发的高大男人和年长一些的好友打完招呼，然后转向了年少一点的那个，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他托我给太宰你捎一把雨伞过来，说是今天晚上可能会有降雨。”
太宰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袋子里的高档折叠伞拿出来，还顺手帮他挂在自己的吧台椅旁边的挂包钩上，以免离开的时候忘记了，顿时开始大吐苦水，
“……好烦人啊那家伙，再怎么跟踪狂也该有个限度吧，就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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