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矛九还很生疏，滑起来歪歪扭扭，像个没长骨头的蛇一样，滑一步就站不稳要摔，撅着个小屁股稳定身形。
少年的学习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快就学会了，胆子大了起来，就让谭骁放手，他想自己一个人试试。
“不行。”谭骁一口拒绝。
“没事的，我已经会滑了，你就在我后面站着，要是摔倒了你就拉我一把。”矛九乞求道。
谭骁正想开口继续拒绝少年的要求，岸边传来了贾语的呼喊声。
按照他哥的要求不时就翻翻火炉里的碳，不让他熄灭，没成想烧烤架桌腿断了，贾语当时就站在烧烤架跟前，握着铁夹子翻动。
将近两千度正燃烧着的木炭瞬间倾泻而下，贾语连忙跳开，还是不幸被烫到了小腿，一块红彤彤的木炭掉在他的裤子上，瞬间就烧穿了一个洞。
下一秒小腿上就烫出了一个水泡。
他们那边的冰太硬了，一路凿过来，总算凿出一个洞。
贾士凯提着桶跑到了湖对面，没有听见他弟弟的呼救声。
铁桶里装着死不瞑目的鱼，一动不动。
矛九和谭骁离得比较近，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贾语的呼救声。
“怎么了？”矛九懵逼地看着岸边，那里树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传来了贾语的哭声。
谭骁皱起眉头，“你在这儿不要动，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滑，我过去看看。”松开握住少年的手，向出事的方向跑去。
第90章 坠入冰湖
谭骁扶着贾语在一旁坐下，抬手挽起他的裤腿，毛绒长裤上烧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足以见得燃烧着的木炭掉下来的温度有多么惊人。
布料粘连着皮肤，贾语痛的龇牙咧嘴，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掉。
“谭骁哥，我……我……腿是不是废了？”贾语不停抽噎着，手背上沁满了泪水，完全不敢看自己的腿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整条左小腿都麻木没有知觉。
这是痛到极致，大脑为了保护宿主发起的防御机制。
“没事的，只是有点红。”谭骁安慰道，上半部分实在粘的太紧，怕伤到贾语，裤腿半挽。
露出可怕的伤口，光滑的小腿上有巴掌大小的烫伤，血丝从伤口里面冒出来，伤口中间可以看见鲜红的血肉。
矛九还在冰湖上，他实在不放心少年一个人，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谭骁给贾士凯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这边的情况让他赶紧回来。
挂断电话，“我已经给你哥哥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谭骁抽了一张卫生纸递给贾语。
铁桶被丢在岸边，贾士凯得知他弟出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零下几度的天，贾士凯跑的满头大汗，扶着树干大喘气，抬头看见他弟弟坐在凳子上，一条裤腿挽起，露出恐怖的伤口，小声抽泣。
大步跑到贾语身边蹲下，焦急地询问：“怎么会烫成这样？”
“你先送他去医院。”谭骁在一旁提醒道，不时扭头看向少年方向，不过被树遮住了视线，无法看清少年所处位置。
“好，小语别哭，哥带你去医院。”贾士凯在他身前蹲下身让他趴在背上。
一边跑向停车的地方一边稳定贾语的情绪，“没事的，到了医院就好了，都是哥哥的错，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睫毛湿漉漉的扫着贾士凯的脖颈，咬着嘴唇，“不是的，是我不小心，不怪哥哥。”
等谭骁解决完这边的事情赶回去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刚走到湖边，就看见湖面上围了一大群人。
正是少年的位置。
几乎一秒都没有犹豫，拔腿往人群的方向奔去。
拨开人群，不见少年的身影，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洞，被砸开的碎冰浮在水面。
那一刻谭骁脑袋一片空白，心跳停止。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快打110。”
“早就打了，这都十三分钟了，警察怎么还不过来？”
“这么久了啊，这人恐怕已经没了。”人群发出唏嘘的声音。
指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人是家属吧，哎。”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人群，却散发出无助和绝望。
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抖，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谭骁极力想稳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抬手脱掉黑色大衣，黑色大衣被随意丢在冰面上。
周围的人群发现不对劲，“快拦住他。”
几个路人见状急忙上前，谁知男人突然挣扎起来，依旧一言不发，脖颈间冒出吓人的血管，像是要爆炸一样。
大力抽出被人群拽紧的手臂，下一秒又被接连不断的人群紧紧拽住不松开。
“抓不住，再来几个人。”
男人挣扎的力气太大，三个大男人居然抓不住，其他人赶紧上前帮忙。
“小九，小九……”谭骁的心四分五裂，那种无助和绝望像雪崩一般涌上他的心头，双眸里面布满血丝，红的滴血。
旁观的人无比清晰地听到男人嘶哑至极的呼喊声，里面夹杂着浓烈的痛苦。
路面结冰打滑，警察终于到达现场，立马派出救援人员下水救人。
“谁是家属？”警察询问人群，寻着人群的视线望去，裂开的冰冻前跌坐了一个表情木然，目光却悲凉的男人，仿若一块雕塑，身后还站着五个彪形大汉。
他们怕男人趁他们不注意往下跳，这个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湖水都能结冰，人一旦跳下去，不出一分钟，人就会迅速失温，就算你是游泳老手，都有可能游不上来，更何况是个孩子。
无论警察如何询问，坐在地上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目光却直直的看着裂开的冰洞，像是被摄取了灵魂一般。
心里已经麻木到感知不到外界。
对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警察们束手无措。
十分钟后，穿着厚重设备的救援人员从水下浮了起来，举起手打着手势。
接应的警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人掉下去这么久，况且现在气温这么低，救援黄金时间就那几分钟。
这片湖连着江，湖面看着很平静，其实水下波涛汹涌。
“先生，人没找到。”可能已经沉入湖底，也有可能顺着水流冲到了江里。
谭骁觉得头突突的痛，抬起红的滴血双眸，声音嘶哑：“什么意思？什么叫人没找到，小九掉下去了，你们快去找他，我求求你们了。”
“先生，你冷静一下。”看他情绪不对，赶快拉过跟车来的医生。
医生说：“打支镇定吧。”
矛九在掉下水的那一刻，想过自救，他完全可以变回原型游上去，可脑中记起谭骁说过的话，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白色的身影缓缓往幽深漆黑的湖底沉去，离湖面那丝光亮越来越远，矛九朝那一丝暗淡的光亮伸出手。
谭骁……
耳边逐渐安静下来，听见的只有湖水暗涌模糊的杂音，以及那些时不时划过脑海里的美好回忆。
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连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不见，只剩黑暗和寒冷。
漆黑的湖底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芒，很淡，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背部碰到湖底礁石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
湖底隐约传来声音：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谁说的，湖底还有其他人吗？
还是少年？
……
随着镇定剂的注入，全身逐渐无力，谭骁不甘地倒在冰冷地地面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大片乌云聚集的天空，一滴雪花缓缓落在男人紧闭的眼皮上，融化成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
小九……
第91章 大结局
漫天的阴霾笼罩在别墅上方，院子四周围墙高耸，栅栏里的嫩芽最终没扛过寒冬，枯黄衰败的叶子上沾满了泥泞的泥土，秋千在寒风中摇曳不止。
冬天快要过去了，少年又在何方？
是否还……活着……
从医院出来后的谭骁，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出门，连刘阿姨和林西都被无故赶走了。
原本戒掉的烟他又抽了起来，还是不要命的抽法，要是矛九在他身边，一定会嫌弃他身上的味道，皱起小鼻子骂他。
警方那边已经出定少年死亡的通知，他还是不相信，矛九是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他会找到他的。
手下能出动的人全部都被谭骁派出去寻找了，连网上都发布了少年的信息，希望有一天能够收到少年的消息。
尽管现在是白天，客厅里面也是昏暗一片，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
一个双鬓染着白霜的男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地毯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烟灰。
凯文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见主人不理他，尾巴垂了下来，趴在他的脚边。
半辈子的时间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两年，刚拥有就失去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计划全部都变成了一堆浮光泡影。
矛九不在，他的心就死了。
那个外人称道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大半，第二天查房的护士见到这个场景，顿时愣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外公得知了这个消息，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谭骁，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外公想和你说说话。”
大门被拉开，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青色的胡茬，眼角的细纹，岁月仿佛一夜之间从男人身上毫不留情的流过。
谭荣拄着拐杖看到他疼爱的孙子头发白了一大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谭骁面无表情地让开，房间里面黑漆漆的。
不知道爷孙俩人谈了些什么，从那天以后，谭骁就再也没又露出绝望的表情，他的生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忙碌起来，连家都不会了，吃住全在公司，不知道内情的员工每天谨慎的上着班，生怕工作上出现失误被老板当众臭骂。
那个时刻拨动他心弦的少年不在，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电视机再也没有打开过，每次回家，会高兴地冲过来抱自己的少年不在了，那个时时刻刻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被他弄丢了。
在员工眼里，他们老板变得比以前还疯狂，简直是用生命在工作，这一年他们的公司成功成为c市第一大企业，谭骁也在这一年接手了谭家所有家业。
冬去春来，谭骁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活着，找到少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谭骁今天打算回去看看，回他和少年住了半年的房子看看。
别墅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打扫，推开大门，院子里还和从前一样，不过出乎谭骁意料的是，原本已经枯萎的嫩芽居然在这个春天开出了一片耀眼的花，红的、紫的、蓝的，一簇簇热烈的绽放着。
谭骁望着那片他和少年亲手种下的花出了神。
“原来没死啊。”独自低低地说道。
盛放的如烈阳般灿烂。
阳光温柔的午后，谭骁背对着别墅站在木栅栏前，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仿佛看见了奔跑的少年，迎着风，凯文在身后追着少年，阳光包裹在少年身上，每一寸都在发着金色的光芒，谭骁被阳光刺了眼，耳边是少年清脆的笑声，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挡住眼睛。
“谭骁。”声音如午后的微风轻拂而过，如梦如幻。
谭骁整个人僵在原地，遮住眼睛的手不敢放下来，生怕这是一场梦。
这是梦吗？
他快疯了，风带来了少年的气息。
谭骁颤抖着手缓缓放下，他看见穿着白色体恤的少年站在大门外，头上的小卷毛在金色的阳光下发着光。
矛九的脸上带着笑，微微歪着头看着谭骁，像是天上下来的小天使，浑身闪闪发着光。
谭骁还愣在原地，心里想原来真的是梦啊，这个梦好真实，少年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
矛九见谭骁不理他，往前走了步，迈进院子里，蹙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委屈地问：“谭骁，你干嘛不理我？”
谭骁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是梦。
少年回来了。
大步迈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谭骁跨过岁月和险阻走到他的身边，还是不敢相信地用手摩挲着少年的脸颊。
“回来了？”谭骁垂着眸看着他，手指缓慢蹭着他的唇。
“嗯，回来了。”矛九依恋地蹭蹭他的掌心。
谭骁没说话，一把抱住少年，只是越抱越紧，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握着矛九的肩，低下头认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眼前的少年不是自己疯了产生的幻想。
矛九主动地仰起头，慢慢靠近他的唇，亲了亲，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像曾经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谭骁从公司搬回了家里，刘阿姨和林西也重新聘用回到了别墅。
一个周有五天他都在家里面陪着少年，要不就是出国旅游，他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二人抱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矛九突然开口：“谭骁，以后我能永远陪着你。”
谭骁摸摸他的头：“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能’。
“当时我掉下水后，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
谭骁听到这儿，心跳都停止了，眉头皱起来，抱着少年坐直身体，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少年。
继续说道：“是哥哥救的我，之前我们楼下的那个人就是我哥哥。”说到这矛九激动起来。
“嗯，我知道。”谭骁握住他的手。
“我醒来之后，脑袋里面多了一段记忆，很恐怖，我很害怕，哥哥带我去见了爸爸，爸爸说这是我的记忆，问我是要做回自己，还是选择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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