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操。
独自坐在首座上的青年面如冠玉,一身黑色立领长袍衬得他极为雅致,脚上还穿着一双黑面白底的缎面单鞋,就像从民国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大家公子一般。
今天的青年身上没看到任何饰品,清清爽爽的一身,仿佛习以为常一般端坐在高堂,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矜贵。
“见过小祖爷,小祖爷安好。”堂中五个年龄各异的白氏族人跪在蒲团上,伏身问好。
看到梁宇眼中的震惊与茫然,白黎喻的脚不自觉往长袍下摆里面缩了缩,他感觉自己能在祖宅底下扣出一段万里长城。
他收回视线,无视小伙伴们震惊的目光,轻咳一下,缓声道:“你们有心了。”
说完垂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站在他身后的小七熟门熟路地从佣人捧着的手提箱里拿出五个素色红包,上前一一递给已经起身的白氏族人。
其中一个老大爷还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好干,保护好小祖爷。”
小七点头哈腰道:“二太爷您放心,重孙知道。”
少爷团:“!!!”
感情小漂亮和这个保镖还是一家人?!
在他们震惊得脑袋都转不过弯的时候,最小一辈的那批族人也已经问礼完毕,有序退出了正堂。
此时,坐在主坐两边的几位老人先起身站成一排,双手微拢对着主坐上的青年弯腰鞠了一躬。
“小祖爷安好。”
白黎喻受了这一礼,在几位老人站直后,也连忙放下茶盏站在他们对面,拱手对着几位老人鞠了一躬。
“望各位身体均安。”
几位老人受了这一礼后,才向两边让开路。
正在此时,大堂里的座钟发出整点“铛铛铛”的声音,余音未了,几位老人便冲着大门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小祖爷开祠堂。”
白黎喻轻轻点头,踏着稳健的步伐负手前行,在族人恭敬的目光中向门外走去。
待他走出大堂后,先是几位老人家跟上,接着按辈份从高到低,白氏族人如同来时一般,汇入队伍中。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青年身后,朝着村中祠堂走去。
有始有终,有根有源。
第62章 宗族祭祀(三)
梁宇等人全程保持在一个魂游天外又震惊的状态,明明昨天还跟他们一起坐飞机唠嗑的青年,今天却端坐高堂,被一族的人前来见礼。
除了林清之外,所有人恍然间多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陆维风一直盯着直播间,看到白黎喻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副导演:“白黎喻就是白家村辈分最高的那个小祖宗?”
“我不知道啊,他就说回家一趟,不让回就得请假。”副导演也一脸懵逼。
“昨天他还说村子之间离得近,他可以赶过来。”
如今一看,确实可以来拍节目,毕竟人家就在村子里等着呢。
副导演讪笑道:“刚才摄像师跟拍的时候没看到他,我还以为他昨晚为了请假骗我来着。”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对方还真住在白家村。
陆维风也想到了这一点,白黎喻真的在云城白家村生活的话,确实没人比他更清楚周围村子有什么民俗。
他摇头笑道:“感情他知道自己能赶得上啊。”
据调查来看,除了白家村外,附近确实没有哪个村子会起这么早祭祖了。
直播画面里,梁宇等人正跟在中年大叔身后汇入队伍,大概是刚才正堂的场景过于震撼,他们什么话也没敢说。
但是梁宇和卓子凡就是个憋不住的,一直憋到了老宅外面,听到别人都在小声交谈,他们也忍不住了。
卓子凡小心地扯了扯中年大叔的袖子:“大叔,怎么那几个老大爷也拜小漂亮啊?就是你们小祖爷。”
似乎是对他口中的另一个称谓不满,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头,冷声说道:“按规矩小辈给长辈见礼是要磕头的,但是小祖爷年纪不大,几位叔祖爷爷怕给他磕头会折了他寿,所以除了过年之外,都是互相见礼的。”
梁宇磕磕巴巴道:“啊?还真磕啊?”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几位叔祖爷爷比小祖爷小了好几辈,按规矩确实是这样。”
“当年太祖奶出嫁的时候,几位叔祖爷爷也是叩首送太祖奶出的门子。”
“太祖奶是谁家的?不会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吧?”卓子凡都要被这些七拐八绕的辈分给绕晕了。
中年男人低声呵斥他:“什么小姑娘,太祖奶是小祖爷的亲娘,你们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哪里有当着人家族人的面,八卦族中长辈的?
“哦哦哦,懂了,尊重长辈。”卓子凡胡乱应了一下,眼睛却瞟着前方那个孤身领路的身影。
不同于他眼中的好奇,一直被他们忽略的林清则满眼嫉妒,他实在想不明白,白黎喻怎么这么好命。
又是泊美继承人,又能勾得宋承跟他吵架,就连拍个节目都能让他装一把。
此时的林清下意识忽略了对方在娱乐圈咖位比他低的事实。
领头的白黎喻丝毫察觉不到林清暗含嫉妒的目光,他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除了过年的时候会有老妈来,剩下的都是他来做。
所以此时不被小伙伴们注视,他反而轻松不少,也渐渐撑起了长辈的气势。
领着族人到祠堂大门后,他从被袖口遮住的手腕上,褪下一条棕红色的手串。上面挂着一把小钥匙,这就是能打开祠堂大门的钥匙。
祠堂的钥匙共有两把,另一把在村长手里,以便安排族人时常过来给宗祠打扫和上香。
钥匙丝滑地嵌入锁眼,白黎喻手腕微动,锁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把锁取出来单独扣在一边,匀称修长的手贴上大门,微微用力一推,这间承载着白氏一族千年传承的祠堂就此打开。
领头的青年单手提着下摆迈步而入,随后是几位老人,接着是后面的族人。
白家祠堂呈回字型,入门走几步,踏出游廊便是极为宽敞的天井。
左右两边的房间收放着族谱,平时轻易不打开。
穿过天井,大门十六开的正厅里放的就是白家自有族谱以来所记载的每一位列祖列宗。
正厅墙面采用了梯形设计,满满当当放着大小不一的牌位,有的牌位字迹尚新,有的牌位字迹上的金漆已经暗淡了很多。
祠堂昨天已经打扫过,此时众人进入,还能在微凉的空气中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梁宇他们正要跟进去,就被中年男人给拦住了:“你们进去干什么?”
梁宇愣了一下:“我
们不进去吗?”
中年男人赶苍蝇似的挥手,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们去那边,去跟其他人一起搬供品。”
嘉宾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片空地上放着九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套三牲首,其中三桌还各放了一只烤全猪,比小孩还大的那种。
梁宇咽了咽口水,“这些不会都要我们搬吧?”
那些瓜果糕点鲜花,猪头羊头牛头之类的就算了,那三只竖起来比孩子还高的烤全猪要怎么搬?
中年男人点头:“当然是你们搬,辈分小的干活多,快过去吧,别耽误一会的祭祀。”
梁宇等人无法,只能老老实实过去搬东西,而摄像师则扛着机器跟进祠堂去了。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拍摄祭祀,至于嘉宾们的直播,刚才在他们跟着中年男人前去拜访白黎喻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在村子里装了好几个小型摄像头。
保证能让直播间观众看到两边不同的画面。
跟着少爷团走到圆桌旁边的林清还不知道这件事,他看着油腻腻的烧猪和三牲供品,不开心道:“大家都是嘉宾,凭什么我们在外面搬东西做任务,他就能在里面坐着?”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卓子凡翻了个白眼,“就凭他是白氏一族辈分最高的人,我们进来还要白村长安一个小辈的身份,人家小漂亮都不用安什么身份,直接就能直接进宗祠,你行你也去啊。”
看白家村的人轰不死他。
林清一脸忿然,把椅子上的鲜花扔在桌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要搬你们搬,里面摆的又不是我祖宗,我才不搬。”
方士林劝了一句:“不是你祖宗也是先人,该敬还得敬。”
哪里有来到门口却不敬的道理?别管是不是迷信,这个态度很重要。
林清摇头固执道:“我不搬,我不搞封建迷信。”
其他人见此也不多说,方士林能劝这一句,都是怕白家村的人把林清的行为算到他们身上。
不过刚才话说完他就后悔了,白家村辈分最高的那位可是自己人,他怕什么牵连?
林勤看到几个叔叔搬东西,也想去帮忙,结果被不想自己呆着的林清拉了过去:“你也别去,陪叔叔在这里坐着。”
他还把放在桌上的一盘供点端到自己这边,“饿了就吃点,今天起这么早也没来得及吃。”
林勤震惊地看着他伸手拿供点,下意识用力拍开他的手:“不能吃!这是给祖宗的!”
他奶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寺庙上香烧纸,还会带上不少供品,说是给祖宗和神仙上供的。
以前他不懂他还想吃,被奶奶打了好几下手掌心,爸爸妈妈也说他不懂规矩。
怎么这个叔叔比他还不懂规矩啊?
小孩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侧目,隔壁桌正在整理水果的大叔皱眉看过来,厉声道:“供品都是有数的,少了一样你就得赔一样!”
可能是自己担惊受怕了一路,也可能是白黎喻端坐高堂,而自己只能站在门外看着,林清憋了一路的气瞬间爆发了。
“一盘点心有什么赔不起的?我赔你十盘!你少管闲事!”
白家村的人对于祭祖一事极为看重,事死如事生的观念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此时看到一个外来的小伙子居然敢在宗祠外面擅自动祖宗的供品,还大放厥词让他们别管,几个大叔和小伙子顿时就怒了。
“我管闲事?你动的可是我们给祖先的供奉!”
白黎喻正在做祭祀前的准备,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眉心深折,叫了小七一声:“去看看怎么回事。”
白村长也放下手中的清水,跟了出去,结果前脚刚踏出宗祠的门,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昏厥过去。
林清居然把好几盘供点摔在了地上!
素白瓷碎裂在地,花样精致的糕点沾染了泥污,仿佛示威一般,趾高气扬的青年还抬脚在上面踩了几下,把糕点碾成粉块状。
“放,放肆!”白村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祠堂里的人闻声不对,便放下手中的事走了出来。
白黎喻站在门槛内,冷冷看着那个气焰嚣张的人,“小七,把他给我丢出去!”
林清被这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气场卓然的白黎喻,心里愈发嫉妒起来。
“我是来拍节目的,你凭什么让人把我赶出去!”
林清瞥见摄像师出来,立刻换了副语气,软声娇憨道:“你是不是想利用自己的权利让我任务失败啊?可这里是国家的土地,你们不过是在这里居住而已,怎么可以驱逐别人?”
“驱逐?”白黎喻冷笑一声,懒得跟他多说,“小七,按他说的,给我驱逐出去!”
清越的嗓音夹杂着令人心惊的怒气,小七不敢怠慢,立刻从祠堂边抓起一柄扫帚冲了过去。
也不用多做什么,只要动作够果决,表情够狠厉,林清跑得比谁都快,正印证了他的那句驱逐。
林清没想到白黎喻说翻脸就翻脸,在拍摄期间他好像没有表露出对对方的恶意吧?
站在祠堂内的青年的一言不发,俊美的五官覆了一层寒霜,对此之下,林清吓得五官乱飞的脸就尤为滑稽。
林清左闪右躲,还不忘给对方扣帽子,“白黎喻!你这是违法的知不知道!快让你的保镖住手!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白黎喻只淡淡喊了一声:“旁支七脉的小云孙在不在。”
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小祖爷,我在。”
神情冷漠的青年抬手指着被小七撵着逃的人,冷声道:“我就问你,这种情况能不能告赢?”
男子眼中掩不住的气愤,高声道:“能,必赢的案子。”
“那就给我告!”白黎喻说完甩袖进了祠堂。
连清俊的身影都带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要不是在祭祀没有完成之前,主事人一旦踏入祠堂,就不能迈出门槛半步,刚才他非得亲自过去收拾林清不可!
辈分最高的人离了场,那几位老爷子才冷哼出声,纷纷让族中子弟该报警的报警,该重新找供品的找供品。
这些东西都是白家村的人从选材到成品,整个过程亲手制作的,虽然原材料并不贵,但是耗费的时间和倾注的心意是无法衡量的。
在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很严肃重要的日子里,祭祀被一个外边来的小年轻捣乱,几位老爷子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刚才有白黎喻开口,他们辈分低的不好出声,如今白黎喻已经离开,老爷子们自然撒起气来。
可怜林清只以为摄像机没有拍到过程,所以想抢先扣帽子。
结果直到被小七赶出村,被陆导沉着一张脸说他违约要追责的时候,都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捣乱的人被赶走,本就紧锣密鼓的祭祀流程更加忙乱起来,各家媳妇纷纷跑回家找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尽量把那几碟糕点给补齐。
这些供品都是有数的,哪一辈祖宗需要单独供,供多少。哪一辈祖宗用什么供品,这些都是有规矩的,差了一样都不行。
回到祠堂的白黎喻继续用供桌上的山泉水洗手,接着再把剩下的水,用细细的树枝洒在黑色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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