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四。” 咳嗽的男人不咳了,他诡异的安静下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与妖目对视,声音还带着难听的嘶哑气音。
江咎挑了挑眉毛。这一招他对季晗之用过两次。一次是在山洞里,他神智不清,被妖族的本能占据了理智,使出的禁咒效果让季晗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上一次是在前两天,却被他提前意识到。
却没想到对季晗之以外的人,效果这么好。
他手指摸了摸下巴,笑了一声:“那你和玄阳,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眼里露出挣扎,身体开始颤抖,像是对这件事充满抵触。连带着江咎都能感觉到他的抗拒,忍不住挑了挑眉。
江咎将他贴近自己,猩红的眼睛暗潮汹涌,暗色涌上来:“嘘……”
更多蓝白色的冰晶开始从薄薄一层扩散,像是开花,层层叠叠的,将男人的抗拒压下去。
辰四心里发慌,这妖能控制人心,这样的事情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已然不由自己控制,额头冷汗更密,颤抖之间顺着额角流入眼睛,刺的眼底更红几分,三番两次的折腾让他忍不住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看这可怜的样子。你说些有用的,我放你走,如何?” 银发妖族修长的手指在眼前男人的眼角点了点,冷眼看着他眼底的挣扎。
“反正我此行也是要杀了他的。你不说也只是会麻烦上那么一点。”那妖撇了撇嘴。
辰四沉默着,眼看着那从四肢开出的冰花就要到了脖子,在那双红色妖目的注视下,忍不住有些动摇。
若这只妖与玄阳道人不死不休,那自己说与不说的差别便也不大了。这妖胜了,自己反正左不过就是死在这里,可兄弟们就能摘下心头的大石头,得个自由轻松。若妖输了,自己死无对证,那玄阳老头拿兄弟们也没什么办法。且只怕那时玄阳夙愿得逞,根本也顾不上他们那些喽啰。
江咎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将人控制到什么程度。但这招不行他还有别的,也不纠结在这一样里。
“呃……”
那人又抖了两下,声音带着苦涩:“我给玄阳道人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拿妖族做些奇怪的事,是确有其事了?”江咎眯了眯眼睛,对方第一句说的艰难,之后倒是顺畅起来。
“是。”冰花停在了肩膀的位置,他现在除了脑袋,没有任何地方是能动的。都被那一层薄薄的冰冻的结实。
“他有一间水牢,挖在外山的底下。里头关了七八只妖。”辰四看着江咎,声音有些颤抖。心里门清这妖若是实力再差上一线,只怕如今也会在那水牢里受尽折磨。
“七八只妖?他都拿那些妖做些什么?”江咎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又些惊诧。能搞来七八只妖,还不动声色的挖个水牢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所有的妖都活生生的进去,半死不活的出来,然后再被带进去,最后死在里面。”辰四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情,他整个人战栗不止,连带着冰层都咔啦咔啦发出细响。
江咎将被裹成冰雕一样的人带到一处山间,靠着树听他补充细节。
“那些妖大多数是比较低级的,落单的。”
辰四冷汗快要流干了,他眼前发眩,可他的嘴却停不下来。不能再继续说了……可好像心底却还有些隐秘的期盼和快意……
于是两厢折磨下,江咎倒是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带我去那看看。”江咎心里盘了个章程出来,他脸上挂着笑,眼底却黑沉一片。
辰四静静的站着。那种玄妙的被掌控的感觉消失了。冰层像是时光倒流了一般,没有化成水,而是一朵朵冰花从开放又回到了刚开始一个小小的冰点的状态,最后消失在他四肢的尽头。
他没有转头逃离此处
妖的长相艳丽而妖冶,他靠在树上,似乎只是随意的提这么一嘴,没有威胁和杀意。可那双紧紧落在辰四身上的红色妖目,却带着辰四最熟悉的神色。
他经常会在长老的研究结束之后被安排进去给那几只妖送药和食物。抓一只妖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每一只活着的妖族,对玄阳来说都像是无价的宝物。自然要重复利用再利用。
而他进去后,那些妖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现在这一只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冷漠的神情。没有憎恨,却像是带着嘲讽和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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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外山,是指在一始宗山门外的那片山脉。放眼望去,绵延不绝,云雾缭绕。他跟着辰四,一边走一边有些赞叹。
若是在这样大一片山脉里的某处藏上一个水牢,没有人带路那确实会很难找得到。
辰四带他落在一处山脊,两个黑袍人此时正在石门前打坐。
“四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玄阳长老有何吩咐?”其中一人乖觉的走上前来行礼,辰四冲他摆了摆手。
“那倒不是。这只妖我偶然得见,先制住带来锁进去。等我问过玄阳长老,再作定夺。”
江咎站在他身后半步,目之所见倒是没有镣铐,只是兜帽戴得严实,长袍一拢,倒也看不出是否受制于人。
辰四用手挑起他的兜帽,露出身后半截银色的长发来:“也不叫你们难做,验过就要赶紧进去了。晚些时候这妖再发了狂,我可没有法宝制住他第二次。”
那两人瞅见了头发,像是对辰四特别信服,也不疑有他,只笑着摆手让他们快进去。
江咎又这样大摇大摆的跟着辰四进了水牢。
昏暗的地下没有任何天光,只有辰四手中一柄用灵气供养的火把影影绰绰。入目之处,是一条窄而细长的走廊,火把照射不到的地方便是一片黑暗。血的腥味,排泄物的臭味,脏水的潮湿阴暗的味道,包括伤口腐烂的酸臭,一切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江咎皱着眉头扫过去,他的眼睛穿过黑暗,看见了那走廊墙壁上的血色抓痕。每一道都入木三分。
他看见了几双与他相似的眼睛。
而不远处一始宗内正打坐的老者也若有所感,转瞬间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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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时辰到了
◎“你该上路了……”◎
“他会察觉到我们进来了。” 身前的辰四抖了一下, “他会知道的。”
江咎却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隧道的尽头。干脆将辰四手中的火把夺来,一个反手便插在墙壁上。
照亮了江咎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他们所在的长廊不过再往前走约十步便下陷掏空,注满了污水, 无处可落脚了。江咎走上前站在边缘, 目光落在底下。这下面挖了一个直径约有十米左右的圆形大坑, 江咎运气去看, 透过脏污的水, 依稀可以辨别出其下深度约有两三米。边缘光滑如镜,与其说是挖的,不如说像是用什么法术生生砸出来的。
水里钉着有近十根两人合抱粗细的铜柱, 各个有两米多高。上面纵横交错着不少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铁链。这些人的气息几乎都低迷不振, 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可主要的原因, 还是在那铜柱上。
妖族的身体恢复能力与人族并不相同。相比于人族爱用法术,妖族更适合近身肉搏。因此对□□力量的掌控和身体恢复能力,人族拍马不及。
但那铜柱和束缚众人的铁链上, 密密麻麻的刻有压制血脉力量的某种禁制纹路。
妖们被牢牢拴在铜柱上, 大眼一瞧竟是还有比十六更年少的小孩模样。如今垂着头,脖子以下都淹没在水里,生死不知。
江咎打量着, 他感觉到水里几道气息都还活着,各个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萎靡不振。没有任何一个开口说话。
他垂着眼睛看,心里有些无奈的不快。血腥味混进污水里, 难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正朝此处飞驰而来。站在岸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的银发妖族突然露出一个野性又恣意的笑容, 尖锐的犬齿划过唇瓣, 多了几分莫名的阴险和狡诈。
他一掌劈晕了一旁神情紧张的辰四, 将人扔在了隧道门口,转头看向那水牢里。
“喂,大家同为妖族,相逢就是缘,我放你们出来如何?”他一甩袖袍蹲在那边缘处,手托着下巴,睥睨着坑底的几人。
没有妖回应他,那些呆滞眼神落在他身上。
“我和那玄阳老头有些仇怨,”江咎悠哉游哉的将手指一划,一道细小的血口子便出现在另一手的手心,他动了动手,那血便凝成血珠,分成几滴飞出去,落在那八只妖身上。
听到玄阳的名号,终于有人有了些反应,眼里也有了情绪,铁链和铜柱金属碰撞与震动之声响在空旷的牢狱里。
“得了自由就赶紧回北域去,躲着人走,少给我惹麻烦。” 他看着那些血液落在八人身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是谁?”几人之中被拴在最边缘的,那个好似昏迷的少年抬起头直视江咎,声音嘶哑的像是刚被撕裂了发声的部位。眼神清明,只其中的情感却复杂。似乎有疑惑和惊恐,也有些期盼。
少年的头发不过刚刚及肩,早被污水浸透了,此时黏糊糊的贴在脸上。上面的脏污附着,看起来倒是更贴近黑灰色,脸上眼角眉梢都是伤疤,还有些在往下渗血。
妖族的恢复能力也没让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少几分狰狞。
江咎看过去,和少年对视。他没有回答,只是挥手斩断了束缚他的粗壮的银色锁链。在众人惊讶和狂喜的目光中,那他们多年来束手无策的锁链就这样重重的砸在水里。
“这滴血是帮我定位你们的位置,只要你们乖乖立刻回到北域,自然不会有任何影响。若还在央陆逗留滥杀无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咎笑了笑,并未回复身份的问题,手指连划几次,被困住的妖便先后入了水。有几个伤势稍好的很快从江咎脚边爬上来。一时间整个走廊横七竖八,狼狈的躺了一片。
江咎将人放了就也不再去管,正欲转身离开山洞,一道凌厉劲气带着冲天的杀意直冲后脑,像是要将他整个砸碎在此处。
长发的妖叹一口气,人便消失在原地。
“我说了,省点力气。”
精瘦的男人被他抓着脖子提在手心里,眼睛猩红,涎液顺着嘴角留下来,粘稠而腥臭。牙齿尖锐的称得上刻意,两颊鼓起,皮肤青紫,俨然已经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了。
他的指甲尖锐,藏污纳垢。在江咎手背上没有章法的抠挖着,抓出浅浅的红色印痕。
江咎皱着眉头看着,身侧喘息的少年妖族垂着头出声了:“你说了也没用。他早就疯了,听不懂的。”
“那老鬼东西算哪门子人族。”少年一边说一边咳嗽,剧烈的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肾一并咳出来,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
江咎犹豫了片刻,将手里的疯妖掐晕,扔去了一边。
倒是那病弱的少年,却慢吞吞的,一步一摇晃的走上去压住那像个猴子蜷缩的男人,在江咎惊讶的目光中,将那疯了的男人扼死在手心。
江咎眉头拧的更死,周围没有妖说话。
阴暗潮湿的廊道里,少年压着脸色青白已经没有声息的妖。他垂着头,半长的发沾满了脏污看起来更像是黑灰色,紧紧的贴在头皮上。他在摇曳的火光里露出一截纤瘦脆弱的脖子,骨骼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欲从他的身体里破土而出。
江咎看见他转过头来,半张脸掩藏在头发下,露出的嘴角猩红的弯着。
“你叫什么?”少年歪着头。
江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没有什么再说的必要,看起来像个小疯子。
洞口两个驻守的修士正欲发信通报,被江咎又连着两下劈晕过去。
“怎么就都不愿意省点力气呢。”放下了手里的修士,江咎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天空的东方。
玄阳一身月白道袍,站在半空之中。看向江咎的视线带着狂热和惊喜。
“老夫以为是哪里的小虾米,却没想到竟是一条大鱼。”他像是开心极了,脸上的笑意不加遮掩。
“看起来你已经进去看过了。”见江咎并没有回复的意思,枯槁老者的目光落在江咎身后,那里有几道身影正颤颤巍巍的往外移动。
“怎么能没有主人的同意就擅自动别人家的东西呢?”
“还需要教教规矩。”笑意渐渐消失,玄阳一手成爪,几乎是瞬间便出手要将那些人影擒拿。
“老匹夫,”站在下方的银发妖族咧嘴一笑,犬齿在阳光下寒气森森:“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话多。”
袖袍猛挥下,妖气冲上云霄与之对撞,那虚幻的爪影便消弭于无形。
不过这几息的功夫,那些妖族便已经抓住机会蹿出去几丈远。
玄阳佝偻着脊背,森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四散飞逃的妖族,最后落在那站在地上,一脸漠然的男人身上,声音沙哑而古怪:“既然放跑了他们……那就由你来代替他们!”
元婴期的修为猛然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炼成匹,以那枯槁老者为中心,漩涡似的凝聚。
江咎目光落在玄阳身上,心底的狂暴和嗜血之气一压再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破风之声骤响,下一瞬间,银色的波浪长发便带着戾气在玄阳眼前闪过,一道冰冷的气息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出现在他脸侧!
玄阳一直困于元婴前期已有十年,前期与中期的瓶颈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即便是江咎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好运。若这玄阳道人修为再高上一线,他上次是否还能从这老匹夫手底下逃得性命仍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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