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七岁时就与他分离,没想到却分毫不差继承了他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种熟悉的感觉激起了他的厌恶和杀心。
他看见风逐雪总算不再用那种令人心慌的眼神盯着他,和钟离忧一起走到门前。
等到乾坤门开启的一瞬间,阿飞往后一退,用全部内力将二人猛地推向机关之内。
乾坤门关闭速度非常快,门内机关轰隆震耳,风逐雪手腕一翻,匕首狠辣地朝着阿飞的喉咙划去,阿飞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门关上了,奇异的是听不见里面半点声响,四周又恢复无人之地的寂静。
阿飞捂住喉咙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后知后觉到胸膛上传来剧痛,低下头看,胸前深深插着一柄小剑。
这柄剑恰好插在了阿飞心脏的旧伤上,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偏差。
阿飞看着封闭的大门,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不敢笑,怕伤口崩裂,可是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兴奋。
第90章 半场开香槟
阿飞很困,他一点都不敢阖眼,转身往相反方向跑。
上官如是与他约定的地点恰好就在另一条路,但有时间限制,在乾坤门开始运作之时就已经启动倒计时,整个第三关幻境都在重新洗牌。
阿飞轻功一般,心跳快得不正常,连眼眶都在一阵阵的疼。他一路狂奔,耳边渐渐传来巨响,随即视野变得灰蒙蒙的,他穿过层层叠叠的白云与风沙,落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
终于,他凭着先前的记号找到曲灵树,躺在树下等待。
上官如是来得有些迟,阿飞的血从心口汩汩流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匆忙丢下一瓶药粉,阿飞迅速撒在伤口上,又扯下一截衣服包扎,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别管我,先带我走!”
上官如是按下曲灵树枝丫,几经变换,地下竟平白出现一条地道,曲灵树的枝干一根根断去,化成碎木块落到地上,地道越来越宽阔,而此时外界的天空都在塌陷,轰隆隆的巨响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震得人耳膜发麻,心悸气短。
大片大片的黑流涌进来,将天空填满,遮蔽所有的视线,温度陡然升高,热浪滚滚而来,阿飞浑身燥热,汗水浸湿了头发衣衫,伤口洇洇得疼。
上官如是不耐烦地扶着阿飞往里走,地道中漆黑幽深,只有脚踩枯叶的吱嘎声。
他自顾自地说:“我们按照计划,我将你送到杨总管处,你帮我杀人。等你杀了人,我会接你去五鬼门,你再把神道后半张秘诀交给我。”
“你要我杀杨巅峰身边的谁?”
“顾文镜。靠杨巅峰最近的那个小白脸。”上官如是语调阴恻恻的,“这贱人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有报应也是该的。”
阿飞点头,虚弱道:“好。”
他多看了看阿飞一眼:“我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和杨总管勾搭起来。”
阿飞受不了他的脑补:“我为了逃跑,已经受了这么多伤,你为什么还在以为我会稀罕杨巅峰?”
“哼,难保你会不会说谎。”
阿飞忽然停住脚步,再也走不动路,双腿软弱无力,跪在地上。
上官如是皱眉,蹲在阿飞身旁,伸手探他的脉搏,“你这伤究竟怎么回事,被风逐雪伤的?”
“是。”
“曲灵树下的密道是暂时的,不能在此处疗伤。”上官如是心心念念阿飞的秘籍,趁阿飞虚弱得没力气,立即翻来覆去摸他身上藏着的东西,没想到一张纸也翻不出来。
阿飞微微勾唇,“别费心了,神道后半部分我记在脑子里,根本不在身上,你要是不想半途而废,甚至走火入魔,必须先救我。”
上官如是明显被他气到,没犹豫多久,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阿飞嘴中,阿飞还没意识到过来已经吞咽下去。
他用力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痛,勉强抬头看着上官如是,“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为你好,这药丸我还舍不得浪费在你身上,”上官如是面色冷硬,“你放心,起码现在我不会害你性命。”
药丸一入口,阿飞顿时感觉到一条冰凉的蛇在体内蜿蜒,上官如是取出银针,快速封穴,让血液凝滞,止住毒素蔓延。
阿飞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上官如是掏出匕首,快速切开几处筋脉,放出毒血,再猛的挥出一掌,重击阿飞后腰。阿飞痛得闷哼,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腥甜涌入喉咙。
随后他不敢再停留,不得不背着阿飞快速走动。
这条路极其漫长,依然在祭坛内部游走,而且不能被任何守卫发现。好在他有令牌,阿飞昏睡不醒,上官如是却因为即将到手的秘笈精神矍铄,走到尽头后拐入左侧通道,沿着墙壁攀爬而下。
他速度很快,每一步都落得稳妥,显然功夫不差,约莫一炷香后走到光源跟前,这里是祭坛中心。
祭坛中心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陡峭高峰。高峰再往上看并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过来的巍峨宫殿。周围云遮雾绕,朦胧一片。宫殿下端插着九根粗壮的铁索链子。
这座宫殿楼厦是当初阿飞第一次被祭坛光芒吸引的楼,那里欢声笑语有一种吸引人的致命魔力。
很难想象这样巨大的中心,从鬼狱外观来看竟然能缩到一座楼里。
山崖下有一汪潭水,潭水岸边立着四名护卫,穿着统一的灰袍,手持弓箭,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山涧两侧生长着各种树木,遮天蔽日。远方的群山隐约露出青黛色的轮廓,云层厚重,遮挡住月光。
阿飞毒血被放干净了,外加上官如是救助及时,总算慢慢醒来。
他发现近些天昏迷的次数有点多,不知道是亡灵书的副作用,还是他受的伤太频繁。
等他一张开眼,上官如是便掐着他的脖子:“别想再耍花招,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阿飞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心怀感激。风逐雪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白慈藤,他的毒刺正中心脏,我要是再慢点,你马上就被麻痹得动不了了。”
“这毒药只是麻痹吗?会不会废武功?”
“等毒发攻心,随着血液流向全身,四肢麻痹后就是大脑神经,令人丧失理智,陷入狂躁变得痴傻,和废物也没两样。”上官如是一边生火一边解释:“我给你的本是毒药,但以毒攻毒后至少止住了。”
“那以后还会发作?”
“不知道,白慈藤又叫慈悲藤,幸运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发作。不幸的人可能随时滞留在丹田处发作,一发作就治不了了。”
阿飞听完后没有害怕的感觉,却觉得这名字如此可笑,“哪里慈悲了,全都要听天意。”
“至少不会立即毙命,能争取时间。”
阿飞分不出精力来思考慈悲藤,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风逐雪何时死,能否逃出来。
他要是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不了的话,阿飞也能将这事推到上官如是身上。
上官如是站起身,“你要是能走路,现在就可以去见杨总管,去杀顾文镜,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别让我等太长时间。”
“我杀了人以后又如何找你?”
“你走到祭坛中心的最高峰的顶点,我会在那里等你。”
阿飞挣扎着坐起来。上官如是一转眼就离开了,留下阿飞独自站在黑暗之中。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身躯,发现除了浑身酸痛之外,倒没有别的不适,慈悲藤毒药明显被压制住了,连心脏处的旧伤都不再发疼。
他看着眼前巍峨的陡峭悬崖,脚踩在岩石间细碎的缝隙里,顺着一级级往上爬,耳畔呼呼风响,他双臂抱紧悬崖壁,环境越潮湿阴暗,他身体越发沉重僵硬,气温骤降,他甚至能够察觉到身体的毛细孔在迅速张合,冷汗淋漓。
但是今天的阿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亢奋,他幻想着的等到风逐雪死讯的那一刻,手脚重新充满力量,连血液都在沸腾。
等到爬上高崖半山腰处,总算有平路可走,阿飞脚踩在柔软松软的草丛里,一步步向前走,依然处在一种恍惚的感觉之中,浑浑噩噩地就来到了山峰顶。
这里守卫比阿飞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但杨巅峰给过他令牌,他走得很通畅,没人为难他,一路通行,仿佛默认了他就是杨巅峰的人。
走到山顶的时候,入目的是比头顶上空悬挂着的宫殿稍微朴素,但更森严的楼宇。
楼宇前的祭台上系着八条粗铁链,锁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穿着灰色的长衫,身形瘦削佝偻,面庞枯槁两鬓斑白,一副垂垂暮年的衰朽模样。
阿飞不想多管鬼狱别的事,他匆匆绕开此人,跟着领路人一路抵达高楼深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守卫把守。
王霸旦不在,这祭坛中心几乎全归杨巅峰管。
阿飞走得很慢,心跳得却十分之快。他既害怕等到结果,又因为急切地想知道谁是赢家而不得安宁。
倘若风逐雪真的被困住了,那么当他走进杨巅峰身边的那一刻,他就要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他。
杀气占据了他的内心,以至于到达那扇门前时,阿飞心中一突,莫名感到一阵窒息。
一个少年走来推开门,“进去。”
阿飞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是杨文镜?”
杨文镜莫名其妙顿住,可是没有应答。
房屋的门虚掩着,隐约传出说话的声音。
阿飞没有再多问了。
走进去后,杨巅峰正哈哈大笑,笑得有些疯癫。
杨巅峰本就长得阴狠,不笑还好,笑起来更显狰狞。
“哎呀,美人来了。”杨巅峰回头一看是阿飞,啧啧称赞,舔了一下嘴唇,眼神露骨贪婪。
杨文镜从门边回来,躺在杨巅峰怀里,低头整理着宽松衣袖上的流苏穗子,对着杨巅峰柔柔一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看到漂亮的就走不动道。”
杨巅峰眯眼嘿嘿直乐,“你不是早习惯了吗?”
阿飞对他们之间的调笑不感兴趣,有点反胃,直白道:“我已经将风逐雪和钟离忧推进了你的机关内,他们死了没?”
“急什么,要折磨死一个人哪有这么快。不如你坐在我这里,和我们一起等?”
杨文镜起身,特意给阿飞让出位置。
阿飞纹丝不动,“除非他确实死了,否则你别想近我的身。”
杨巅峰淫邪地笑了笑,目光落到阿飞脖颈上的青痕,眼睛一眨不眨,“你被风逐雪开过苞,就毫不犹豫地要送他去死。我要是现在亲近你,你恐怕也打算置我于死地。是不是?”
阿飞面若寒霜地说谎:“不,只要他能死,我不会杀你的,还会将亡灵书全本交给你。”
第91章 老攻要害死我
杨巅峰想邀请阿飞一起观战,阿飞拒绝了,进入另一间房间养伤。
他近乎逃避地沉睡和打坐,但心脏处的伤口迟迟不恢复,还有恶化的迹象,每次换水擦洗的时候,都会留下一大盆血水,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吓人得很。
明明上官如是已经暂时为他喂下药,可伤势越发严重,他差人告诉杨巅峰,杨巅峰自然要像模像样找个大夫来看看。
大夫有点水平:“是慈悲藤?”
“对。”
“你还吃了八琴琼玉丹?”
应该指的是上官如是给他吃的丹药,于是他也点点头。
大夫说得斩钉截铁:“那这伤是永远都不会好了。”
阿飞的脸色一白,彻底失去了任何血色:“为何?”
大夫有条不紊道:“慈悲藤之所以慈悲,乃是看丹田造化运转,运气好,能运转消化,便一生平安,运气不好毒发后吸干内力身亡,八琴琼玉丹则是催杀内力的天下第一毒药,没有任何解药。
尽管暂时能止住慈悲藤蔓延,时日一长,琼玉丹的毒性渗透你五脏六腑,根本无法驱除,到时候慈悲藤还没发作,你就先被八琴琼玉丹害死了。”
大夫看向阿飞,他虚弱得像纸片一样,额头冒汗,胸膛剧烈起伏,只能接着解释:“若你练的是阳功,还能压制住毒素,可是你丹田本就脆弱,练的刀法至阴至寒,有了慈悲藤的阻碍,内力在丹田被堵死,一旦发功,阴功只会向四肢流动,加速毒液攻心,必死无疑。”
阿飞闭了一会儿眼睛,他的心仿佛坠入冰窟,从未有过的冰凉彻骨。
上官如是不仅要独吞阿飞留下的后半段神道秘诀,还要害死阿飞,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不清楚上官如是知道不知道阿飞身怀亡灵书,否则一定连这武功也要夺走。
阿飞睁开眼时,眼眶中布满红丝目光坚毅,“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十天。只要你动手运功一次,毒素便要加快一次,寿命就会缩短四五个时辰。我可以给你开点药止血,别的我治不了,”临走前,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评判他短暂的一生,“你的命太薄了。”
阿飞在床边静坐,盯着地板怔怔出神,许久才再次抬起头,叫人帮忙煮药。
阿飞喝下药,心口疼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消散,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房间。
院落内灯火通明,他抬头仰望,只看到三层楼阁高的石阶。
石阶两侧是密密麻麻排列成方阵的黑甲军士,他们面无表情,腰刀寒芒闪烁,似乎随时都会拔刀砍人。
杨巅峰变相将他软禁了。
阿飞和军士说要见杨巅峰,军士没有为难他。
他通过杨巅峰的命令召唤来了上官如是。
后者似乎和地鼠一样,哪怕对于这庞大的山脉,也打通了数不尽的密穴地道,来得总是非常快。
他对阿飞越来越不耐烦。
阿飞得知琼玉丹的真相,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也没有问他慈悲藤的事,而是说:“我见到了杨文镜,长得是比你好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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