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烁走后没多久,顾承就把刚才陈硕摸过的设备全部检查了一遍。
宋允铭看着他,语气淡淡:“程烁当年连lifefree的门都摸不到,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
顾承摸了摸鼻子:“我就是个拿工资的,我听老板说当初你递交辞呈,三队保安轮班守都没能看住你,你这次要是跑了,我可就白打工。”
宋允铭冷笑一声:“出去,没消毒别进我的操作室。”
顾承讪讪离开。
宋允铭在lifefree拥有一切除人身自由以外的特权,实验室从里到外的装修比乌克斯的办公室还要好,宽敞的操作间,消毒室,茶水间,以及一个外间。
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前放着全白的真皮沙发,贺宸躺在上面打哈欠,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手上打着吊针。
“哟,被赶出来了?”贺宸全然没有一点R型潘多拉病一期患者的自觉,甚至还好心情地和顾承打了个招呼。
顾承分外不理解宋允铭这么冷静清醒的人怎么会找了个不理智的恋爱脑,但是秉持着不掺和的原则,还是坐下和贺宸闲聊起来——反正他也能离开宋允铭太远。
“得病什么感觉?”顾承问。
贺宸答:“除了持续低烧骨头疼以外,没什么大碍。”
“你还挺乐观。”顾承忍不住道。
贺宸咧嘴一笑:“我相信宋老师。”
顾承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能拿命去无条件相信另一个人,张了张嘴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于是话题戛然而止,二人相对沉默。
贺宸光明正大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似乎并不在意被摄像头拍到。
顾承看着他忽然想起那根螺丝,心念蓦地一动。
贺宸似乎察觉到什么,刚转头看向他,不远处传出巨大的轰鸣,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
贺宸问:“又有袭击了?”
“大概是,看样子是攻击志愿者休息区的。”顾承看了眼道。
志愿者休息区和lifefree的本体大楼是隔开的,中间是一座大花园,两栋楼区别非常大,如果反对人体实验,怎么会袭击志愿者休息区?
贺宸耸耸肩膀:“把试验品炸死,也能停止试验。”
正说着,操作间传出了异响——紧接着浓烟从门缝中渗出,门砰的一声打开,火光在操作台间闪烁,研究员纷纷捂着鼻子鱼贯而出,只有宋允铭还站在火光前。
青年试图伸手进火堆。
被贺宸拉了出来:“连我这个实验小白都知道刚才的情况容易爆炸,你还不跑。”
顾承抄起灭火器一顿猛喷,万幸火势不大很快就控制住了。
乌克斯处理完袭击的事匆匆赶来,见状愣住,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全烧没了。”果不其然,宋允铭道。
乌克斯看向宋允铭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细胞没了还可以再培养,只要方法还在,产率要多少就有多少。”
宋允铭眉峰微蹙,看了贺宸一眼,妥协般垂下眼帘:“我会把实验过程连同试剂清单全部发给你。”
本格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和把实验成果拱手让出来有什么区别,之前宋允铭死活都不肯,贺宸一来宋允铭像变了个人。
乌克斯发现自己没有意料之中那么高兴,他冷冷地看了眼贺宸,之后说:“好,试剂到之前你就先去休息区观察临床病症。”
“贺先生的情况和志愿者不同,留在主楼就行。”乌克斯说完,也不等宋允铭开口拒绝,径直转身离去。
这是宋允铭第一次走出主楼,花园的微风吹过脸颊的时候,宋允铭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抬起头,窗户前贺宸正躺着打游戏。
“宋教授,休息区在前面。”助理客气地说。
宋允铭收回视线,冷淡地跟着助理往前走,穿过花园里繁密的树枝,最终到达休息区。
虹膜识别成功铁链应声滑落,助理打开门示意宋允铭和顾承往里走。
顾承语气颇为唏嘘:“这下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你男朋友还长。”
宋允铭看他一眼:“不一样,他比你帅。”
顾承嘴角抽搐。
助理充耳不闻,径直往前,再穿过一道铁门,休息区大楼总算出现在眼前。
和想象中不同,踏进去的瞬间,一股浓烈恶心的臭味扑面而来。
第92章 转机
入目是洁白的地板,光洁的玻璃以及空隙足够的床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人的脸上甚至都激不起一丝光亮。漂亮温柔的金发护士穿过一间又一间病房,温声细语动作轻柔,回答她们的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痛苦的□□。
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几个清醒的病人,大多都带着氧气面罩昏迷不醒。
顾承随便一瞥都能看见护士托盘里好几支肾上腺素,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去看宋允铭的神情。
青年面色森寒如冰:“往哪走?”
助理俨然见惯了这幅景象,礼貌道:“您在这个区域可以随意走动,下午六点会有人来接您回去,贺先生的抑制药物会等你回去之后发放。”
言语中明晃晃的警告让顾承一个外人都忍不住咂舌。乌克斯是真怕宋允铭跑了,已经给他带上脚铐还不放心。
宋允铭没有任何表情,略一点头往走廊深处的医生办公室走去,顾承赶忙跟上。
路过第一间病房时,似乎有亮光一闪而过。
顾承好奇地一瞥:“摄像头?”
宋允铭顿住脚步,随着顾承的视线看去——A1病房中有一个高清直播镜头正对着三个病人,从宋允铭的角度能看见疯狂滚动的弹幕。
中文,英文,西班牙语,俄语,应有尽有。
本格尼走出来——今天轮到他值班:“为了安抚社会舆论,老师给每个病房都配备了直播,这样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清lifefree不是凶残的人体实验室。”
顾承忍不住道:“如果有人死了呢?”
“重症病人因病死亡lifefree深表哀痛,也会承担志愿者的安葬费用。”本格尼微笑道。
宋允铭恍若未闻,大踏步进了房间,他一走进直播镜头,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以超之前十倍的速度快速滚动,多种语言刷屏,大部分都在刷宋允铭为什么会出现。
宋允铭出现在志愿者休息区,意味着他真的加入lifefree的志愿者计划。
“宋允铭也是杀人犯!”“别这么说,也许新药真的能给病人带来新生。”“百分百的致死率还不够说明问题,还要死多少人才能证明这是错误的!”“宋允铭辜负了我们对他的信任。”
各式各样的观点层出不穷,其中有个亚裔病人见到宋允铭,费力地想要坐起来,还没起身就泄力跌回去,被宋允铭一把握住了手。
“你……”病人喃喃道。
宋允铭:“中国人?”
“对。”男人费力地说。
看得出来男人家境不好,他是难得的有家属陪同的志愿者,墙边靠着他的妻子,夫妻俩的脸上都显现出常年被生活压迫的疲惫和窘迫。
宋允铭沉默了会儿,向门外伸出手。
顾承递上听诊器。妻子熟练地上前掀开丈夫的衣服,方便宋允铭听诊——眼中闪出非常细弱的希冀。
宋允铭轻声道:“吸气。”
男人用力地呼吸,胸腔凹陷下去,随即发出剧烈的咳嗽声,须臾呕出一口血,猝不及防洒了宋允铭一手。
“上呼吸机,垂体后叶素。”宋允铭迅速喊,“本格尼!”
摄像头里,本格尼快速地跑了出去,不到一分钟立马有护士进来给男人带上呼吸机,有条不紊地把男人推了出去,宋允铭也跟着出去,没等到手术室就被本格尼拦住了。
“你!”宋允铭一滞。
护士跑了过来:“大量腹腔出血,出血量已经到达濒危值,A1号注射新药三天。”
本格尼对她说:“知道了。”随即又转过来:“宋教授,大量腹腔出血他已经没救了。”
宋允铭紧抿着唇,静静地看了本格尼很久,直到保安有些不安地围了上来青年才挪开视线道:“好。”转身大踏步走向下一个病房。
顾承脸色也很难看:“你们是真狠,把人当一次性耗材用。”
本格尼对待顾承可就没那么好脾气,冷冷道:“低智商的人没资格评判老师的行为,做好自己的事。”
顾承耸耸肩,快步跟上宋允铭。
下午六点,宋允铭巡查完一半的病房,等他被助理带着走出休息区的时候路过A1,第一张病床只站着男人的妻子,她安静地收拾着不多的遗物,平静得像潭死水。
刹那间,女人抬头和宋允铭对视,眼里爆发出剧烈的恨意,朝着宋允铭猛扑过来!
顾承眼疾手快挡住女人,本格尼和保安几乎是瞬间把宋允铭护在身后。
青年宛如至高无上的君王,安静地听着女人无措的哭骂声。
“都是你!都是你让他吸气!”女人的嚷嚷引来了听得懂中文的病人的围观,尽管护士再三安抚“女士,听诊是必要的检查措施……”
助理对此熟视无睹:“教授,走吧。”
宋允铭无视所有人窥探的眼神走出休息区。
顾承照例跟在他身后,小声道:“你也挺惨的,怎么所有人都怪你。”
宋允铭目不斜视,推门进屋:“无所谓。”
屋子里贺宸和护士正在等他,护士手里拿着的是lifefree成熟的旧药——这是宋允铭和乌克斯交涉过后的结果,贺宸不参与志愿者计划。
条件是宋允铭无偿加入lifefree。
当时乌克斯露出隐秘的,自得的微笑说:“小铭,世人都有私心,我很高兴,你也有。”
护士见宋允铭回来,把药打进贺宸血管,随即离开。
R型潘多拉病前期会出现持续低烧的情况,宋允铭用额头碰了碰贺宸的额头,果然感受到一丝丝的热意。
“37.9℃,一分钟前才量过。”贺宸把宋允铭圈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个温度和不烧也没啥区别。”
“你是接近十三个小时低烧。”宋允铭冷冷道。
贺宸就笑起来,拍了拍宋允铭的后背:“谁又惹着我们宋老师,你回来撒气。”
不说还好,一说宋允铭更生气,一把推到贺宸,俯下身揪起他的头发:“你最好现在能给我ying起来,起不来就丢出去。”
“我还以为你要说起不来就切了,宋老师还是太爱我。”贺宸抬起头吮吸他的锁骨,薄唇一勾,恰到好处地捂住宋允铭即将出口的呻|吟。
宋允铭衬衫褪到腰间,明明上一刻他还是主导者,这一刻反倒被贺宸压制得老老实实,豆大的汗滴从额间滚落。
贺宸笑着摸他:“虽然我也很想做全套,可是你这屋子摄像头比我俩眼睛都多。”
宋允铭伏下身吻他的唇,声音囫囵不清:“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乌克斯办公室——只听砰的一声,茶杯资料连带着电脑屏幕通通摔了个彻底。
助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老师?”
“去把宋允铭叫过来。”乌克斯面沉如水,“就说有人病危了。”
助理刚要抬腿,只听乌克斯又道:“等等,等十五分钟再进去。”
助理心说这是什么道理,但是他还是遵从了,还没走出两步,又听乌克斯说:“等等。”
助理回过头,心里浮起一丝无奈:“老师?”
“贺宸的病症已经确定了?”乌克斯问。
助理点头:“是的,身体各项指标都符合R型潘多拉病的特征。”
乌克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把宋允铭房间的监控撤了,只留门口和窗户的。”
助理点头:“好的。”等了片刻确定乌克斯没有其他命令才转身离去。
房间内,宋允铭坐着看资料,贺宸就躺在他膝盖上看小说——网络是lifefree内部网络,所有人联网干什么乌克斯都一清二楚。
“一,二……”贺宸啧啧称奇,“整整十六个,录综艺一个人也没有十六个摄像师。”
助理闷声不答话。
贺宸又说:“宋老师,我想吃草莓。”
宋允铭头也不抬,拎起旁边的草莓丢到贺宸嘴里,后者吧唧吧唧吃掉,又往宋允铭膝盖上蹭了蹭:“宋老师有什么新发现吗?”
闻言助理默默竖起耳朵。
“有。”宋允铭放下临床资料,对助理道,“让乌克斯把上一批的志愿者临床数据发给我。”
助理愣了一下:“新一批的临床数据有什么异常吗?”
宋允铭没说话,贺宸反倒笑起来:“你确定要听吗,连我这个家属都知道避嫌呢。”
对上宋允铭似笑非笑的眼神,助理打了个寒颤,鞠了一躬快步离开。
十五分钟后,第一批临床数据全部发到宋允铭邮箱。
几百名志愿者,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经历,唯一相似的只有病症轻重,这些数据无比冗杂,光是看着都让人眼前一黑,宋允铭一条条看下来,手时不时在鼠标上滑动。
贺宸凑过来压低声音:“有新发现?”
宋允铭目不斜视:“小心窃听器。”
贺宸乐了:“他都不看直播了,还听声音?”
宋允铭啧的一声踢他一脚:“亲个嘴被你说的像上床。”
贺宸咧嘴一笑。
须臾,宋允铭朝贺宸伸出手。后者赖在宋允铭身上哼唧,一边蹭一边把U盘隐秘地递给宋允铭。
十五分钟后,宋允铭长舒一口气,抬眼看他问:“你知道你出现lifefree的那天我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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