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对上秦乌关切的目光,后半句话被他咽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裹紧衣服。
“外面还挺冷的,我还以为合东已经开始回暖了呢。”
还有几天才翻过年,过年那会儿才是最冷的,现在回暖太早了。
时黎知自然知道这个常识,但他真装傻起来,秦乌也辨认不出。
外面也有人守着,不过比起里面来说,都是小儿科啦。
他们都是些队员,不敢得罪合东原来的作战队队长。
甚至还有一些内心无比崇拜原队长,碍于现任的严厉管理才不敢说。
“秦…队长!”人群中有人磕巴大喊一声。
紧接着,好多人都跟着一块狂呼。
声势浩大,几乎要把屋顶给掀开,他们喊归喊,队伍还是很有秩序的没乱。
“喊什么!别喊了!”有人阻止,但鲜少几个人的声音压根传不进别人的耳朵。
抬起示意暂停的手势也被立刻打下来。
“哇哦,你的迷弟挺多。”时黎知拉高衣领,下巴缩进去,眼睛弯弯的很漂亮。
“是我以前带的队。”离开合东以后自然转交给了其他人。
秦乌无意居功,他朝那些低头哽咽的高大男人点了点头,随便抓了个人出来:
“跟我们一起的一男一女在哪?”
“在…在…在这边!呜,队长您跟我来。”被抓住的迷弟脸涨得通红。
真心实意的马屁就到嘴边了,他硬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他走在前面带路,气得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时黎知:“……”秦乌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
如芒在背的感觉,神似追星,时黎知感觉自己要被这些目光刺穿了,浑身不自在。
不过秦乌察觉到了他的不舒服,主动拉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注视的目光消失了,变成了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只要是秦乌带的队伍好像都更有活力一点,私下大家并不约束话题内容。
在柳山也是这样的,A队的队员见到秦乌都会主动问好,连他也沾了光。
而苏辞安的B队存在很多私下颇爱插科打诨造谣的人。
也可能是时黎知先入为主,反正他不喜欢。
合东队员是个小寸头,他将两人带到了目的地——外客宿舍区。
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夸了句:“秦队长,您现在看起来跟以前一样牛b!”
这句夸赞真的很质朴,难得秦乌能面不改色地点头回一句“谢谢”。
可能连合东基地都不知道,秦乌当年在合东留下的影响有多巨大。
敲门出现在危莉面前时,她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汪新的眼底都生出一抹诧异。
“怎么了?”时黎知还奇怪。
他进屋后感受到了温度偏高的暖气,脱下外套放在了一边的皮椅上,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你们,没带通讯器?”危莉愣在门边好半天。
她还穿着那身宽大浴袍,身上披着汪新的外套。
“我身上没有,可能是被他们搜走了吧。”时黎知摸摸外套口袋,瘪的,里面只有秦乌送他的枪。
那这情况就…很诡异了。
床上那枚通讯器还在不断地发出声响,对面是她跟汪新都听不懂的话。
原本以为是队长和黎知那边有人在讲鸟语,可他俩压根没带通讯器。
“&####……”
通讯器那头跟加密通话似的,凑近听,时黎知弯腰,耳朵几乎要贴着通讯器喇叭。
“######”一阵无谓低沉的音节过后,很多人讲话的声音开始出现。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稚嫩,齐声朗读洪亮有力:
“生物之间存在遗传变异,是指在基因层面上,生物个体之间存在的差异。”
“这些差异可能是由基因突变、基因重组等遗传机制引起的……”
令人熟悉的理论一出来,三人都变了脸色,秦乌坐在时黎知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他总结:
“达尔文的遗传变异理论。”
通讯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了……我自愿奉献出我的血肉,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们将勇往直前,永不回头,直到人类真正自由的时刻来临。”
为了什么?时黎知出了神,没听清,他问危莉。
危莉“嗯……”了半天,不确定地说:“金色蝴蝶?好像是这个玩意儿。”
又跟金色蝴蝶挂钩了,时黎知下意识望向秦乌,后者朝他招了下手。
跟苏辞安逗狗的手势蛮像。
时黎知坐在床尾,接着他听到了关于秦欧的故事。
前半段直到秦乌离开合东基地,时黎知猜出来了一点,危莉跟汪新也坐在一块听队长讲。
秦乌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但他讲故事真的很烂,像公司年会上的年度总结。
“合东拟定研究方案,将多支怪物血液分次注射进秦欧身体,最后得出结论——
由人类主动感染的病毒具有感染性,但一定程度上能够保留感染者的神智。”
最后的产物就是封闭大楼里的那坨黑色污泥一般的生物。
从那栋楼出来后,时黎知特意回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它的外形。
外观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长方体,墙体延伸到了几公里之外,没有修建窗子,外墙用水泥全部封住了。
难怪里面密不透风,只能靠灯管照亮。
合东基地也害怕自己研究出的怪物跑出来,又怕死又不放弃这种泯灭人性的研究。
时黎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逃出那栋大楼只是一小步,有人去跟上头报告了他们离开大楼以后的路线。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找他们麻烦。
“今天晚上不要睡觉。”秦乌陈述完事件,讲了一下今晚的注意事项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汪新不爱说话,危莉不想说话,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时黎知左看看右看看,跟得了多动症似的,站起来想做点什么,没两秒又坐下了。
“黎知,你咋了?”危莉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被通讯器里的宣言整得浑身难受。
“没事,我饿了,可以出去吃饭吗?”时黎知还是没问出口,他的眼睛亮亮的,泛着好奇的光芒。
想找个跟秦乌独处的机会再说。
这都把目的写在脸上了啊,危莉默默咽下一口狗粮。
可惜,被软禁的人是没人权的,他们都出不去,晚上自然会有人到点了过来送饭。
菜真的很难吃,是香菜炒番茄。
危莉昨天下午差点掀了宿舍,把送饭的人臭骂一顿,那人也没生气,还笑呵呵地说今天的菜一定更好。
“我信他个鬼,合东基地什么时候出过好菜。”
插科打诨的功夫,通讯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声了,时黎知是最先发现的,他身体后仰,够到通讯器再坐正。
对面安静无声。
是没电了吗?时黎知做口型。
尽管知道对面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还是选择谨慎行事。
“你们好啊,柳山基地的各位。”
伴随着电流“刺啦”声响后,孩童的朗诵宣誓换成了成年男性低沉的问候。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单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
男人病态地自言自语,他似乎在某个很空旷的地方,回音很大,像从天国传来一般。
时黎知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场景是教堂——他曾在大学时参观过基督教堂。
“你们之中除了秦队长,有位漂亮的男生,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面了,我收回对你不感兴趣的发言。”
“现在我对你非常感兴趣,聪明的小宝贝,考虑今晚来教堂跟我见一面?”
“我在教堂等你,记得一个人来哦,不来的话,你的朋友就活不了了哦。”
不知道那头男人做了什么,通讯器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捂住嘴的痛呼。
接着对面砸坏了通讯器,如拉动锯子般的刺耳声响令时黎知捂住耳朵。
他紧皱眉头,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半天都听不清别的声音。
耳鸣的瞬间,死去奇律被他摘出来对比,比起奇律,通讯器另一头的男人跟他梦境里的声音更像。
一样的变态,什么感不感兴趣的,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品。
以及,想问秦乌的问题,他缓过来后换了种表达去问了汪新。
“汪新,以前池雅姐救你的时候,是用的针剂注射吗?”
治愈者发挥能力不需要借用针剂。
“不。”汪新回答。
一刹那,时黎知想通了,他知道合东基地想要做什么了。
第五十五章 真假实验品
合东基地恐怕已经没有治愈者存在了。
所用的针剂多半是之前抽取过的治愈者的血液。
金色蝴蝶这个组织是为了人类与怪物融合才存在的。
但他们目前研究出的最成功的样品就是拥有一部分神智的“秦欧”。
“我跟你一起去。”秦乌拉住时黎知的手,他听不出人质是谁。
对面很狡猾,就让他们听见一声。
“嗯,一起去吧。”时黎知捂住心脏,胸腔里跳动的是池雅的心脏。
那个善良的女孩,时黎知垂眸许愿,希望池雅保佑他们今晚的行动不要失败。
晚上合东基地的饭菜是意料之中的难吃,时黎知塞了两口白米饭。
菜他真的吃不下,不知道蘑菇炖西瓜是谁想出来的菜。
之前还能辩解两句是因为菜不新鲜,只好随意组合,现在的西瓜炖汤真是令他哑口无言。
这是糟蹋食物,而且炖出来像新鲜出炉的粉色血液……
夜晚无人睡觉,汪新留下守门。
危莉和秦乌藏在暗处跟着时黎知去教堂。
带路的是一身黑色紧身衣的蔡永星。
时黎知魂不守舍地跟在蔡永星身后,他喊了对方的名字,但是蔡永星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没见到过你,你是从楼梯的小门里跑出去了吧?”
时黎知絮絮叨叨了一路,嘴都讲干了,对方也没有回复他一句的意思。
“幸好你没事,合东基地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
不,有关系,时黎知在心里给反对投了一票。
他又说了很多从江平逃出来以后的事情。
包括他加入特战队、参与了攻陷江平的任务、现在又无意中得知了合东的金色蝴蝶计划。
“你是怎么知道的?”蔡永星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住脚步,转身冷冷地看向身后陌生的漂亮男生。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合东基地的进化计划的?要不要干脆杀了他灭口。
所有阻拦计划实施的人都要死。
两双眼睛在黑夜里对视,一双眼里含着信誓旦旦的笃定,另一双则是死气沉沉,杀意毕露。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的合东朋友告诉我的。”时黎知摊手,他得人畜无害。
半年足以让他从栀子花变成坚韧带刺的玫瑰。
展露在外的自信不像装出来的,蔡永星思索良久,最终选择暂时不杀掉他。
“注意你的言行。”蔡永星变成了一板一眼的杀人武器,他的严厉除了规定,再没有别的东西。
等他转身继续大步往前走,时黎知背起手,冲身后比了个ok。
主要是怕危莉控制不住枪,等会儿怕是要打草惊蛇。
他还是不够了解危莉,危莉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沉得住气,但是她觉得队长比她更容易擦枪走火。
刚才要是那个寸头男离时黎知再近一点,或者抽出腰间的刀,他现在多半已经被队长枪毙了。
教堂看样子是修建在了偏僻无人之地,一路上穿过了很多条小路,拐过了很多弯。
有心想要记住行走的路线,但夜色浓墨,道路曲折,时黎知最后放弃了。
背后没有一点动静,时黎知不敢回头看,怕被蔡永星察觉到。
凭借直觉,他相信秦乌跟危莉姐没有跟丢。
说是带路,蔡永星真就把他放在教堂门口便走了。
尖顶的哥特风建筑,跟基督教堂跟相像,顶上三角区挂上了一只巨大的金色蝴蝶。
夜色也挡不住它的光芒。
“很壮观对不对?”双开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门内站着一位中山装老师,他戴了黑色面具,看不清样貌。
从说话方式可以判断,就是通讯器对面的那个人。
“还行。”时黎知收回视线,看向中山装,他毫不畏惧地走近两步,偏头看了眼教堂内部,“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里面还有个人质,时黎知只能想到雷容铭,但是雷容铭跟秦乌明显更熟。
用来威胁秦乌更适合吧。
“不急,我们就在门口聊聊不好吗?”中山装还跟他杠上了,时黎知奇怪地瞅他一眼。
任由他没个定性地变来变去。
“我来跟你讲个故事吧。”中山装合上身后的门,落了锁,将钥匙揣进口袋。
吹了声婉转的口哨,他靠在门上,在门的咣当碰撞声中开口:
“末日之前,研究学院内部发生了暴动,研究学者们的意见不和,他们为了各自的观点据理力争,最后打得头破血流。”
这些跟末日有什么关系?时黎知感受着手掌一点点变凉,活动手指头让它不要太僵硬。
“接着,从口角之争变成了武装争执,别的领域也过来掺上一脚,有人主张干脆大家都别活,于是污水开始排放,污染正式开始。”
“起初,他们都没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不到半年,从沿海开始沦陷,所有的研究学者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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