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昨天下午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医疗室啊,又怎么会跟你说话呢?秦先生。”
叫秦乌就是叫全名,轮到秦泽就变成了秦先生,秦乌承认,他被这个小细节取悦了。
完全没介意时黎知这样区分,正巧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跟秦泽是一路人。
猴后续两人的狡辩也没有听的必要了,作为基地重要板块之一的医疗室是有监控和录音设备的。
当天医疗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通过监控看见,秦乌调动权限截取了时黎知看病的那段,交给了上层决策。
至于打乱领取物资的秩序的事件,不用想也知道,有秦乌插手,处理结果一定会不留情面。
他们百分百会被取消留在基地的资格。
这些是危莉和汪新所确定的,时黎知只以为他们会被带走拘留个十几天以示惩戒。
一通闹完,时间直接从早上跳到中午。
等待得太困倦了,时黎知甚至还睡了一小会儿,窝在他专属的小沙发上。
醒过来时时身上盖了条挺厚的毛毯,时黎知身上都捂热了,他缩了下腿,下巴在毯子上蹭了蹭。
迷蒙的眼睛逐渐褪去睡意,坐起身后才发现,他不在小沙发上,而是在另一个长沙发上,缩着腿睡,长度刚刚好。
“嗯?”他发出个短促的疑问音节。
静电给他的头发做了个鸡窝造型,脸睡得红扑扑的,眼神没有焦点,茫然地转了一圈后定格在正坐在小沙发上浅寐的秦乌身上。
哦,是秦乌给他换了个地方。
时黎知起身,想将毯子盖在秦乌身上。
后者没有睡着,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扯过毯子反将时黎知整个裹住。
“醒了?你披着吧,就坐这儿。”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他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休息了。
温热的手拢在时黎知肩头,小心避开了之前他摔伤的部位,温柔地扶着他坐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这回时黎知的视线跟秦乌平齐了,心情稍稍复杂,他动了动裹在毯子里的手,分了一半给旁边的男人。
秦乌没再拒绝。
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个人开了一场简短的会议。
被秦泽跟他两个朋友的事情一打岔,会议变得更加简短。
“后天去江平区外围,明天下午三点去领五套防护服,车里备好机油。”秦乌思考了一会儿,冷厉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划过,“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老大,我们过去要跟那边的基地接触吗?”危莉表现得不太情愿,揪着两条马尾纠结。
“如果有幸存者的话。”秦乌回答。
没有幸存者的话,就不需要跟那边接触。
但是,时黎知完全没注意,江平区原来也有救援基地吗?
第十一章 真聪明
第二天下午危莉带着时黎知去领了防护服。
不是规定的领取日,物资处没什么人。
防护服整体是厚重不透气的面料,捧在手上,仿佛能把手心闷出汗来。
这些衣服肯定很影响行动,时黎知思索着,但是为了抵御病毒的侵袭,防护服又是必不可少的。
“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六点就得起。”危莉走在时黎知前面,蹦蹦跳跳的,一丝紧迫感也看不出。
“有闹钟之类的东西吗?我怕睡过头。”时黎知浅浅羡慕了一下,随后担心自己会不会睡过头。
“有闹钟,但是你不用。”危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卖关子似的说,“明天你肯定能醒的。”
“好吧。”时黎知并不在意会怎么醒,一下子败了危莉的恶趣味。
下午有些犯困,脑子里嗡嗡得像是有蚊虫不停歇的飞来飞去,时黎知难受地按了按太阳穴。
忍住了想回房间睡觉的欲/望,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勉强打起精神坐在会议室发呆,昨天危莉跟他简单介绍过,还说会议室的电脑只有秦乌能用。
不过秦乌已经有八百年没用过了(危莉式翻白眼)。
用不着八百年,秦乌今天就用上了,久违的电子产品启动的声音吸引了时黎知的兴趣。
秦乌看见了,朝他招了下手,随即继续移动鼠标。
“秦乌,你在查信息吗?”时黎知带着桃花眼里的一汪好奇凑过来。
脸色苍白,精神不太好,不过说话听起来还算状态不错。
凑近了,秦乌闻到时黎知身上浅淡的花香,是香皂的味道。
他愣怔一瞬,拖过来一张木凳,自己坐上去,将电脑椅让给时黎知。
“坐这里。”秦乌说完,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符补充,“我在联系江平区。”
江平区?时黎知瞳孔微微颤动,连谢谢都忘记了说,窝在软和的电脑椅上,紧盯着字符飞速运行。
“要稍等一会儿。”秦乌怕他眼睛累,起身端了杯蜂蜜水和一小盆青提过来。
将青提拆下来,一颗一颗喂给时黎知吃。
少年好像被人夺走了灵魂,剩了一具空壳在这里。
乖巧得很,知道张嘴,只是眼睛没离开过电脑,除了咀嚼不再有其他反应。
秦乌却对这种喂食有些着迷,喂着他吃完了一整盆。
电脑上跳动的字符也刚好停止,缓缓打开下一个页面,屏幕中间亮着的正是“江平救援基地”的标识。
时黎知精神一振,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刚想说话,突然感受到嘴里一股青提浓郁的香甜。
嗯?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秦乌,发现对方手上正拿着一颗青提,看方向,是正准备喂他吃的样子。
又看小篮子里,已经空了。
“秦…秦乌!”时黎知有些失态地喊了声,反应过来后眼角都羞红了。
“嗯。”秦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吃了最后一颗。
为了顾及少年的自尊心,他没再说话,专注地点开网站跟那边的通讯员沟通。
【江平03通讯:下午好秦队长,我是江平救援基地的03号通讯员。】
【江平03通讯;非常感谢您在这个危机关头发来讯息,我仅代表江平区的一员向您表示感激。】
“为什么是代表‘一员’?”秦乌发消息时没避开时黎知,他自然而然地问秦乌。
“不清楚。”秦乌不在意。
“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你吗?”
只是一个简短的问候,不清楚对面究竟是什么状况,时黎知只是单纯直觉,就是他猜的这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秦乌回答了他,碧绿的眼眸很深,时黎知看了很久,依旧觉得很惊艳。
他同外国人打过交道,很多白人都是绿眼睛,但是很少有秦乌这样的。
难道是因为掺杂了本国的血脉,所以颜色也会趋于本土的绿色吗?
“至少我挺喜欢你的。”时黎知说,他的身体歪向秦乌那边,以便于更好的看清聊天的内容。
秦乌顿了一秒,低头看了眼快要钻进他怀里的少年,阖眼深呼吸一轮才接着发消息。
【柳山秦乌:明日预计18时到达江平基地大门,通讯方式为对讲机】
【江平03号通讯:收到,不过,或许,江平现在有些混乱。】
混乱?秦乌的脸色沉下来,敲了两个字母,留在对话框里还没有发出去。
“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说让你现在不要过去?”时黎知读出消息中的深意。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里的失落,不过还是认真的跟秦乌解释:
“江平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的混乱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个借口有些欲盖弥彰,除非他们的本意是不希望你过去。”
“我知道。”秦乌还是发出了那条消息,随后退出网站,关闭电脑。
短暂的沉默后,时黎知知道这次任务取消了,秦乌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柳山秦乌:收到】
“我……”时黎知开口,他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有去江平的机会,突然又觉得没必要再问。
这些天在基地里四处帮忙打听来的消息早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基地的建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各种设施的筹备花好几年都不一定凑得齐。
而江平基地有着比柳山基地更先进的通讯设备,这足以证明它的建造甚至在柳山基地之前。
但是江平的区政府却从没对外公布过,包括江平区病毒爆发,也只是让他们去往隔壁的合东省寻求救援。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图书馆的奶奶无意中提到过,柳山基地的通讯员一个月前就没再收到过消息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只有江平区,江平区没有跟柳山基地联系。
这是不是证明,他跟蔡永星,他们这些坐高铁逃离出来的人,都已经被江平基地放弃了。
也许是时黎知身上的低迷气息太明显,他整个人都萎靡了,又换回那种端正坐着的乖巧姿势出神。
“想出去看看吗?”秦乌端过还温热的蜂蜜水贴在他的侧脸。
看着被温暖的热度唤回神智的时黎知,秦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时黎知真的变成刚才那副不悲不喜的人偶模样。
但他觉得,只有眼睛里透着灵动和狡黠的时黎知,才算得上是完整的时黎知。
“去外面哪儿看?”时黎知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小口,太甜了,他又喝了一口,犹豫过,还是放下了。
“去围墙的外面,不走太远,带你看看瞭望台。”秦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挑剔的某人,一口喝完剩下的蜂蜜水。
起身拿过沙发上的厚外套罩在时黎知身上:“穿好,去地下停车场。”
穿在秦乌身上刚好的冲锋衣,到了时黎知身上就变成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明明也就高了个十厘米,怎么会长这么多?
时黎知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费力地思考,完全没考虑过自己跟秦乌的身材差别。
这回开的车比上次的小一号,也是一辆越野车。
车门外喷上迷彩车漆,条纹分明,颜色亮丽,令时黎知狠狠惊艳了一把。
上车,驶出停车场,安检区的女音道:“祝您一路顺风”。
柳山市冬天的风很大,入目是比上回更荒凉的贫瘠土地。
“这里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生长过绿植了。”时黎知有些感慨。
江平区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郊区是这样,城区会有幸存的小型绿植。”秦乌的语调没有起伏,像是随口敷衍。
“你每回说话我都觉得特别冷淡,感觉就算你下一秒把我丢出基地我也不会觉得很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来了外面,时黎知显而易见地活跃了不少,都有心情打趣秦乌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秦乌稍稍费解,通过后视镜觑了眼副驾驶上唇角上扬的时黎知,后者刚巧正望向他。
被抓包也只是眨巴两下眼睛,自嘲道:
“毕竟我只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学生,高铁站里活下来的不止我一个,要找到替代品对秦队长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吗?”
很悲观的想法,它出现在末日很正常,但它不该由时黎知说出来。
“也许吧,比如我现在车上就有一个。”秦乌面不改色地回应他的玩笑话,“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的替代品,我说的对吗?现在的时黎知。”
“你这是唯心主义,是歪理。”时黎知惊愕地眨了两下眼。
差点被秦乌绕进去,拒绝承认自己因为这番话而有点脸热,磕绊地转移话题:“你今天说一句特别长的话,我猜危莉姐跟汪新都没听过。”
“自然。”很庆幸,秦乌没有继续逗他的意思。
越野车在旷野上畅通无阻行驶了十五分钟左右,时黎知稍稍探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的位置,他好像看见瞭望塔了。
“那是瞭望塔吗?”时黎知怕认错,指着前方高大的建筑物问秦乌。
心里已经有九分确定那就是。
“真聪明。”秦乌拐着弯承认了。
第十二章 难道是恋人?
瞭望塔很高,按照楼层算的话,时黎知站在最顶端朝下俯身。
巨大的落差让他有些眼晕,眼前花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这里至少有四层楼高。
“在这里…喊一声,底下的人能…听见吗?”时黎知一口气爬上来,现在有点呼吸困难。
但是兴致很高,他预估了一下心脏可以承受就放任自己在这里吹风了。
“也许。”秦乌没试过,“我们一般用对讲机。”
“哦,我开玩笑的。”时黎知歪头冲秦乌笑了下。
后知后觉想起,秦泽称呼秦乌为叔叔,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太迷糊了还是反射弧太长了,推迟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跟秦泽真不像。”时黎知从来没觉得秦泽有男子气概,会跟他在一起两年也只是因为秦泽对他死缠烂打地追了一年多。
“按辈分来说,应该是他像我。”秦乌纠正,他的目光穿过旷野,望向远处缩小成巴掌大的基地。
就算是在已经清理过无数遍的场地上,秦乌也没有一刻放松,时黎知看见他的手一直虚放在腰边,那里别着他惯用的手枪。
他们出来的时间比较晚,这会儿太阳已经落西了,云边晕染看红得如血一般的火烧云。
“你看……”时黎知刚想叫秦乌看夕阳,突然一阵剧烈的心悸涌上来。
来势汹汹,迫使他不得不弯腰捂住心口。
未说完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开不了口,时黎知的额头上洇出汗水,顺着洁白的脸侧淌进衣领。
他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捂住胸口的手松松地叠不住,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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