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很清晰,但依旧不影响他失眠。
松田阵平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第二次体会睁眼到天明,心脏砰砰乱跳血压飙升的滋味。
第一次也是因为这两个混蛋,那时候萩原研二在急诊手术室里抢救,香取晴留下带血的玉镯下落不明。他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后怕的滋味几乎要吞噬他。
松田阵平一把揪住萩原研二的衣领,把人甩在墙上,撞击间萩原研二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张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脸,眼底的青黑比松田阵平更胜一筹,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简直像是两只熊猫一样。
松田阵平举起的拳头顿住,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看到对方这副狼狈样子的时候,还是有种被人泼了凉水的错愕。
萩原研二举起手挡在脸前,夸张地叫道:“别打脸——小阵平听我解释!!”
松田阵平悻悻地收回拳头,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先去洗个澡,脏死了。”
半个小时后,把自己收拾干净的萩原研二,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毛巾,闻到了奶油泡面的味道。
他冲到桌前,连话也顾不上说,风卷残云的把泡面塞进嘴里,对面的松田阵平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搅着自己盒里的面条,等他吃完。
萩原研二最后拿起桌上的冰水,灌了半杯才长舒一口气:“啊……活过来了,感谢阵平牌美味泡面。”
松田阵平用手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连续半个月睡眠不足,骤然放松下来,他也感到了疲惫,他催促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嘛,小阵平既然没报警,应该是已经找过班长了吧?”
松田阵平点头:“老大和我说,你从他那里拿到了haru的住址,说自己搞砸了事情,我们就猜测你消失可能和haru的事情有关。”
萩原研二手指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敲击:“确实……但小阵平突然这样问起来,我也不知道从哪说起,不如小阵平来问我吧?”
“那就先说说,你到底搞砸了什么事。”
松田阵平向来擅长抓住重点,有了这个关键性问题开头,萩原研二的思路就清晰多了。
“不愧是小阵平,问题问的超棒……”萩原研二说道:“还记得平田三郎被杀那次,我们遇到小香取,回来讨论过他很有可能是因为爆/炸失忆。”
“从班长那里拿到的资料,小香取的个人信息并没有从档案中删除,反而提到了更高的级别,也就是说他依旧还在体制内任职。”
“但如果他失忆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联系线人的方式,而这边的线人也因为没有接到求救信号,以为他还在潜伏当中,两方的信息差足以致命。”
萩原研二的声音逐渐低迷:“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松田阵平面前的面已经凉成一坨,他干脆放下叉子:“所以你就想要去再确认下haru的处境,结果呢?一定遇到麻烦了吧?那家伙完全不记得你?把你扣下了?”
“不是啦。”萩原研二:“完全不记得我觉得不准确,比起上次,这次我反而感觉小香取好像想起了我一点,所以态度也有所改善……”
“那家伙面无表情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松田阵平吐槽。
“只有小阵平会觉得小香取是面无表情了吧。”
“总是微笑也是面无表情的一种。”松田阵平还是好奇:“所以你觉得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萩原研二回忆道:“大概是因为在我提出出门转转的时候,他没拒绝吧,你没发现小香取除了拒绝表白外,其他的时候,不管是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嘛。”
“那上次……”
“叫他别跑的时候,他不是毫不犹豫地跑掉了。”
松田阵平一头黑线:“那种情况,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跑吧。”
“nonono…”萩原研二摇摇手指:“不信的话,小阵平下次就试试看好了,我猜如果是恢复记忆的小香取,说不定真的会乖乖站住。”
“赌一周的晚饭。”
“成交。”萩原研二继续说:“所以小香取并没有为难我,但是我和他分开后,就发现被人跟踪了,不管我去哪里都甩不掉他们。”
松田阵平的神经骤然绷紧,走到窗前向楼下看去:“所以你为了不让那些人注意到你家和我,就半个月没有回来?他们还在?”
“放轻松小阵平,我是发现他们不在了之后,才回来的。”萩原研二:“今天上午的时候,跟踪我的那两个人,好像收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就结束了对我的监视。”
松田阵平大踏步走回来:“混蛋,这么危险不应该早点和我说吗?万一他们想对你做些什么,我要等到你死掉才知道吗?”
“我只是想着,至少两个人要留一个,还能应对突发状况,小阵平应该能理解吧?”
松田阵平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椅子。
萩原研二叹气:“那些人消失,我现在反而更担心小香取那边,如果他受到那些人的信任,那我和他接触,也就不会有人跟踪调查我。那些人跟踪了我半个月,只能说明小香取现在也受到他们的监视,所以每个和他接触的人都可疑。”
“他如果是完全失忆,也就不会受到那些人的怀疑,他被那些人怀疑,恰好就说明了,他的记忆在逐渐恢复……”
松田阵平突然说道:“绑回来!”
萩原研二:“……啊??”
“你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吗?而且他失忆了,卧底工作肯定进行不下去了,这种情况还不如把他带回来,无论是送去医院,还是交给公安,都比把他留在那里安全。”松田阵平越说越肯定,还自己给自己点头:“所以我们干脆就把他带回来,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把他绑回来!这样有什么问题还可以直接问他。”
萩原研二迟疑道:“这……是犯罪吧?”
松田阵平的眼睛亮的吓人:“他现在是犯罪组织的成员,我们这叫逮捕,合法逮捕!”
萩原研二恍惚点头:“小阵平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吧?
第50章
早上八点,是通风时间,自从诸伏景光入住这间公寓,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打开南北的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狭小的房间。
香取晴早就习以为常,甚至都不会留意到房间内变化的温度。
他左手拿着手机,从卧室去厨房倒水,翻看宫野志保发给他的邮件,邮件内容显然是复制来的,这又是一条只有代号成员才能收到的内部邮件。
组织里又有老鼠暴露了,很巧,又是熟人。
黑麦威士忌——诸星大,或许也该叫他赤井秀一。
香取晴早就想过这一天,从那个车站和赤井秀一有些几乎完全相同眼睛的女孩开始,赤井秀一的暴露就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另一件事,赤井秀一是主动暴露身份,因为他试图抓捕琴酒。
香取晴:wow cool
该说不愧是美国人,想象力丰富的同时,做事也相当大胆。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手机屏幕上,甚至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类,这几天他一直在避免接触的人类。
诸伏景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青年穿着睡衣睡裤从他面前路过,雪白的脚踝上青色的脉络凸起,藏在拖鞋里的脚趾,在那时候紧绷也显得圆润可爱。
但是自从那夜后对方就一直在有意躲避他,打开卧室门发现他在门口的时候,就会突然缩回去,就算是同桌吃饭的时候,也低着头全程用‘嗯啊哦’敷衍。
诸伏景光一度怀疑自己,他的技术真的烂到连话都不想和他说吗?
诸伏景光并没有第一时间喊住对方,他耐心地等猎物彻底走入圈套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厨房门口,用手撑着门框,问道:“haru在看什么?”
香取晴浑身抖了一下,终于想起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他看了眼被完全堵死厨房门口,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丝丝缕缕的柠檬香气包围过来,让他头皮发麻,他掩饰般地喝了口水:“雪莉发的邮件,说是黑麦叛逃,现在组织所有代号成员都在围猎他。”
“那孩子……”诸伏景光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我记得她姐姐是黑麦的恋人,提醒她们最近小心一些。”
香取晴估量了下诸伏景光身后和洗菜池的空隙,觉得应该刚好够他离开。
【我哥他从来都不喜欢吃番茄,是因为你说挑食是不好的习惯,他才装作喜欢吃的样子。】
诸伏景光伸向番茄的手突然停住,转向了旁边的甜玉米和胡萝卜。
他转身,香取晴刚好走到他的身后,夹在他和洗菜池之间,浑身僵硬。
诸伏景光像是没有感觉到不对,手从香取晴两侧穿过,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
香取晴:……
“haru最近好像很讨厌我。”诸伏景光的声音就在他耳侧响起,因为距离太近,香取晴还能感受到耳廓被气流扫过的痒意。
香取晴从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哼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诸伏景光把手里洗好的一只胡萝卜放进碗里,慢吞吞地开始洗下一只,专心致志地清理胡萝卜上的泥土,动作间两个人总是能碰到彼此,他却好像完全忘记了香取晴的存在。
香取晴又快要绷不住了。
各种意义上的。
他的理智下有个声音正在叫嚣,他想要把对方按住做些过分的事,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弥漫起水雾和错愕,从颈侧一路吻下,留下绮靡的红色……
但实际上,香取晴的理智:不敢。
诸伏景光的声音却很镇静,他把人堵在这里,主要原因真的只是单纯想和haru把话说明白。
不同于刚开始恋爱的小心翼翼,他逐渐能猜到haru的想法。或许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haru总是下意识地藏起全部想法。
就像是对食物的喜好,haru明明就很挑食,却为了他装作什么都能吃的样子,如果不是昂说出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也是他们关系中最大的问题。
诸伏景光想要对方说出来,不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者是过去的经历、现在的想法、未来的计划。
他希望他能了解haru的过去,参与到haru的现在,以及haru的未来计划中也可以有他的一部分。
“haru如果不想和我说话,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会给haru留出冷静的时间。”诸伏景光说道。
但是请不要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逃避他。
说话间,男人的目光格外专注,香取晴真的很喜欢对方的那双眼睛,喜爱其中的颜色尤甚于它的形状,虽然是最常见的蓝色系,但是却也是蓝色中很少见的海蓝色,在不同的光影变幻中,似乎能折射出成千上万种色彩。
香取晴无奈地吐息,泄气一样的放松了肩膀,干脆抓住诸伏景光的胳膊,抬眼看他:“总是这样纵容我的话,以后会出大问题也说不定啊。”
“没关系,有我。”
因为有他在他身边,所以就算是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他也能及时阻止,把事情拉回正轨。
这人总是这种包容的态度,所以就算香取晴清楚的知道不该太过于依赖对方,到头来还是像蛛网上的小虫子,一头陷了进去。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十四岁的降谷零敏锐地发现他恶劣的本性,他也并不介意被对方发现,反而在逗弄对方的过程中,找到了乐趣。
那时候他故意把班里的其他人耍的团团转,然后等着降谷零看不下去他的行为,试图让那些人不要再听他的话,结果却没人领他的情,最后再来找他声讨。
“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你根本不想喝水,却让别人课间替你排队,就是因为你想看他上课迟到,被老师罚站。”
“是——所以呢?”
“你!”
他本来以为这样的对话,会至少持续到国中毕业,他们结束同学关系为止,但这种时候却有人站了出来。
冒着凉气的冰水被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瓶身的水珠滚落,在木头桌面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记。香取晴诧异地抬起头,黑发蓝眼的男孩冲他笑了笑,笑容里还有些羞涩的味道。
八月份最炎热的天气,学校的售货机根本就没有冰镇的水,如果想买到就必须到学校外面的商店,来去至少是二十分钟的路程,也就是想要买到这瓶水,就必须在中午午休的时候跑着出去,再跑着回来,但是这样做就必然没有时间吃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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