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深陷重围,只怕插翅也难飞了!
冠月楼三楼临街的窗户打开,一张雌雄莫辨、美艳无双的脸笑眯眯地探了出来。
沈绍安坐在窗子旁边,不紧不慢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梁王爷,久违了!”
梁王目光冷鸷,面色阴沉,冷冷说道:“沈绍安?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只带这么几个人闯进来,真当本王不敢杀你吗?!”
沈绍安一怔,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口,问道:“不是梁王您,请我来的吗?”
他笑笑,感慨叹道:“哎呀,绍安本想请王爷楼上一叙,又担心王爷害怕绍安设下陷阱谋您性命,只好委屈王爷,站在楼下跟绍安推心置腹说几句心里话。”
罗琅预感不妙,凑到梁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不可听他胡说八道,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他抓住,关在牢里慢慢说也是一样的!”
梁王也觉得有点道理。
他刚要下命令,就听沈绍安笑眯眯说道:“哟,这不是罗长史吗?”
罗琅见梁王迟迟不动手,急声道:“王爷,此子如今已被我军团团包围,插翅难飞。此时不动手抓人,更待何时啊!”
“罗长史又想利用蛊惑梁王爷到何时啊?”
第139章 该不该杀
沈绍安扬声打断罗琅的话,声音突然一厉,“罗琅!你个青云门反贼,与北郦左贤王狼狈为奸侵吞我大梁国土,如今又跑到梁地教唆蛊惑梁王殿下起事继续为你卖命。想必,梁王殿下就算侥幸事成,你便联合青云门余孽击杀梁王夺取赫连氏江山;事败,则蛊惑梁王东逃出海你好借机逃出生天。你真当梁王殿下是傻子不成?!”
罗琅一听顿时急了:再让这小子说两句,他指不定就前功尽弃了!
他狠声对梁王道:“殿下,此子奸诈,万万不可听他胡说八道啊!”
“既然是胡说八道,听听又何妨?你急什么!”
梁王心里有些犯嘀咕,要知道当初他刚到梁地,就是这个罗琅率先与他联络,鼓动他谋反的。
沈绍安狠狠盯着罗琅,恨不得用目光为箭把他穿成筛子,“罗琅!你十几岁跟在我父身边,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在你微末之时,父亲提拔你、重用你,为你置办宅院、助你娶妻成家。一路知遇帮扶提拔之恩,恩重如山!”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贼,你骗取我父信任,罔顾我父恩情,私下里与北郦左贤王暗通款曲,如今又跑来挑拨梁王起兵,分明就是想借此毁我沈家、谋害我父性命!”
“你明知摄政王当年曾被先帝册封太子,距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若他果真有反心,只需遵从先帝遗旨登基便可。你却巧舌如簧蒙骗蛊惑梁王殿下,让他以此为借口起事反叛朝廷,才会落入此番进退两难之境地!”
梁王目光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对罗琅恩重如山的人,他都可以说背叛就背叛,这样的人,又怎会对自己忠心耿耿?
起事不久,司马翀冲击皇宫事败被杀,当初脑门子发热跟着起事的人反应过来之后,不等朝廷官兵来打,已是降者甚众。
都是罗琅这个狗贼出的馊主意!
沈绍安突然笑了笑,道:“世人皆知,你罗琅是沈大将军心腹谋士,你鼓动梁王谋反,皇上必会问责我父。你又与北郦议定,三部联合攻打我大梁北关之际,亦是你蛊惑梁王起兵谋反之时。介时,梁国内忧外患、北关亦无主将,北郦正好趁虚而入。罗琅,这应该便是你为投奔左贤王递交的投名状吧?否则怎么解释,你明知梁王这个起事借口经不起推敲,还千方百计蛊惑他起兵谋反?”
罗琅脸色一白,急声争辩,“王爷,此子诡计多端,您可千万……”
“罗琅!”
沈绍安不打算给他狡辩的机会,厉声喝道:“大梁建朝不过几十年,百姓久经战乱,好不容易得以休养生息。你却为一己之私,蛊惑梁王起事挑起内乱,令我大梁再陷战火、令黎民涂炭!”
“你吃着大梁的米面,享受着大梁的优渥待遇,却吃里爬外引外寇入侵,毁我大梁疆土、杀我大梁百姓、抢我大梁钱粮、辱我大梁姐妹!你说,你该不该杀?!”
罗琅被沈绍安一阵连珠炮似的话怼的哑口无言,还不得反应过来,身后已经有人大喝一声,“该杀!”
话音未落,一片温热的液体已漫天撒下。
罗琅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突然发生了翻转,他好像被人扔下了马,又好像没有。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自己仍然端坐马上,脖颈上的头颅却不见了,血液冲出断口,喷向半空中……
梁王抹了把脸,手上一片猩红。
旁边有人“咚”的一声倒下马。
梁王看着地上罗琅失去头颅还在抽搐的尸体,又看看拎着长剑浑身是血的人,怒喝一声,“晁通!你敢背叛本王?!你……”
一位府兵将领悄悄松开握刀的手,无声朝彻底死透的罗琅啐了一口。
“梁王爷!”
沈绍安语重心长,“晁将军非是背叛王爷,而是在救您啊。”
“你个黄口小儿,你……”
“王爷莫急,反正绍安被您的铁甲军团团围着,插翅难飞。不如就拿出点时间,听绍安几句肺腑之言?”
梁王狠声道:“有屁赶紧放!”
放完就去死!
“王爷在藩地,是当之无愧的王。虽然不是至高无上的君王,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当初起事,也是受了罗琅的蛊惑,以为拿捏了摄政王青云门掌门的身份,便足以号令天下?”
梁王脸色阴沉,却没有说话。
沈绍安长叹一声,“梁王爷,您当时一定不知道:罗琅才是真正的前朝余孽吧?”
谁是前朝余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赫连瑄已经反了。
造反谋逆,从来都是死罪!
别说一个王爷,就是皇上自己的亲儿子,也照杀不误!
他没有回头路了!
梁王心中杀机渐起,用力握住手中的刀。
“罗琅巧言令色、诡计多端,您这是上了他的当!您是皇上的亲叔叔,做了这么多年的藩王,若非受了罗琅蛊惑,怎么可能起兵谋反?陛下宅心仁厚、深明大义,对那些将士,陛下尚且能免其罪责,若是您能诚心认错,想必陛下也一定会给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梁王不是小孩子,不可能听沈绍安说什么就信什么。
再说他想造反又不是一日两日。
他冷笑一声道:“改过自新的机会?皇上或许会,赫连瑾可不会!来人!”
“梁王爷!”沈绍安笑着打断梁王,“您看看您周围的这些将士们,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家中也有高堂妻小在殷殷盼着他们安然归家!”
“如今皇上已经下了恩旨,主动投降便可赦免其罪,且永不追究旧恶。梁王爷,您不替自己想,也该替他们想一想。”
“他们只要放下兵器,便都能活下去。若您一意孤行,杀绍安一人,却累他们这么多人还有他们的家人丧命,着实不值啊。”
梁王大喝一声,刀指沈绍安,“攻上去,把此贼给本王捉住!”
“哎,等等,等等!”沈绍安站起来,不慌不忙抽出腰间佩剑,压在自己脖子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绍安自去北关,就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不管是死在北郦军的弯月刀下,还是死在大梁同胞兄弟的手里,死则死尔,又有何惧?终归绍安一身热血,都是为大梁这片疆土和百姓安危而洒。梁王爷,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不可能被你活捉的,你只要攻楼,我立马就自尽。剩下的,你和你的这些将士们,去跟摄政王和北关军较量,行吧?”
“报——”
“报——”
“报——”
一声接一声的报,气的梁王脸皮子都在抽搐,忍不住怒喝一声,“何事?!”
“报王爷,外城,将士哗变!打开了城门,北关军,攻进来了!内城城门,也快撑不住了……”
第140章 弃械投降
围在冠月楼周围的将士顿时一阵骚动。
像在证实传讯兵的话,内城城门外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城外喊杀声、城门撞击声,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断摧毁城内叛军早已崩溃的意志。
尤其外城四面八方都有将士在齐声诵读皇上招安的圣旨。
城外声音整齐洪亮,城内听者寂静无声。
沈绍安笑眯眯道:“梁王爷,现在您还有选择的机会,是主动开门投降,诚心求得陛下宽恕;还是负隅顽抗到底,最后落到摄政王手里,您自己好好考虑。”
说完,又加上一句,“时间,不太多了哟。”
能活着,谁会想死?
最外围的将士已经开始慢慢后退。
第一声刀剑落地,如同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叮呤当啷”之声不断响起。
梁王汗出如浆,恶狠狠的目光环视一圈。
谢世渊含泪劝道:“王爷,降了吧……”
城外大军已开门投降,城内府兵也丢了兵器。
剩下的这点人,又能坚持多久?
梁王怒火冲天,虎目环视大声吼道:“弃械者,杀无赦!给本王冲上去,将这沈氏小儿给本王抓住!”
然而,此令一下,只有几人身形微微一晃。发现其他人都不动之后,也停了下来。
梁王不甘,又喊了两遍。
仍然无人听从命令。
谢世渊下马跪倒在地,怆然大呼道:“王爷,人心已至如此,降了吧!”
晁通也跟着下马,大声呼道:“王爷,降了吧!”
铁甲军也纷纷跪了下去,齐声呼道:“王爷,降了吧!”
梁王赫连瑄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颓然泣道:“开城门,迎北关军入城。”
命令一经传出,城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
梁王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就算不降能怎样?这欢呼声就是人心。
人心已经散了。
他,也彻底败了!
如沈绍安所说,向皇上诚恳认罪,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向皇上认罪,就等于向赫连瑾认输。
他还……做不到!
赫连瑄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楼上一脸灿烂笑容朝他挥手的沈绍安,低喝一声,“回府!”
楼下府兵散了,铁甲军也随着梁王离开,躲在窗子内侧墙角处的莫惟殊,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云荆也悄悄吁了口气。
楼子里的十名影卫也多少都有点子过于沉默。
叛军一撤,沈绍安立马坐下自斟自饮,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盏茶:激情表演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渴死爷了!
楼下街道上,很快响起声势浩大的脚步声:北关军,进城了!
莫惟殊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窗子边、探着身子跟楼下之人笑着打招呼的九哥。
桌子上还放着那把出鞘的剑。
他来之前,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甚至他曾经也以为,沈绍安此番从北关回来参与平叛,是摄政王将功劳往他手里塞。
他知道摄政王不会让九哥置身于危险境地,此次他觍着脸跟着来的目的,就是想顺手沾点光。
九哥在北关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他的心里,也跟京城其他人一样,听过了,笑笑,便也罢了。
他真得没想到会是这么危险!
真正置身于千军万马包围之中,那些人,可都是叛军。
是随时都会暴起、垂死挣扎的亡命徒!
单是铁甲军刀锋上的寒光,已经让人肝胆俱裂!
可是九哥,面色不改,笑语晏晏,“谈笑间叛军分崩离析……”
如今看来,那些传说,还是有些含蓄了……
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隐入地平线,沈广安才带着副将找了过来。
沈绍安为三哥斟上茶,亲手奉上,道:“三哥辛苦了,情况如何?”
“梁王、梁王妃,还有梁王世子皆服毒自尽。其他人,全部束手就擒。城内外投降的将士正在整编,发往京城的奏报,也已经上路了。”
沈绍安抻了抻腰,感慨叹道:“太好了,这个年,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了。”
沈广安也感叹,“是啊,叛军投降,梁州的百姓,总算能过个安稳年。”
沈绍安又问,“谢忱呢?”
“已经关押起来了。”
“谢忱并无反意,若非碍于一个孝字,也不会跟着西昌侯来到梁地。而且,要不是他带我们进城……”
“行了,知道你的心意。三哥会让人好好照看他的。”
沈绍安嘻嘻地笑,“多谢三哥。”
平叛之后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梁州刺史被抓,还需等朝廷派遣新的刺史上任。
大军何时拔营回京,也得等皇上旨意。
劫后余生的百姓还没有从惶恐不安中回过神,梁州的新年过得多少有些安静。
除夕一大早,沈绍安和莫惟殊,带着酒菜和彪子,去州衙大牢探望谢家父子。
不过几日不见,谢世渊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沈绍安的父亲沈时戬杀了谢世渊的亲弟弟谢俊臣,两家现在多少有点子深仇大恨在身上。
可是沈绍安又是唯一能让谢忱活命的人。
谢世渊目光复杂,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朝沈绍安深深揖首一礼,“多谢少将军恩义,我儿谢忱,就拜托少将军了。”
“谢侯爷请起,我与谢忱,自幼相识,深知他为人,自是不忍看他受牵连。侯爷这声谢,绍安便受了,侯爷也请放心,绐安自会尽全力替谢忱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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