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九哥吉言。九哥的本事,玮宁这辈子,也是学不到的。”
“就是,九哥,莫世子都跟咱们说了,没得说,你是这个!”左融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道:“只是听莫世子说,咱们都觉得胆边生寒。”
“是啊九哥,你也太勇了,你就不怕吗?那可是将近三万兵马!”
“还是在梁王老巢。听莫世子说,当时一眼望出去,周围乌压压全是梁王叛军。”
“这就叫‘刀剑加身面不改色,谈笑间叛军灰飞烟灭’……”
沈绍安笑笑,“行了,越说越不像话。没那么悬,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提到那天,莫惟殊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闻言苦笑一声,“九哥眼里的乌合之众,我现在想起来腿还发软。那可是梁王的铁甲军,他一直藏在手里的王牌。若非九哥几句话让他们生了退意,只怕梁州内城没那么容易破。”
沈绍安笑笑,“是陛下宽仁大度感化所至。没有陛下恩旨赦免其罪,他们怎么可能会主动降?”
他能成功,亏得当时梁王还没有心存死志,一心想活捉自己好助他逃出生天。
后来罗琅被杀,梁王倒是想杀沈绍安了,可那时外城已破,皇上赦免的恩旨在前、沈绍安宁死不愿受俘在后,除了投降,将士们已经没有别的生路可走。
负隅顽抗是因为没有活路,有了活路,谁还跟着造反?
军心一溃散,梁王的命令自然就成了屁。
沈绍安拿起酒杯,“不说这些,今儿元宵,咱们兄弟难得相聚,必须尽兴。来,喝酒!”
“九哥请!”
这边推杯换盏,楼下也说得热闹。
“如今一个纨绔也能成了人人夸赞的英雄。不过仗着父辈庇护,谁知上没上过战场?杀没杀过敌?父兄的功劳,就按到他头上了,你还能咋滴?”
“这梁王叛军,早就不成气候。兵败如山倒,愣是在那里围了一个多月,等着那个纨绔子来转了一圈,得,天大的功劳就到手了!”
“听说是摄政王钧旨召回的。”
“那不还是说吗?猎物死透了,你去插上一箭,就进了你的口袋,这种好事,哪儿找去?”
莫惟殊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沈绍安眼疾手快迅速按住他,“行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去。”
这么多人、这么嘈杂的环境,嘲讽的声音还这么清晰的让他们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若动手,正好给了那些文人对他口诛笔伐的借口。
莫惟殊气的脸色铁青,“九哥,他这是……”
“你放屁!”
脆生生一声怒骂在房间外廊子上骤然炸响。
整个楼内的酒客都被这一声震得忘了说话,宾客满座的酒楼一时间寂静无声。
章樟扶着栏杆,身子探出去大半,怒瞪着楼下刚才说话的书生。
整个楼子里只有她的声音清脆如连珠炮,噼里啪啦地炸响,“你说沈绍安是靠着父辈庇护和摄政王偏心才得来的功劳?”
“那连夜奔袭上千里杀敌数千是你干的?”
“那带兵配合主将围圆打点带一万兵马对战三万北郦骑兵是你打的?”
“那梁王绑架各藩王世子各州刺史公子是你单枪匹马从千军万马围困中解救出来的?”
“我看你人是长得人五人六的,原来是个组装货?这是出门太急脑子忘带随机把肛肠给装头上了吧?”
那书生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招惹了这么一个泼辣货,一时之间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站起来指着章樟结结巴巴道:“你,你……”
“我什么我?别看我一个弱女子,就你这种除了吃就会拉的小鸡崽,我一拳打你仨你信不信?”
章樟一撸袖子,一脚蹬在栏杆上,指着那书生脆声喝道:“你除了有一把烂舌头天天搁这儿嚼舌根你还能干啥了?”
“别说上战场杀敌,北郦战马一个屁都能把你嘣出十米远。”
“长一张破嘴不知道咋炫,喘气吃饭加喷粪这三合一功能谁都跟不上你全乎。”
她“呸”的朝下面啐了一口,恶声恶气说道:“什么破玩意儿!”
那书生气得满脸通红,指着章樟语无伦次,“你这,你这,你真是……有辱斯文!”
章樟冷笑,“你斯文!你圣贤书读得多!你礼义廉耻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背地里说人坏话,恶意造谣抵毁他人名誉,瞪俩大眼珠子不知道事实就知道瞎逼逼。你脖子上这颗肉丸子除了让你长相看起来正常一点真是哪哪都不正常。你家祖宗要是知道你这贱嗖嗖的傻逼样儿,都能气得从祖坟里跳出来扇你俩大耳瓜子。你个不孝子!我呸!”
第159章 她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章樟骂完之后通体舒畅回房了。
楼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送菜的伙计一只脚还踩在楼梯上。
与那书生同桌的同伴夹在筷子上的菜掉在了桌子上。
看热闹的人还拧着脖子看着楼上空空如也的廊子。
大多数人张开的嘴巴也没有合上。
沈绍安突然“哧”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撑着额头,笑得浑身发抖。
周龄之“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大声叫道:“骂得好!”
阆玮宁也笑,“真是一个奇女子!爽快!”
焦承平与左融互视一眼,悄声说道:“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泼辣的女子。不过,方才这几句,可真叫人痛快!”
楼下的人也总算活了过来。
如同按下暂停键的画面重新开始转动,之前的热闹气氛却明显收敛了许多。
还不时响起一阵轻笑声。
莫惟殊好久才轻轻吁了口气,凑到沈绍安耳边轻声问道:“九哥,你认识这女子?”
沈绍安伸出手指,将眼角笑出来的泪擦去,点了点头,“她是我大伯老部下的孙女儿。”
“哥,这女子,可许过人家?”
沈绍安笑意未敛,“你想说啥?”
“我觉得,她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沈绍安顿时敛了笑,“你少来,你见过她几回啊就敢这么肯定?”
莫惟殊一把抓住沈绍安的手,一脸恳切说道:“哥,帮帮忙。”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既要想娶她,先得经过长公主同意,你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沈绍安想了想又道:“你也见识到了,她极有主见且性格泼辣,未必能容得下夫君纳妾。”
提前给莫惟殊打预防针,免得两人亲事成了,再因为妾室的事闹得不愉快。
到时反而误了两人。
莫惟殊不以为然,“我父亲就没纳妾。”
“那是因为你母亲是晋阳长公主。”
“我也可以不纳妾。”莫惟殊满脸向往,“她与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他母亲晋阳长公主,已经算是性情爽朗的女子,可跟这位姑娘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泼辣在里面。
莫惟殊心里如同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刻回去让母亲寻了媒婆去说和。
沈绍安听了莫惟殊的话,目光微闪:算这小子有点眼光。
正因为章樟跟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的感情之路,注定走的艰难。
这世间男子,民间百姓多赚几两银子,尚且还要买个小妾,更别说大户人家。
除了临安侯,沈绍安还真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的爷不纳妾。
就是本朝别的几位公主的驸马,即便不纳妾,在外面也养着好几个外室。
堂堂公主对驸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章樟还只是普通武将家的女儿?
除非她不愿高嫁,嫁给章老将军麾下哪个小将军。
回程路上,沈绍安骑着马,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一想到章樟骂得那书生毫无还口之力,就忍不住想笑。
这些读书人,平时总仗得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觉得比他们这些武将高贵许多。
朝堂上也好,市井中也罢,没有哪个武将愿意跟文人起争执。
毕竟文人那张嘴,骂人不带脏字儿,骂得再难听,有些武将也未必听得懂。
长此以往,文人都有些瞧不起武将,在心里将武将踩了又踩。
估计这些自觉“文明”惯了的文人,从来没被人这般口齿伶俐地对待过。
身边的车窗帘突然被人撩了起来。
章樟那张喝过酒微红的小脸出现在车窗处,朝沈绍安“喂”了一声,道:“今儿姐们表现怎么样?”
沈绍安“哼”的一笑,道:“还不错。”
章樟有些遗憾,“我觉得我没发挥好,当时气懵了,脑子都是空白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骂得他不知道自己爹娘姓啥。”
沈绍安又哧地笑了起来,“行了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章樟哼哼笑了两声,突然小声说道:“哎呀就是我在沈伯母和几位嫂嫂心目中的形象,可能要保不住了。我回去之后,几个人看着我,跟看外星……天外来客一样。唉,我这么一个温柔善良贤惠大方的女子……”
车厢里突然传出几声低低的笑声。
章樟回头,“哎呀你们别笑,我可认真着呢。”
沈绍安笑着摇摇头。
章樟又回头看着他,“喂,回去给我讲讲你在梁州城,是如何‘刀剑加身面不改色,谈笑间叛军灰飞烟灭’的呗。”
沈绍安“啧”的叹了一声,“他们说笑呢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其实这段时间,我在京城也听说了你好多事情。明明你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甚至比他们还要优秀,有些事也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他们都叫你纨绔,把错都推到你头上呢?”
沈绍安不以为然,“嘴长他们身上,他们爱说啥说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懂啥啊?这叫公关宣传做的不到位!”
如果他宣传到位了,那沈家可能死得更快些。
再说了,文人以笔为枪,干的本就是口诛笔伐之事,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和成就就是靠着骂权臣骂名将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皇上和摄政王都被他们明里暗里连讽带刺的骂,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挨骂不是很正常?
沈绍安无声笑了笑,没有接话。
回到沈府,章樟不甘心地跟在沈绍安身后转来转去,“喂,你黑粉那么多,难道你不想洗洗白?”
沈绍安装听不懂,“什么黑粉?什么洗白?我天天洗澡,白得很!”
章樟哈哈笑,“就是说,你难道不想自己名声好一点?”
沈绍安奇道:“我要好名声做什么?又不打算娶媳妇儿。”
章樟又道:“你就不怕影响到沈家别的公子小姐?”
沈绍安背负双手悠然自得,“众所周知,沈氏只有我沈绍安一个败类,影响不到他们。”
章樟还待要再说,沈绍安回身一根手指点在她的肩头,“再说了,小爷我一向我行我素,别人的看法在我这儿就是个屁。我要沐浴更衣,你,回自己院子。”
“你考虑……”
“不考虑!”沈绍安想都不想打断她的话,“我对目前这种状态非常满意,不打算改变。你有空,还是多替自己想一想。”
章樟站在遂安苑门外跳脚,“喂!……”
“砰”的一声,隔着一片花园子,房门在她面前无情关闭。
第160章 再见月薇
吃完团圆饭,清纾就与栾家姑娘约了去放灯。
护卫四个姑娘上街看灯的任务就交给了老六、老七和老八,三个人带着十几个护院,不远不近跟在四个姑娘和八个丫头婆子后面,去了灯市。
章樟等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递了帖子进了沈府,邀请沈绍安醉仙楼一聚。
落款是莫斯。
沈绍安看着帖子,好久都没有回话。
直到六顺不安地唤了他一声,“九爷?”
沈绍安这才回神,“嗯”了一声道:“你跟送贴子的人说,我一会就去。”
莫斯下帖子,月薇一定在。
沈绍安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姑娘。
他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紧张。
照理说,本就是旧相识,自己回京,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请远道而来的莫斯特勒和月薇郡主吃顿饭。
可他回京这几日,除了回沈府就是窝在摄政王府补觉,还没出去玩过。
今日出门喝酒还是头一遭。
就算今日不见,过几日,他也得给兄妹俩下帖子。
醉仙楼开在京城南北向朝安街主街边,门前就是灯市。
今晚算是一年当中最难得的一夜,十里长街上花灯如星海,几乎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灯。
街上人影绰绰、摩肩擦踵,路边茶楼、酒楼都开门迎客,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城防营、北衙十二卫全员出动,摄政王还调了南大营一千官兵入京,维护京城治安。
防止发生踩踏事故,也防止宵小之人趁机作乱。
刚刚进入朝安街,马已经骑不进去了。
沈绍安将阿黄交给六顺,自己则带着云荆下马步行。
莫斯是贵客,稍后也还要与赫连瑾逛灯会,所以沈绍安出门前便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
他今日穿了一身深青色暗纹武服,领口、袖口和衣襟都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华美的纹饰,腰间系着一根镶金嵌玉的腰带,腰带上坠着香囊、打着墨绿穗子的羊脂玉牌、镶着彩玉珠子的宫绦,脚上蹬的乌皮六合靴靴面和靴沿也都用金丝银线绣了精致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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