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是从前的林宴书,为什么对于过去的事他却想不起来分毫?
失忆会让人忘得这么彻底吗?
脑海里忽然就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神经好似被千万根尖锐的针一起挑拨,林宴书额角沁出冷汗, 整个人无法思考, 连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宴宴!”许星河及时从身后扶住了他。
“我没事,”林宴书对着许星河安抚性地笑了笑,轻声说:“我大概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许星河满目担忧,声音也跟着放轻:“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林宴书摇了摇头。
最后他们在露台的沙发上躺了下来,林宴书从背后拥着许星河, 埋头在他肩窝,轻嗅着那股独属于许星河的气息。
沙发并没有多宽大, 两个成年男人交叠在上头,显得有些挤,但无论是许星河还是林宴书, 都没有介意这件事。
许星河只是撒娇:“我想要正面抱着你。”
那股折磨人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闻言林宴书弯了弯唇角,对老婆道:“那你转过来。”
许星河紧挨着林宴书转了个身,重新和他严丝合缝地拥抱在一起。
“这样抱我还能给你揉揉脑袋。”说着许星河白皙温暖的手就落在了林宴书的头顶。
舒服的触感从头皮传入了心坎, 林宴书忍不住笑了下, 又低喃道:“谢谢老婆。”
“不客气哦。”许星河继续给林宴书做着按摩,一直到林宴书睡着都没有停。
林宴书睡着了。
他沉浸在许星河的温柔照料里, 放任自己进入了梦乡。
他试图做一个有关过去的梦, 来证明自己就是原主, 他希冀着自己能够想起来从前相关,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可偏偏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关于这个世界的过往林宴书没有梦到半点,反而是上个世界的种种经历犹如走马观花一样不停浮现。
林宴书看到了那个眸色浅淡神情漠然的小孩,他先被抛弃,又被选中,最后通过了智力测试,被搁置进了那所墙壁通体光洁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实验室。
他没有朋友,失去亲人,不得自由,在严密的管控下开始了不停的学习。
因为总是能做到最好,相较于其他编号,他受到的处罚也最少。
日子就如同死水般平静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进入核心区域的资格。
纵使麻木了许久,林宴书也没法对那么触目惊心的研究无动于衷,他表面不露异样,照常工作,背地里却策划起了出逃。
后来,他还真的侥幸成功了,甚至多年未见的父母也眼含热泪找到了他,不停地倾诉想念之苦。
林宴书动容了。
他竟然动容了。
感情总是能让人抛弃所有理智,忽略全部的不合理,于是林宴书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带着期盼过了一阵短暂又虚幻的正常生活,但假象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当亲情的幌子被撤去,真相还是显露了出来。
或许是命中注定,又或许是天意弄人,林宴书终究无法逃脱,他从一个深渊跳入了另一个深渊。
十八年那么长,漫漫无涯
,是林宴书惊心动魄的整个前世,十八年又那么短,倏忽而过,甚至留不下一道值得被林宴书深刻记忆的身影。
死于暴雨雷击之下的那一刻,林宴书脑海里想不起来任何人。
他闭上眼,只觉得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也好。
可林宴书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再睁开眼,他不仅来到了这个世界,还看到了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人。
到底为什么对许星河心动,林宴书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在医院初见许星河的时候,他心里有无边无际的欢喜满溢了出来。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大概一见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吧。
在梦里回顾完前世与今生,再醒来的时候,林宴书的表情里不免带上了怅然。
他的记忆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空隙可以容纳原主的人生。
所以,只是偶然吧?
原主已经和他撞了那么多生活习惯,那么用一样的字体又有什么不合理呢?
更何况,他哪有那么幸运,能早早遇到许星河这样的人。
夏季天气多变,中午还是艳阳天,黄昏时分却飘起了绵密的细雨,林宴书没有撑伞,任由冰凉的雨丝被风吹打上面颊,可许星河却看不下去,连忙过来把他拉进了屋里。
“刚睡醒不能淋雨的,感冒了怎么办?”许星河满眼关切。
林宴书勾起唇边,笑了下,又垂落眼睫。
“我刚刚想明白了。”林宴书说。
许星河眨了眨眼,有点紧张:“想明白什么?”
林宴书直视着他乌黑透亮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是你认错人了,星星,我并不是原来的那个林宴书。”
许星河:“……”
许星河刚平息没多久的怒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鼓着腮帮,急匆匆地跑下楼去,对还在喂鱼的顾靳道:“外公,我要走了。”
不等顾靳询问是怎么回事,林宴书就追了下来,还攥着许星河的手腕问:“你要去哪里?”
许星河甩开他,气冲冲道:“我要收拾行李,回家!”
林宴书拧了拧眉,几乎没有犹豫,他说:“我和你一起。”
”我不和你一起!“许星河同样态度坚决,他狠瞪着林宴书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分居!让这段婚姻名存实亡吧!”
虽然想不起来任何事,但是本能告诉林宴书,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远离许星河。
什么让许星河自己冷静冷静,根本不存在的,他一定要呆在许星河身边。
和顾靳匆匆告别后,林宴书就追上了许星河,虽然打算上车的时候被推了下去,两个人没能坐在一起,但林宴书还是买了和许星河座位相邻的机票。
飞机上,林宴书扣好了安全带,转头对着老婆弯了弯眉眼,“你总不能把我从飞机上推下去吧?”
他笑得犯规,许星河差一点就被引诱,只能咬着舌尖逼迫自己冷静。
不能看,许星河对自己说。
只要看不见林宴书那张脸,他就不会被蛊惑。
许星河带上了眼罩开始睡觉,可惜都城到云川市并不远,一个小时就飞到了目的地。
林宴书依旧锲而不舍地跟在许星河身边,只是话少了很多。
他没有触碰许星河,直到许星河安静地吃完晚饭,他才靠近许星河说:“老婆,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有着无可挑剔的好嗓音,温柔说话时犹如大提琴在优雅地奏鸣。
那是种静水流深的澎湃,只消一句,就能在许星河心里掀起无尽的浪潮。
许星河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林宴书共处了,要不然沉沦是迟早的事。
“我回房间里,不要跟着我。”许星河转身便逃。
林宴书又一次追了上来,可这回许星河堵在门口,板着脸重复:“都说了不许跟着我。”
“真不要我跟?”林宴书问。
许星河抿唇:“不要。”
林宴书:“真不要?”
许星河:“嗯。”
林宴书又问了好几遍,直到许星河故作不耐地推他,他才转身。
等林宴书离开后,走到浴室的许星河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之前有一次他和林宴书吵架,让林宴书离自己远一点,当时林宴书照做了,结果却是他更生气了。
后面两个人和好,他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林宴书眼里浮现出了些许茫然:“我以为那个时候你更需要一个人静静。”
许星河漂亮的眼睛瞪过去,气呼呼道:“谁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林宴书笑着问:“那星星要我怎么办?”
“你至少应该多问问啊,至少问三遍以上,如果三遍以上我都坚持想要独处,那才是真的想要一个人静静,否则就不算。”许星河认真道。
从那以后林宴书便记下了这件事。
就像刚刚,哪怕林宴书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犯病地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可他潜意识里却还是记得许星河说过的话,问了他好几遍。
许星河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只是还有一点余怒未消。
林宴书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写完字以后他的态度明明有所松动了,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后,一切重新回到原点。林宴书又执着地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这真的很难让人不生气。
洗完澡后,许星河又心血来潮地敷了个臀膜。
敷完以后,他躺在床上关了灯,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是这样顺其自然比较好,还是积极努力地帮林宴书恢复记忆比较好。
到底要怎么办呢?
就在许星河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根本不用猜也不用问,许星河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连忙闭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可来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坐在了床边,轻声叫他:“星星。”
林宴书问他:“睡着了吗?”
许星河用调整得均匀平稳的呼吸来回复他。
“我还以为你会锁门,昨天晚上我也想找你,去了门口,才发现门落了锁……”林宴书拨开许星河额前的碎发,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许星河的额头上,他问:“今天为什么不锁了呢?”
因为昨天他们在都城,住的是顾靳的别墅,然而今天他回了家——他和林宴书的家。
许星河忍不住开口:“我在自己家从来不锁门啊。”
林宴书顿了下,才笑问:“没睡?”
装睡实在太难了,许星河哼了哼。
为了扳回一城,许星河转了转眼睛继续道:“我要是在家里也有锁门的习惯,你怎么可能偷亲我那么多次呢?”
林宴书笑意收敛:“那不是我。”
许星河瞪他:“不是你是鬼啊?”
林宴书淡淡道:“原来的林宴书说不定真变成鬼了,你要是想他的话,也只能让他给你托梦了。”
许星河开了昏黄的夜灯,看到了林宴书平静的表情,可听着那酸溜溜的语气,许星河就知道此刻眼前男人的内心有多么醋意翻涌。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许星河翻了个白眼。
“而且我想他哪里还用什么鬼扯的托梦。”许星河伸出一根葱白纤细的手指,挑起林宴书的下巴,懒洋洋道:“不是还有你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是他最好的替身。”
林宴书身体变得紧绷了起来,眸光也有些变幻不定。
许星河还在气他:“既然你说你不是他,那我就当你不是他好了,以后我也不要好好爱你了,我就只把你当做替身。”
林宴书神色骤变,攥着许星河腰身的手也忽然加重了力道。
但许星河一点都不怕他,许星河还抬手戳上了那张英俊的脸,高声嚷嚷:“你还凶,你一个替身你凶什么凶?你凭什么凶?”
“你就那么喜欢他?”林宴书隐藏起情绪,对着老婆轻笑了起来。
许星河毫不犹豫:“是啊!”
林宴书的手掌落在了许星河漂亮的脸蛋上,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细细地摩挲,“他满足过你吗?他只是亲过你而已,可我却什么都做了,你所有敏感的地方我都研究得透彻,每一处我都记得清晰,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怎么能让你快乐。”
许星河无法抑制地脸红了,心跳也骤然加快,砰砰作响。
林宴书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呢?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
“星星,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林宴书轻轻地亲在了许星河红透的耳垂上,跟他说:“你应该忘了他,来喜欢我。”
低沉悦耳的声音直击耳膜,许星河酥麻了半边,快要被迷得神魂颠倒。
但是不行,他还在生气啊。
许星河脑袋晕乎乎,到底还是顺从了本心。他直接拉过林宴书的手,放在了刚刚自己刚刚敷过臀膜的地方。
林宴书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许星河脸蛋更热了,他决定在口头上呈呈威风,于是便咬着林宴书的侧颈道:“我不可能忘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他就是我心口朱砂痣,他就是我床前明月光,我要永永远远地爱他,至于你,能满足我又怎么样?我只把你当成一个泡友。”
林宴书本应该心痛难忍,可触手可及是温热细滑的肌肤,他最爱的人把呼吸和吻都落在了他颈处,许星河亲着他,拥着他,一边主动,一边挑衅:“快点来履行你泡友的职责啊,不是说能让我快乐嘛、唔……”
这样的场景和艳艳画面足以让林宴书放下所有。
林宴书堵住了许星河那张喋喋不休的柔软嘴唇,将许星河本就半褪着的睡裤猛地一扯。
是许星河自己送上来的,他合该被他彻底享用。
天旋地转就在一瞬间,许星河挑衅结果是痛并快乐着。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风卷着雨滴敲打在单向透明的玻璃上,凝成一道道水流朝下淌去。
窗帘一开始是拉上的,后来就被扯开了。
许星河的手掌撑在冰凉的落地窗上,眼尾洇红得让人不敢多看。
“别……”许星河挡着脸拒绝。
“看不到的。”林宴书哑声哄他。
雨越下越大了,弥漫着的白色水汽将整个城市夜晚笼罩得朦胧,高楼之下,依旧有车辆飞驰而过,将积水溅得四散,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空气是潮湿的,云层越压越低,闪电猝不及防地划过黑沉一片的天幕,轰隆隆的雷声随即便接连不断地响起。
许星河能感受到自己后背抵着的温暖胸膛有些许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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