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逢(倒V结束)
夜深人静的蒲州街头, 伤痕累累的男人被丢在路边。
“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我们也是听命行事。错就错在你以为吃了白家饭十年饭,就真成白家二少爷了, 可这家里除了老爷和大少爷, 谁拿你当根葱?”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 “就算老爷真的死不瞑目,也不是你一个养子能翻出天来的,你非要……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跟他废话什么?那老的小的都被他克死了, 你还怕他?”另一个男人对着地上的人“呸”了一口, 冷笑道,“如今三姨太大发慈悲, 留你一条命,往后你就回去, 继续当你的乞丐吧!”
“哈哈哈!”其他男人都哄笑起来。
“给我把他丢下去!”
“老大, 他的行李怎么办?”
“给我烧了!”
“算了,”中年男人道,“这小子平时也没为难过我们, 既然三姨太没扣下,一块丢下去吧!”
“便宜你了!”
“嘭!”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被丢在路边, 男人们任务完成,很快便开车离去。
白骁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清醒过来,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双腿更是钻心痛骨、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抬起头朝上看了一眼, 天要亮了。
可是他的天已经永远地黑了。
他抱紧自己,感受到怀里藏着的小盒子还在, 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爸,大哥,对不起。
不知又过了多久,身旁有了脚步声和人声,又过了一会儿,有一只脏兮兮的手来扒拉他的身体。
“大哥,他怀里还有东西!”
“给我抢!”
……
好疼啊。
白骁死死地抱着那个小盒子,任凭他们围着他拳打脚踢。
这么多年过去,乞丐们还是这么抢东西。
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怀里抱着一个馒头,有人一边打他,一边要来抢。
然后呢?
然后一个穿军装的男孩帮他把抢东西的乞丐赶走了。
那男孩长什么样子,他已经不记得了。
可是他记得他亲过他一下,后悔过没有跟他回家,只是等他折回去,那个哥哥已经走了。他没有再往别的城市去,而是留在蒲州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只可惜茫茫人海,他没找到他的父母,自然也找不到那个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再后来,他被韩院长带回了逢春院,他亲爹说的那种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婶婶也出现了,他们都想养他,可是他都拒绝了。
他记得那个哥哥说要回学校,他要去找他。
五年过去,他在蒲州所有学校门口蹲了个遍,没蹲到要找的人,却等来了白老爹和白墨卿。
白老爹说会养他一辈子,白墨卿说会陪他,不会丢下他,于是他又不后悔没跟当初那个哥哥回家了。
十年后的今天,他再一次后悔了。
如果当年他和那个哥哥走了,就不会害死对他最好的人了。
时光流转,他再一次失去了至亲,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院长快点!”柳芽拉着老韩院长慌慌张张地往某个街道跑。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韩院长扶着眼镜问。
“看清楚了!我早上去送豆腐,看见他躺在路边上,有几个乞丐要打他……我想去帮忙,可是……”柳芽跑得气喘吁吁,“可是他们人太多了,力气又大,把我甩到地上了……快点,小枫,快!”
……
“小骁?醒醒?”
“哥哥?真的是你吗哥哥?”
“你的腿怎么了?”
“先别问了,小松小柏,把他扶到我背上来。”
“柳芽姐,我抢回来几件衣服!”
“我捡到个箱子!”
……
“小鹏的船还有多久靠岸?”梁四爷合上手里的文件,随口问。
阿德把车停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回道:“半小时左右,赶得上。”
有人路过他们,手里拿着的一个破箱子不小心打到车门,发出很大的剐蹭声,一个半大的小子连忙对着他们鞠了个躬,大声说:“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梁今曦随意朝他身后瞥了一眼,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背着一个看不见脸的人,旁边还有几个半大孩子帮扶着,见他看向他们,一个个都吓得脸色铁青。
阿德低声道:“他们是逢春教养院的。”
“逢春院?”梁四爷挥了挥手让人走了,印象里没听过这个地方。
“是家很小的私人孤儿院,不在欣日的捐助名单里,”阿德道,“不过那位韩院长是个好人。”
“难得听你夸人一句,”梁四爷勾了勾唇,“回头替我匿名捐笔钱过去,不要太多,免得上面有蛀虫注意到,要他们‘缴税’。”
“是。”
梁四爷今天心情不错,想了想又道:“跟门房说一声,以后要是有逢春院韩院长的拜帖,不许拦着,直接拿给我。”
“知道了。”
“绿灯了,走吧,接小鹏要紧。”
黑色的轿车再一次发动,和某个人所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两年后,一封来自逢春院韩院长的亲笔拜帖被呈放在梁四爷的办公桌上。
小乞丐终于和最初的那个哥哥再见面了。
但他们谁也没有认出谁来。
第92章
没什么人的西式酒吧里, 展鹏独自趴在吧台上,无精打采地拨弄着今晚的第四杯马天尼中的橄榄,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来洛城三天了, 展家和梁家暂时还没有追来的迹象,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会往离家近的城市跑。
但是他还是不敢住大的饭店,不敢去银行取钱, 任何需要出示身份证件的地方都不敢去。展家就算了,他能跑出来大哥也有份帮忙,如今大概也只是应付一下父亲,随便派了点人手出来找;可欣日在全国不少地方有分公司, 要找到他太容易, 洛城虽然没有据点,也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跟梁今曦打电话时他说的那些话, 展鹏便一阵心痛。
四哥怎么就没想过他毕了业不回华北而是来蒲州,不回家帮大哥而是入职欣日是为什么呢?怎么就没想过他以前那么针对韩院长是因为喜欢他, 才看不惯他对其他男人那么好呢?
还说他不懂事, 这么突然逃走只会让展家颜面扫地,让他父母担心。
他知道什么啊?
不是人人都和鲲哥那样幸运,能刚好娶到大嫂那样合乎心意的女人好吗?再说了, 他根本不喜欢女人啊……
可是他设想过的唯一会和四哥说明自己喜欢男人的场景,只有他表白、四哥也接受的情况。只是还没等他觉得能走到那一步, 韩院长就出现并且快速占据了四哥心里全部的位置,他的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花了很久时间来接受和消化梁今曦不喜欢自己这件事,连梁今曦重伤昏迷, 被接回蒲州军区养伤期间都忍住没有去看他。
好不容易觉得能略微放下了, 家里却着急要他订婚。
四哥掌管梁家,还有能力拖着, 他在展家什么根基都没有,怎么拖?
“哎……”他郁闷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把杯子放回吧台上。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再不去银行取钱,他手里的现金就要花完了,到时候别说现在落脚的那个小旅店,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要不然明天去银行取一笔然后马上换个城市?
正烦恼着,旁边坐下一个人,对酒保道:“再给他来一杯。”
声音还挺清爽好听的,展鹏扭头看过去:“你说的‘他’是我么……”
话音未落,他有点呆了。
这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妖孽?皮肤比欧洲白人还白,而且比白人细腻得多,连毛孔都看不见,眼睛长得跟狐狸似的,又比狐狸眼稍微圆一点,睫毛又卷又翘,眼睑下还有一颗殷红的泪痣,鼻子秀气又好看,嘴唇红得像涂过口红……
“你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男人轻笑起来,眼睛随着笑容微微眯了眯,整张脸看上去更秀美了。
展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凑到人脸上去了,连忙倏地挺直上身,红着脸道:“不好意思,喝多了。”
“你最近几天都来喝酒,”男人并不介意,给自己也点了一杯马天尼,又道,“但都是一个人,来出差的?”
展鹏这才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扫了周围一眼,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略放了心,道:“很奇怪么,你不也是一个人。”
既然知道他连着几天都来,说明肯定不是梁家的人,否则他早就被人端了。
“不奇怪,”男人从酒保手里接过新调制好的鸡尾酒,放在他跟前道,“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一起?”
“我今天没心情和不认识的人喝酒。”展鹏拿出钱夹把最后一张票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背后传来一身轻笑。
本来也没什么,或许只是搭讪失败后的一声自嘲。
然而展鹏也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心情抑郁想找人发泄发泄,突然又转身坐回去端了酒仰头喝了,把酒杯放回男人跟前,有点挑衅地看着他。
“又有心情了?”男人微微挑眉,示意酒保给他再来一杯,自己也端了酒慢慢喝着。
展鹏也懒得搭理他,等酒到了又伸手去拿,男人却伸手按住他的腕子,勾唇道:“我只是想请你喝酒,不想把你灌醉了,慢点。”
“你请你的就是了,管我怎么喝?”展鹏别开他的手将杯子端到唇边,却没有再一口干,只抿了一口,刚才喝得太快,他已经有些微醺。
男人见状,又笑起来。
他长得实在好看,已经到了妖孽的地步,姿态还这么淡然,显得刚才要走没走、还给自己灌酒的展鹏特别幼稚,不由脸颊发烫,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老是笑?”
“因为我今天心情不错。”男人用修长的手指捏起被子里的橄榄,仰头微微张嘴,伸出红红的舌尖把橄榄卷了进去,脖子上的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一旁看着的展鹏不知怎的,突然口干舌燥起来,连忙别过眼又喝了一口酒。
“……什么?”
展鹏只听到最后两个字,扭头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你叫什么?”男人重新问了一遍,又道,“我叫霍楚,是个医生。”
“我……”展鹏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随便捏造了一个名字,道,“你叫我亨利好了。”
“亨利?”男人微显意外地上下打量了展鹏那张如假包换的东方脸孔,而后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用很轻快的语气道,“好的,亨利。”
他唇色很鲜艳,唇角尖尖的,笑起来嘴唇上扬,那两个尖尖的唇角弧度变大,像是从下面往上划破了他那绝美的脸颊似的,有种残忍的美感。
展鹏头一次遇到这种一颦一笑都让人头皮发麻的男人,自觉不是他的对手,便虚张声势地解释:“我在逃命,告诉你我的真名会有生命危险。”
“是么?”霍楚依然笑着,抿了抿玻璃杯中的酒液,漫不经心道,“居然有人追杀这么可爱的亨利。”
展鹏长得不差,但绝不是圆脸圆眼睛、可爱的类型,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说可爱,听了简直浑身难受,不由道:“我在其他地方杀人放火了,正在被秘密通缉,你要是不怕惹火上身,最好别理我。”
“那可怎么办,”霍楚似乎有些为难,微微蹙着眉说,“可爱的亨利今晚该住哪儿呢?”
说来也怪,换做别的男人如此言行只会让人觉得违和难受,可霍楚大概因为气质长相都属女娲炫技之作,这样反而有种让人心动的魅力,魅力之中又暗含危险。展鹏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重重敲了敲吧台横眉怒对:“你正常点说话好不好?跟一个大男人这么说话合适吗?”
霍楚大笑,端着杯子在他玻璃杯上碰了碰,道:“现在看着有生气多了。”
“……”展鹏语塞,又有些泄气地喝了一口酒,低声道,“我这叫做回光返照,等被抓住了马上就蔫吧。”
“你到底在躲什么?”霍楚略靠近一点问,又说,“反正我们也不认识,不妨说说。”
展鹏却又警惕起来,推了下眼镜道:“你是真的很无聊啊?拉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非要听八卦,我都说我杀人放火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样的不像是杀人放火,倒像是,”霍楚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公子哥。”
一下就被人说中,展鹏不甘心地嘴硬:“这只能说明我伪装得很好,你这样的一骗一个准。”
霍楚不再说话,垂眸静静笑着喝酒去了。
和人胡说八道了一会儿,展鹏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想着反正明天取了钱就离开这里,也不再那么戒备,又和霍楚闲聊了一会儿,得知对方在法国开了个私人诊所,常年不在国内,这次回来是来给父母扫墓,小住一段日子就要回去。
后来不知道霍楚问了句什么,展鹏便绷不住,把自己正逃婚的事说了。
“逃婚啊?真有趣,”霍楚眨了眨眼,“我帮你。”
“你帮我?”展鹏笑起来,“怎么帮?我迟早会被抓回去的。”
“那就能晚一天是一天,”霍楚想了想,道,“你可以暂时住我家,等风头过去了再说;或者我给你一些钱,你给我支票,我出国之前去取了兑成外汇,就不会被人马上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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