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做什么?把他抓起来!”
原本对弗利兰科家族势力十分忌惮的虫侍们经此一喝,统统咬牙应和,展开虫翅,直直朝埃德蒙冲了过去!
“谁敢动我?”
在一只虫侍率先伸手触到埃德蒙肩膀时,埃德蒙立刻将那虫过肩摔下,压低眉眼看向在座所有虫,表情十分不满不耐:
“很抱歉,我想诸位没有任何理由抓我,更没有资格抓我。”
“哦?”
一道内核极其平稳的声音自众虫身后响起:
“那么请问我有资格抓你吗?埃德蒙阁下。”
埃德蒙听这温润的声音,额角一跳,随手抓住那虫侍的翅膀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声音沉了几分:
“太子殿下,就算是你也没有任何理由抓我,不是吗?”
“如果算上刚才你与皇家虫侍大打出手的话,我恐怕就有充分的理由了,阁下。”艾利克斯说。
在这场事故中,艾利克斯还算损伤较少,只有侧颊一道划破流血口子——但仅仅是这样,都足以让虫心生惶恐了。
因为在他那威仪而迟早应该身居高堂的脸上,本不该沾上一滴血的。
众虫屏息之时,同样也将主持公道的希望交付于他。
果然下一秒,太子殿下面色不改,十分从容地发话了:
“众侍听命,将埃德蒙阁下带上前来——带到我跟前来。”
此话一出,埃德蒙眼睛紧紧盯着艾利克斯,没有说话。
由于这是当今帝国太子的命令,按尊卑秩序来讲,艾利克斯就是在场所有虫中最具有话语权的虫,没有之一。
只见一瞬寂静后,四面八方的皇家虫侍奉命上前,纷纷屈膝应“是”,随后倏地转身,虫翅裹挟着狂风再次朝埃德蒙冲去。
“退后!”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另一支虫侍的队伍也带着不可看清的叠影一闪而现,挡在了埃德蒙身前,带着十足的杀气。
“不许动!”
“退开!”
“不许动少爷!!!”
——原来是埃德蒙的虫侍。
在场其他虫一时间都惊呆了,怔愣地看了看艾利克斯,又看了看埃德蒙,目光在这二者间平移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停在了艾利克斯脸上。
“这……”
“好歹也是太子殿下,埃德蒙家的虫侍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懂什么,人家有主子给他们撑腰……”
看着眼前埃德蒙家虫侍对皇家虫侍摆出的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艾利克斯不可避免地沉默了半秒。
他明黄色的眼睛与埃德蒙相视,却从容不乱,仿佛激不起一点涟漪,还能让人想起斯托兰山谷里一阵缓缓来迟的细润春风。
“你知道该让他们怎么做,埃德蒙阁下。”
他说,“我虽然在外游历了几年,对帝国中央事务了解会有延迟,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记不起——而这些,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对吗?”
埃德蒙依旧保持了缄默。
然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胸膛起伏大了些,像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东西,就像他那略微菜青的脸色一样。
艾利克斯没再与他对视,而是微微侧首,下令:
“抓起来。”
话音落下,埃德蒙虫侍队伍如临大敌,纷纷压低身躯,虫翅高速扇动,摆出作战姿态,嘴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呲呲声。
看样子是要和皇家虫侍对抗到底了。
“他们怎么敢……”
“要我说,弗利兰科一家都该治治了……老掌门就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简直成了优良传统,只不过他是暗着来,埃德蒙是明着来。”
“我倒觉得老掌门虫挺好的,上次我那个项目还要多亏了……倒是埃德蒙这个后辈,梁子歪了。”
“不是,他们真敢这么跟皇家虫侍打一场?”
……
“上!”
皇家虫侍一声令下继续向前,和埃德蒙的虫侍队伍打了起来。
圣约尔帝国有着严控民间武器的规定,一直以来皇家护卫队以及帝国军队都掌握着最前沿的武器资源。
所以当弗利兰克虫侍队伍突然拿出十分新型的武器时,皇家虫侍完全措手不及,短短数分钟本可结束的混乱硬生生延长到了未知数,战局也被扭转。
艾利克斯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谁知下一秒,扭打在一起的虫群中忽有一声怒喝:
“让开!”
众虫侍虫躯一抖,瞬间停止了打斗。
——这是埃德蒙的声音。
只见埃德蒙一甩身侧长袍,两三步走进虫侍交战的区域,一脚踢倒了一名自家虫侍,寒声道:
“知道得罪了太子殿下是什么下场吗?嗯?”
那虫侍满脸惊恐地盯着自家主人,翅膀都被吓地缩了回去,颤颤摇了摇头,又连忙点头:“知,知道,少爷……”
“那还不快向太子殿下道歉!”
那虫侍立刻连滚带爬立起身子向艾利克斯磕了三个响头。
埃德蒙怒吼着又看了圈自己的虫侍:“还不都快跪下给太子殿下道歉!!!”
“是……是,少爷。”
顷刻间,弗利兰科家族所有虫侍都放下武器,朝艾利克斯屈膝跪了下去:
“今日是我们以下犯上,请太子殿下责罚。”
艾利克斯垂下眼眸,看着面前跪倒的、低声下气的一片虫侍,没有说话。
-
丛林花园内。
陆明逃一般地将那惊心动魄的爆炸声甩在了身后——
若不是费森的那一段话,他原会想也不想地一头冲进用餐区的,可他现在却必须违背本能离开那里。
尽快……尽快到那棵花树下。
费森的要求萦绕心畔,或许还因为刚才那场爆炸的加持,一种盛如潮水般的紧迫感紧紧席卷了他,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加快了步子朝那棵花树走去,步子交替得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眼里全是那棵繁花似盖的古老花树,再也顾不上其它。
——费森说得没错。
他一眼就认出了会是哪棵花树。
望着愈来愈近的花树,他却完全忘记了去端详与欣赏它的美貌,出神恍惚起来,脑海中全是刚才费森与他说话时的模样。
久久低垂的眼眸,不经意抿出血色的薄唇,握住茶杯筋骨突出的手背。
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陆明几乎是失神地将那一帧帧画面回顾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发现可利用信息量还是太少太少,有些脱力地一下靠上了花树,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光脑上。
——对了,伊特。
面对这些问题,伊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办法,也许跟他说说今晚庄园内的情况,所有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呢?
陆明立刻打开了光脑,触开伊特的联系屏,等待伊特的回应。
然而半分钟过去,呼叫失败。
陆明倏地拧起眉头,又尝试联系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怎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伊特在庄园外等待自己晚宴结束,应该随时都会保持联络畅通的。
“呼——"陆明只能捏了捏眉心,靠在花树上,疲倦不已地阖上眼睛。
耳畔传来阵阵晚风抚略大地的声音,一片花瓣跌落在他鼻尖,香气四溢。
“陆明。”
这个香气四溢的梦里,他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那人摸上他脸颊,双手冰凉,带着与花香截然不同的生冷静气。
他反握住那人的手腕,睁开乌潼潼的眼睛,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殿下?”
第42章
“殿下。”
埃德蒙取下皮手套拿手帕擦了擦手, 绕过碍事的虫侍群,昂首阔步走到艾利克斯面前,优雅十足地向艾利克斯行了个礼。
别墅内, 众虫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你看,我实在是很抱歉没管教好他们, 为了恪尽职守维护现场的秩序,保护他们雄主的安全,给你造成了困扰。”
埃德蒙直起身子,嘴角弧度深陷, 红色眼瞳里直勾勾地映着艾利克斯的身影, “但百密终有一疏,不是吗?”
“哪怕他们只是群家仆雌虫,也会偶尔产生一点不知好歹的、自己的思想, 我无法提前预料, 自然也无法提前进行干涉……”
“对此,我只能说很抱歉,殿下。经此一事后,我必将更加严格地对他们加以管束, 争取有朝一日能让你看到效果。”
争取, 但不保证。
殿下, 但是“你”,非“您”。
埃德蒙这一席话简直意味深长, 头尾好坏都让他自己说了去,而且说得天衣无缝,让虫想责怪也根本无从下手, 在场的虫不免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艾利克斯倒超然地淡定, 甚至还保持着那副悲悯而神圣不可侵犯的笑容,道:
“我确实期待看见那一天,埃德蒙阁下。”
“那将会成为我的荣幸,殿下。”
埃德蒙几乎无缝衔接了这话,旋即微一倾身,作势打算离开,“我还有事,那么就先……”
“在场虫员情况统计得怎么样了?”
艾利克斯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浑然无事地转头就问下属紧急统计的情况。
最后一句被打断,所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埃德蒙:“……”
“回殿下。”下属屈膝俯首道,“经统计,在场暂时没有虫员死亡,大部分阁下有轻伤,其余一小部分阁下重伤,需要尽快送往医疗中心进行抢救治疗。”
艾利克斯道:“立刻联系医疗中心安排相关工作,送往医疗中心进行抢救治疗。”
“是!”
所有皇家虫侍甚至不少贵族阁下都开始将重伤的虫抬上担架,送出去。
艾利克斯这才回头重新看向埃德蒙:
“阁下刚才说什么?”
“……”埃德蒙费了番力气才压下额角肌肉的抽动,强行微笑道,“我说我还有事,殿下。这里的一切就先交由管家处理,我先行告退了。”
“你当然还不能走,埃德蒙阁下。”
埃德蒙的背影猛地僵住,侧过身,背光的侧脸透出股说不出的阴沉:
“……殿下,还有什么事?”
艾利克斯一字一句问:“今晚这场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
埃德蒙缓缓转过身,重新露出了一张无可挑剔的、儒雅的笑脸,红瞳光亮:
“我想这只是一场意外,殿下。”
说完,他高举起手臂,啪、啪,轻轻拍了拍手。
声音落下,只见暗角处,两名弗利兰科家族虫侍立刻将另一只面色苍白的虫侍押了上来。
嘭嗵!
下一秒那虫侍被猛地丢摔到地上,闷哼一声,姿势难堪。
艾利克斯罕见皱了皱眉。
“让他自己说吧。”
埃德蒙慢条斯理地重新戴好皮手套,试图细细整理并抹杀掉每一丝破坏自己形象的纹路:
“如实告诉殿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簌簌、簌簌簌。
那名虫侍艰难从地上半爬了起来,深埋着脑袋,不敢与艾利克斯对视:
“太子殿下,我知错。”
艾利克斯声音还算和缓,垂首看着那虫侍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你知什么错?”
“我知——”
那虫侍声音听上去还很年轻,匍匐在地上的身体瘦骨嶙峋,使人可以看清他那弯曲的脊背上清晰的骨节。
他继续将身体贴地几分,像是要把身躯骨血融入这土地,声息平稳道:
“我知我出身卑贱,背负着往世无法泯灭的罪孽,一生不可获上天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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