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自始至终都忘了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膝。
“唔……!”
埃德蒙一脚省事儿地把他踹飞到了几米外,起身后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眉心紧锁:
“低等货色……自己拿着东西滚,别逼我派虫把你抬出去?”
此话一出,亚雌瞳孔遽缩,像是被谁一下抽干了魂魄,不可置信不依不挠,光着身子朝埃德蒙爬去,嘴上念叨着“虫主、虫主”。
正在系纽扣的埃德蒙眉毛越皱越紧,越皱越紧,下牙关几乎要到咬碎的程度,一个烦闷,抬脚又要朝那不识好歹的亚雌踢去:
“我叫你滚……”
咚咚。
门外虫侍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道:
“少,少爷,小少爷来了。”
埃德蒙瞬间把没吼完的话咽了回去,面部暴怒也隐去几分,转而看向那趴在地上的亚雌,不耐烦地道:
“去床上躺着,拉上帘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那亚雌一听这话,连连应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到床上躺着,拉上了床帘。
埃德蒙无比嫌恶盯了那方向一眼,旋即挺直脊背继续系起纽扣,朝门外虫侍吩咐道:
“让他进来。”
“是。”门外虫侍应了。
不久,一个面色红润的小胖墩轻轻推开了门,然后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哥哥?”。
埃德蒙背对着门,着装已经整齐:
“进来。”
弗雷立刻蹑手蹑脚关上门,走到埃德蒙身后。
却在立住步子的同时,他听见埃德蒙没好气地道:
“还有脸来见我?”
弗雷腰背瞬间一直。
尽管内心里有个声音想说“不是哥哥你叫我来的吗”,但碍于这次自己确实欺骗了哥哥,也确实给弗利兰克整个家族丢了脸闯下大祸,他只得把那话咽了回去,乖乖道:
“我错了,哥哥。”
然后低垂下头,等待下一秒哥哥的批骂责罚。
埃德蒙却道:“错哪儿了?”
弗雷一怔,知道还有机会,脑袋垂得更低:
“我,我不该伤害欺凌他,我们是同学……”
“错。”埃德蒙低沉道,“再想,错哪儿了?”
弗雷沉默几秒,咽了口口水:
“我不该给弗利兰克家族丢……”
“错。”埃德蒙声音已有些愠怒,“重答。”
这样两回,无皮肉之苦却胜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弗雷更加支支吾吾起来答不清楚,冷汗起了满身。
“哥哥,我,我……”
埃德蒙轻哼一声,两个字脱口而出。
弗雷却没听清:“……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埃德蒙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我来告诉你错在了哪里——”
他猩红色的眼眸盯着弗雷,浑然严肃道:
“你错在了不够狠。”
弗雷一愣。
“你错在给了所有人一条退路,包括你自己,所以才会落得一事无成败事有余,明白吗?”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如果让那些令人讨厌的家伙永远闭嘴,那么后续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当然不会。”
埃德蒙看着弗雷张合了一下的嘴唇,代替说出答案,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
弗雷怔愣道:“哥哥……?”
“我这次让你来,不是为了教训你。归根到底,如果你那时不耍小聪明不对我撒谎……”
埃德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
“来,告诉我。”埃德蒙没让他说完,而是道,“既然你也认识了陆明,经此一事,还有上次因为他被你们长师削弱异能的事,说说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削弱异能,直播丢脸,这两件事如今就像扎在他心里的两根刺,提起便心情郁闷。
他皱紧眉头沉声:“说实话,哥哥,我讨厌他。”
埃德蒙眼底的微光跳动了一下:“那么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教养与优雅仅限于两不相扰之间,一旦相扰……”弗雷了然,开悟般惊喜,“便可以兵戎相见!”
“没错。”埃德蒙终于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此方可长持名族气节与教养。”
弗雷躬身行礼:“谢谢哥哥,弗雷懂了!”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看着埃德蒙的双眼光明烁动:
“哥哥,上次庄园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想说,嫂子永远都只会你的……你不要担心,这次回去,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他一顿,这一次绝对不给他留退路!”
眼前蠢笨的家族收养儿弟弟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顺眼,字字句句都令虫心情舒畅。
埃德蒙闭上眼吸了一口气,满意道:“去吧。”
“是。”弗雷回答完,忽然又想起什么,没有起身离开,而是道:
“对了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说。”
弗雷小声道:“弗……弗利兰科家族,为什么会收养我?”
埃德蒙双眼一眯:“你说什么?”
“我,我说……”
“怎么,弗利兰克家族是委屈你了还是什么?”
“不,不是的哥哥!”
弗雷瞬间精神紧绷起来,“在我心里,哥哥,父亲,以及整个弗利兰克家族都是我这辈子最……”
“不是就别问这种愚蠢至极的问题!”埃德蒙侧脸十分森寒,“否则我真该怀疑你这颗脑袋平时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是,哥哥,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弗雷连连认错,害怕得立刻退了出去。
听着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埃德蒙目光一转,落在了那始终保持安静的床榻上。
“把床和床上的东西一并抬出去。”
埃德蒙走出门外对虫侍吩咐道:
“烧了。”
不过几步,屋内便传来不绝于耳的哀求与尖叫。
-
噗通。
花月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对堂前坐着的陆明磕了个响头:
“花月谢谢将军!”
亚瑟眉头一皱,正要问陆明这是什么情况,却见伊特冲上前一把将花月从地上拉了起来,温声道:
“不用这样……我家公子自失忆后,就再也不喜欢别人对他行此大礼了。”
“原,原来是这样。”
花月感激地看了伊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将胳膊从伊特手里脱离出来:
“也谢谢你,伊特阁下,如果不是将军和你把花月赎出来,花月此时此刻还不知在哪里一塌糊涂……”
伊特颔首微笑:“这是应该做的。”
“你把他给赎出来了?”
亚瑟闻言简直不敢相信,看向陆明,面部肌肉几乎僵硬得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来才好:
“你真打算娶这个亚雌为雌君!?”
陆明懵懵地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啊。”
两虫面面相觑,陆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亚瑟在想什么,噗呲一笑笑了:
“殿下不要多想,事实上自从失忆后,我就不记得曾经喜欢过花月的事情了……”
顿了顿,他道:“可是毕竟花月对我有情有义,我也曾当着众虫面许下过赎他自由的诺言,这件事就注定不能放任不管……我将他赎出来,只是想让他重获自由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仅此而已。”
那天花月从咖啡厅离开后,陆明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是原主的恋人,而他是占据了原主这具身体、并销毁了这段尚且萌芽的爱情的“罪魁祸首”。
无论如何,这都算了结了原主的一部分心愿,他想。
亚瑟闻及此言,表情骤地一松:“这样啊……”
看向花月的眼神也改换为了同情。
“花月,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没有必要感谢我……你本就该是自由身,所有虫都是。可惜现在的我还没有改变一切的权力。”
陆明说,“但一些小事我还是可以帮忙的。这么多天来,你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一切都托您的福,将军,十分顺利。”
花月抿唇含笑,垂眸小心拿出了一只雪白的玉坠,捧在手心:
“正是因为太顺利,花月并非来找您帮什么忙,只是想亲自向您说说一声谢谢。这个玉坠,请您一定收下……”
陆明却微笑:“不用,花月,最近过得怎么样?只要过得好,那就是最大的感激了。”
看着那笑,花月微怔,也笑起来,只是眼眶发红:
“花月过得很好、很幸福,将军。花月……我……我从来都没尝试过自己为人生做主的感觉,这感觉真的很好……”
说着他有些哽咽,看着陆明的眼睛含满泪光:
“我自己找了份在餐厅端茶倒水的工作,虽然有时有些辛苦,会累,但是真的很幸福,将军,比我过去人生里的每一天都要幸福。”
“有一天我抬起头的时候,我想我再也不需要依附谁了,那种自由,比什么都来得更加美妙……而这都是您给的。”
花月再次低下头,以最为虔诚的姿态将玉坠捧送上前:
“所以将军,请您务必收下这枚玉坠,它是我从小到大都随身佩戴的东西,也是我那早逝的雌父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雌父曾经说过要将其留给此生最珍爱的虫,以保珍爱一生平安……”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请将军务必收下,了却花月的一桩心愿。”
话说到这里,陆明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枚玉坠收下了。
于是他咧嘴一笑,亲自将那块玉坠握进手里,把花月扶起来,轻声道:“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花月,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对我而言也很美妙……”
他擦去他的泪水,两虫彼此相视笑起来。
花月离开前,陆明对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去迎接你所想要的生活,花月,我为你祈福。”
“花月也永远为您祈福,将军。”
花月说罢,也便离开了。
殿堂内沉默良久的亚瑟看着花月远去的背影,最后又转首看着陆明,心情有些复杂,缓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
“陆明,看不出来啊!”
陆明:“?”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好好安置虫妓的雄虫,真的。”亚瑟啧啧道,“简直千年难得一见,这么心地善良的雄虫实在是不多了……哎,也难怪大家都会那么喜欢你。要不是我有对象……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哈哈……”
陆明知道三殿下的性子,确实随性,有什么说什么,也笑起来,片刻后收敛笑意道:
“不过这么说起来,殿下,上次庄园里那个案件,于修阁下没有再受牵连了吧?”
“那肯定是没有。”
亚瑟哼了一声,扬起下巴:
“于修今早还和我一起享用了我做的爱心早餐呢,好得不能再好……你说,埃德蒙那道貌岸然的家伙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陆明道:“没事就好……我觉得多半会,不过他会阴着来?哈哈哈。”
亚瑟满不在意道:“我家于修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也轮不到他来管,他当然只能选择气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实在是重大,怎么着他也是我弟弟的直系下属,手里拿了不少军部机密信息,现在从里到外都在紧急处理。这么大个案子,谁要是侦破了,谁就……”
没待他说完,一只虫侍便冲了进来:
“殿,殿下!”
亚瑟“嗯?”了一声:
“怎么了这么着急?”
那虫侍剧烈喘息道:
“是,是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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