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勇武的,早就在匪山挂上了名号,被迫害的都不知凡几,故而先前赵明伦才觉得上山的人难选。
他们熟悉匪山,相反匪山上的人也熟悉山下人。
赵明伦没耽搁太久,给了人和粮,跟宋宴清、展勇核对了更多细节,就带着人回转。
今夜到明夜他是不必入眠了。
赵明伦带着走出去一段,又回头望了眼。
夜色里,一百兵士、外加数百的运送辎重的民夫,望着黑压压一片,颇为叫人安心。
而宋宴清回过头,也啃上了赵明伦送来的加餐。
展勇几人离得近,看得心惊。
展勇偷偷问李福:“公公,七皇子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李福算了算:“不多吧,先前的干粮太素了,想来不顶饱。”
李福心道,怪不得殿下要出来剿匪,在“小御膳房”一天天的,想来殿下都吃不饱,估摸着饿了好些日子。
“将军不必操心,我家殿下与宫中的六殿下饭量都颇大。若是操练得多,饭量更吓人,但实属正常的。”
“原来如此。”
展勇心说,怪不得七殿下如此勇锐,原来是天生勇武些。
再想起七殿下那据说能跟莫将军对打的本事,又放心了些。
军中可有不少大饭桶,吃得极多,都是勇武壮士。
展勇自己不算很能吃的,但饭量也不小。难得伙食好,当下他也不客气地大口吃起肉来。
吃饱喝足,一夜到天明。
宋宴清醒得很早,爬起来在队伍里外转了一圈,发现那位木翁已经在揉捏“泥巴”。
强行拦下行礼的老者,宋宴清蹲在旁边看木翁“玩泥巴”。
“老人家不必拘礼,可与我讲讲山中情形。”
木翁这才放松些,堆叠出山的起势,用一口很勉强的官话讲解起来。
宋宴清听了几句,听不太懂,赶紧找赵明伦送来的两个年轻翻译。
有了翻译,众人才能听清老人想要交代的那些信息。
“山拗口就这两个,匪徒一般只守这两个口。”
“早些年更险峻哩,但人多了后,匪徒自己将口子开大些,好把大东西运上山去。”
“山顶上挺宽敞,这头住着人,是匪徒头领和他的亲近人,后面紧挨着库房。”
“这里位置也好,守起来容易……”
宋宴清认真听了很久,也得知了老者更多的经历。
木翁有个儿子很是能干,被山匪看中了,想要掠到山上去。几次不能成功,就将木翁抓到了山上,强迫一家老小都成了山匪。
一月前,木翁的儿子儿媳都死了,唯一的孩子也被杀害,只有他在流民掩护下藏了起来,后又被偷偷送下山。
木翁还说,他可能比匪徒更熟悉山上。
宋宴清想,那或许是因为山匪并不用在自家地盘上尝试生死逃亡、跟死亡捉迷藏。
那些与死亡、生命、鲜血紧密相连的弱小经验,今日都用上了。
将士们连带宋宴清听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早饭还没吃。
于是开始就着冷掉的饭食填饱肚皮。
对这世道很多人来说,吃饱就不错了。兵士们也不嫌弃,好歹有荤。
可对李福来说,叫他看着殿下用那些过夜的冷饭冷菜,他总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晃晃,不够稳当。
“殿下,我单独给你热热饭菜吧,那点子烟火也不惹眼,您小心吃坏了肚子!”
宋宴清饿得慌,随意地摇头:“我不妨事,你也凑合着吃吧。”
他既然要“以身作则”,再单独开小灶,岂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疏远自己和将士们。
而且在这种紧要的时刻,他更得展现自己能吃苦的那一面,才能坚定其他人轻易不敢让他涉险的心。
吃完这样一顿饭,又收获了一百多粉丝值。
宋宴清苦中作乐,安慰快要哭的李福:“你是不是想吃热汤泡饭?”
李福:?
李福气得一擦眼:“主子笑话谁呢。”
“我可不敢笑话你。”宋宴清心想,李福现在可是管得越来越宽了,一早那会哪敢跟他哭。
“主子,下午带上奴才吧!我不怕死的。”李福又喊出憋了一天的话。
“不行,你容易被发现。”
李福是个太监,人虽然看不出太多明显特征,可他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分辨。
宋宴清:“而且你真是太弱了,容易拖后腿。”
【叮!粉丝值-1。】
李一点居然还记仇。
宋宴清从冷饭里抬头,诚实地说:“我这不是为你好?你身手本来就不好嘛。”
蹴鞠被小马换下去的李福,在武力值上比普通人还要弱些。
【叮!粉丝值-1,粉丝值+1、+1。】
吃饱了,展勇那边又选出八人,和赵明伦送来的二人凑成“三十护卫”。
而后他细致地在三十人里,又挑拣出最厉害的,计划放在七殿下身边最近处。
宋宴清抽空思索着如何应付山匪。
有没有可能不被收缴武器和人马?那样他带上山的人,能够拥有最强的武力值。
于是他又拉上木翁和“翻译”,再次往细了询问山上那些匪徒的脾气,以及到山上最可能遇到的那些山匪。
木翁将山上的回忆一点点剥开,两个翻译时不时补充一些,一个个凶恶之徒从他们的描述中跳出来。
“柳屠据说上山前是杀猪的,还会杀牛、会一首剥皮硝皮的本事,后来匪头让他去剥人皮,能剥出一张完整的。活着剥,叫声能在山下听见,也是那回,赵大人才成功把人撤走……,否则谁舍得家里的田地、房屋啊。”
“有了柳屠,山上的人也更听匪头的话了,让跳河、跳山也是咬咬牙就跳的,悍不畏死。”
“朱二是匪头的弟弟,脑子不太聪明,经常干出傻事来,但最讨厌别人笑他,会抽刀砍人。但他很喜欢听别人捧他,说他好话……”
“石大跟朱二经常混在一块,在山上到处转。他最喜欢盯着人脖子看,会拧脖子细的人的脖子,掠上山的男人女人给他拧死过几个。所以去山上的人,最好脖子粗些!”
听着这个石大的特点,不少人都看向宋宴清。
当着众人的面,宋宴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脖子偏修长,很显气质,可能看起来也怪好拧的。
看他摸脖子,展勇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
宋宴清开口道:“你们将军比较穷。这些有名有姓的一人十两吧,匪头算金子。”
“至于这个石大,留给我。”
几个骑射兵立时就双眼亮了起来,七殿下射猎物脖子也是极准的。
众人准备到中午时分,宋宴清带着人和挑选出来的车辆,来到赵明伦安排好的村落,换上新的着装。
也是这个时候,赵明伦才知道宋宴清要自己上山。
赵县令直接吓傻,变成了昨日的展勇,跪下求七皇子别去,饶他全家老小。
宋宴清只好强行摆谱:“赵大人,你在教我做事?”
赵明伦如何敢,麻木地看向展勇。
宋宴清递给展勇一个眼神,让他搞定难搞、甚至还演戏哭起来的赵明伦。
展勇只好硬着头皮上:“殿下年岁虽小,但勇武过人,赵大人且放心,你的项上人头尚且安稳。”
赵明伦用“你不会骗我吧”的眼神怀疑了一阵,才安抚好自己受惊的心神,坚强地站起身,继续安排各项事宜。
“对了,快去把那两个姑娘叫来。”
挑选给宋宴清充当侍女的两个姑娘,正出自这座给兵士们休整的村落。
村落一角,有座陈旧但收拾得齐整的老屋。
只有一只眼能视物的老太一手拉着一个姑娘,将两人带出屋子。
这家出了屋是篱笆院,角落里种着应季的小菜,另一头是棵难得的高大桃木;再往旁边去,是座废弃的屋子,屋前栽着棵梨树,也是高高大大的,但梨树被烧焦了一半,奇迹地用半边身躯苟活。
“桃花,梨花,走之前,去给你们爹娘磕个头。”
“当年那些匪徒在桃树上吊死了桃花你的爹娘,又在梨树上烧死了梨花你的爹娘,今天你们就要去报仇了,不要怕,跟着大人们去山上,去跟山匪拼命,大不了就是一家团圆。”
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闻言湿润了眼眶,各自来到树前,用力地磕了一个头。
赶来的衙役看见这幕,心中不忍,又喊道:“两个好姑娘,千万别磕破了头!”
老太闻言偏过头,用一只眼看来人,连忙也跟着喊:“好好,别磕破头,桃花梨花,都快起来,放心跟这位差爷去。”
两位姑娘闻言起身,小心地摸了摸额头,没破皮才放心。
衙役劝解老太几句,便领着这两朵花离开。
村子里、甚至整个县城,无数人家也是这样为精壮准备、送行。习以为常的氛围中,悲痛也变得平淡柔和了许多。
另一头,宋宴清把自己捯饬得精致讲究、金光闪闪,看得李福和赵明伦心肝乱跳。
第045章
原本还嫌弃三十人的队伍人太多,可能会让匪徒察觉到不对,提前警觉。可见着七皇子现在的模样,赵明伦觉得多少人都不够。
如此富贵满身的小少爷,那群山匪忍得住不上钩才怪。
待宋宴清安排好自己,桃花与梨花也到了。
两朵花往常在村里也算颇有姿容,来到宋宴清身旁却被衬得灰扑扑,不太相宜。
没办法,今天宋宴清主打一个土匪审美——浮夸。
赵明伦连忙开口:“带两位姑娘去换衣服。”
宋宴清想了下,又给李福布置了一份差事,让他去临时教一些小技巧给两位姑娘。
而后赵明伦又不知道从哪儿鼓捣来一只焰筒,一拉就能发射出焰火充当信号,方便遇到意外时将进攻的消息传给山下的人。
检查一遍后,宋宴清一行假行商护卫拉着十多辆车马假装匆匆赶路。
走的是与圣驾要走的官道交叉的岔道,需要急行一段,再往前才经过匪山。
坐了阵马车,在车里颠簸得耐不住的小少爷闹着出来、骑上马。
高大矫健的白马,非常打眼的漂亮,人群里一眼就突出。
马上的人则是一身富贵,头顶的金冠反射着灼芒,折射出目眩神迷的光彩,腰间系着金玉交缠的腰带,云锦裁制的外衣自带“反光”效果,使得马上俊美的少年愈发耀眼,恍若神仙降世。
莫说换上新衣的桃花和梨花、展勇这等兵士也看呆了去。
皆听过人靠衣装,但不想竟能有如此抓眼却又莫名好看的着装!
山上。
放哨观望是件无趣的事,朱二向来不喜欢这活计。
奈何大哥总喜欢让他干些杂事,说是要磨练他。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轮值的朱二躺在草堆上晒着太阳睡大觉,让下面的人紧盯着动静。
不想睡得正香,突然被推搡着醒转。
“干什么?想死啊。”朱二睁开眼,目露凶光,看得叫他起来的小弟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
“不是,二爷,你看山下那头!”
朱二闻言望去,先看到往这边过来的队伍,拉了许多车,一看就是肥羊。
再然后,他的目光就盯在马车队伍前方骑着白马的那个人身上,离得远,隐约只能看出十个俊俏的少年郎,可那许多浮光闪烁,莫不是穿了一身的金银在身上?
再近一点,就能看清折射光影的是少年身上服饰而已。
朱二听到其他人小声议论。
“那个金冠看着可够值钱的。”
“白马上那人穿的什么料子的衣裳?就像是菩萨身上有金粉似的,还会反光呢。”
“看着好富贵的小肥羊。”
“那么多车,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二爷,我们干不干这票?”
又有人直接问朱二:“二爷,要招呼其他兄弟不?”
他们这里就几人,算上附近能喊上的,也就十几个。不过山上多的是人,他们叫上人,从另一边直下,恰好能在往常接打劫的老地方拦住这支车马。
“还废话什么,快去!”
朱二已经在想把那小子那身稀奇富贵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来了。
很快一伙足有四五十人的土匪聚集,在口子提前埋伏上。
朱二带着人等了好一会,才看到那白马小少爷靠近。
身后跟着的护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却只能低声下气地劝着这位小爷。
“少爷,等等,货物和车马都还在后头呢!”
“少爷,别往前跑了,这段路听说有土匪的。少爷您八代单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别想活了!”
展勇背着七皇子给的台词,目光偷瞥到藏起来的山匪,悄然给七殿下做了个手势。
接着宋宴清拉着缰绳,让马儿转了个身。
“吁——”
马上的小少爷混不在意:“展护卫,你也太啰嗦了,总念叨什么山匪、土匪、河匪、水匪,而且你没见话本上,好些都是绿林好汉,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
“我倒是想遇见那些个好汉,可惜路上一个没遇见啊!”
朱二当时就心想:这是哪家的傻少爷。
比他还傻。
居然还信话本上胡编乱造的东西。
不过他怎么没看见过那样的话本?他不认识字,可他抢来的一个婆娘却是认字的,回头叫人给他讲讲这傻少爷口中的什么林子里的好汉。
算算自己杀的富人,朱二心道自己也算劫富济贫。
虽然他也经常劫贫济山头,但这会儿是想不起来的。
展勇满脸无奈:“小少爷,等等吧,等到大伙一起走。往前的地方我瞧着不好走,人多些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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