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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山抱着顾闻闻转身上了车，三辆黑色轿车很快驶离视线。
车门已经被撞的凹了进去，洛栖拉开坐进去，手慌乱地从扶手盒中摸出纸巾抽出几张捂住嘴。
他压不住喉咙处涌起的一阵腥甜，一口血直接喷在纸巾上。
雪白的纸巾上是刺目的鲜红，洛栖手都在抖，盯着手里的纸巾愣了好一会儿。
禇君泽从护士手中接过检查单，脸色凝重了很多，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子看着靠在病床上的洛栖，犹豫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
洛栖正在低声打电话，见禇君泽进来，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嗯，我知道，你的厚羽绒服在行李箱里，如果路上冷记得拿出来穿上。”
洛栖耳朵贴着手机，温声笑了笑：“先不说了，我还要回家一趟。”
禇君泽拉过凳子坐在旁边，耐心等着洛栖挂断电话，手中的报告单倒扣在膝盖上。
“今天是第一次吐血？”禇君泽问：“之前还有没有过，就算量没这么大也算。”
洛栖攥着手机摇头：“没有，我确定。”
禇君泽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说，可是的脸色已经说明了检查结果。
洛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见状主动说：“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清楚，你直接说就是了。”
禇君泽和洛栖是医患关系，私底下更是朋友，看着洛栖淡定的眉眼，万千情绪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禇君泽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的酸涩：“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动手术。”
洛栖刚要张口，禇君泽打断了他：“上个月国外有关先心病的NTR技术已经通过了实验研究，虽然目前还没有正式应用于临床，但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洛栖安静地听完禇君泽煞有其事的解释，问：“之前你一直说建议我保守治疗，别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禇君泽卡壳了，扶了一下眼镜，看上去很不自然：“凡事都会变的，我觉得可以试试。”
“以前我说想手术，你说这是用命去赌，”洛栖的声音始终平静：“你告诉我实话，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洛栖久病成医，自己对这个病的了解程度已经不亚于禇君泽了，禇君泽不知道怎么说，艰涩地开口：“你今天的表现是很明显心衰症状，也就是说，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
洛栖怔忡片刻，好一会儿才垂下眼。
他本来就清瘦，上次在北城一场病瘦了不少到现在也没补回来，脸上表情有点空洞和茫然，看不到眼神，可是禇君泽又不难猜出他眼中的情绪。
明明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事业，梦想，财富，唯独不可能考虑死亡。
可是死亡就是这样近，让人猝不及防，不管你是什么年龄，什么身份。
病房里陷入安静，这么多年的好友，禇君泽有些不忍，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病情恶化的太快，禇君泽今天本来休假，接到洛栖的电话以后直接赶了回来，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
“要么还是让顾星野回来，”禇君泽建议道：“这次手术要和T国的教授取得联系，后续的手续也很复杂，何况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不告诉他。”
洛栖心情出奇的平静，沉默了几秒钟摇头：“暂时先别告诉他。”
禇君泽不同意，皱眉：“你别告诉我你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事！”
禇君泽气得“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洛栖，你不会是还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找个理由和顾星野提出分手吧？”
“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洛栖抬眼看着他：“我心里很乱。”
禇君泽看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下午输了液，护士给洛栖送了晚饭过来，他仍然不舒服，吃的也不多，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洛栖掀开被子，穿上外套，打开门绕到了楼下。
医院后面有一个小公园，夏天的时候不少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吃了饭都会在附近走走，现在天冷了，树叶都黄了，也没什么人，看上去有点萧条。
洛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歪着头靠在树干上，看着天上如钩似的月亮。
伤心，害怕，还有深深地绝望，让他无法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膝盖上搁着的手机屏幕亮着，页面上显示着和顾星野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顾星野发来的照片：白雪没过脚踝，地上是一排脚印。
顾星野说：听说后山上有梅花，很好看，我去采一支，拿回来向你求婚。
洛栖觉得心脏就像被人用一只手狠狠地攥着，绞痛得比任何一次发病都来势汹汹，他没想过死，更没想过会在自己刚刚得到爱情的时候死。
薛宁站在小路的另一头，看着洛栖落寞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独感。
薛宁咬了咬牙，逼退眼中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故作轻快地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洛栖转过头，看到薛宁的时候愣了一下，“妈？您怎么…”
“一个人在这儿看月亮，就不知道给妈妈打个电话？”薛宁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坐在洛栖身边：“是君泽给我打的电话。”
洛栖轻皱眉头，正欲开口，薛宁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别怪他，洛栖，这么大的事，你应该让爸爸妈妈知道。”
薛宁自己就是医生，对生死看的很淡，可是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依然能保证情绪不失控，却依然觉得心如刀绞。
洛栖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轻声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薛宁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等治好了病，去爱一个人，你还年轻，去尝尝爱情的滋味。”
洛栖年轻有为，如果有什么让薛宁觉得遗憾，大概就是他还不知道爱情的好。
今晚没有星星，只有月亮挂在空中，洛栖出神地看着，半晌后笑了：“我爱过，而且正在爱着。”
第89章 我们是恋人
“有喜欢的人？”薛宁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洛栖：“什么时候的事，你谈女朋友了？”
薛宁不知道洛栖的性取向，闻言忍不住追问：“怎么都没带回家见过？”
洛栖并没有看薛宁，依旧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您见过，我生日那天。”
薛宁皱眉思索了几秒，惊诧地盯着洛栖：“顾星野？”
“嗯。”洛栖的侧脸比一般男人看上去要柔和得多，这段时间又消瘦了很多，苍白的夜光勾勒出他的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柔美。
他的唇边带着笑意，收回目光认真看着薛宁：“妈，我和顾星野在一起了，我们在恋爱。”
薛宁人到中年，但是学识渊博，并不是不能面对自己儿子是同性恋，震惊了一会儿，很快接受了事实。
虽然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但是当时顾星野对洛栖无微不至的照顾薛宁都看在眼中，之前因为洛栖带顾星野劳累过度住院薛宁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儿子毕竟是成年人了，她也没过多干涉。
“您会怪我吗？”洛栖问。
薛宁拉了拉身上的披肩：“你爱他吗？”
洛栖看着薛宁的眼睛：“爱，我从没想过我还可以这样爱一个人。”
薛宁笑了：“你遇到了心仪的人，我为什么要怪你。星野呢，你是没打算告诉他要手术的事吗？”
洛栖摇摇头：“让他忙吧，我…等决定了要不要手术再说。”
《演员特工队》已经顺利录制到了最后一期，顾星野下戏已经是凌晨了，北城的夜晚气温达到零下二十几度，刘淼裹了一件军大衣，走过来拍了拍顾星野的肩。
“节目组那边说大家一起吃顿饭，在我家煮火锅，赶紧的走。”
顾星野看了一眼手机，白天和洛栖通过电话以后洛栖就没了动静，发出去的微信一直没回，他心里有点担心，把手机放进羽绒服口袋，和刘淼并肩往回走。
顾星野自身人气高，本来就是保证节目收视率的王牌，再加上这次想法出奇，直接带着学员进组拍戏，节目组跟拍的时候素材多得用不完，所以没在片场跟着熬夜戏，一大群人挤在刘淼的家里准备火锅食材。
家里烧了暖气，刘淼进屋觉得浑身立刻暖了起来，脱掉大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放在茶几上的一只梅花吸引了。
“谁这么有情调啊？采梅花？”刘淼打趣道。
安安正和林花花缩在角落里聊天，闻言抬起头：“是顾老师的！”
“嗬？你的？”刘淼转身惊讶地看向顾星野，打趣：“你是不知道我们北城有关梅花的传说是吧？”
顾星野知不知道林花花不清楚，但是她是真不知道，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传说啊？”
这一大屋子的人，只有刘淼是北城本地人，大家都不知道，不约而同地都看了过来。
刘淼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北城经济落后，尤其是到了冬天，一出门到处都是白色，连人影都不见几个。”
他说着指了指梅花：“这梅花在寒冬开放，给北城增添了一抹艳色。”
顾星野刚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就震动了两声。
【洛栖：为什么用梅花求婚？】
顾星野的回复刚巧和刘淼的解释叠在一起。
【村里人说，求婚用梅花，象征着两人一辈子同甘共苦。】
“这么浪漫啊！”安安星星眼：“要是有人能用梅花和我求婚，不对！”
安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和林花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头看着顾星野。
顾星野回了消息，逗了老婆，心情大好，锁了手机屏一抬头，对上两人八卦的视线，挑起眉梢，没说话，算是用实际行动肯定了两人心里偷偷琢磨的事。
许涛也特地从洛城赶了过来，一下车就觉得自己冷的快要冻住了，急忙招呼大家坐下，倒了杯白酒站起身：“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星野，你的学员们都很棒，演艺事业没有终点，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多和星野学习，他会教给你们很多。”
顾星野带的几个学员都很能吃苦，就连钱乔这段时间都变了不少，身上那些纨绔子弟的气势收敛了许多，对于顾星野也从最开始的排斥抵触，到现在主动和他请教拍摄技巧。
大家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纷纷举起酒杯干杯。
林姐看了一圈没见到洛栖，这会儿没有工作人员在场，笑着问道：“怎么没见到洛老师啊？”
林花花被白酒辣的眯上眼睛，吐了吐舌头：“洛栖哥前段时间在的，最近回洛城了。”
许涛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看着坐在一起的几个学员：“你们几个啊，可得把星野哄高兴了，万一在洛栖面前替谁美言几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学员们都不像最开始那么怕顾星野了，周婧挨着孙凝坐着，听了许涛的话捂着嘴调侃：“那得看顾老师舍不舍得洛老师那么辛苦了。”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都好好表现啊！”刘淼是真没看出两人的关系，直白地说。
周婧和孙凝对视一眼，无语：“也就刘导这么不解风情，懂的都懂。”
刘淼半张着嘴，呆了几秒，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顾星野，还是没懂。
“什么意思？星野？你连洛栖带谁都要干涉啊？”
顾星野脸色柔和，笑道：“我哪里干涉得了他。”
众人都从这带着宠溺的语气中咂摸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唯独刘淼一脸的气愤。
“你这个不成啊！你们是好朋友不假，但是毕竟不是恋人，哪儿能占有欲这么强呢！”
刘淼心里感激顾星野无偿接拍自己的纪录片，但是更清楚艺人的决定后面往往都是经纪人做的选择，之前两人闲聊的时候顾星野也告诉刘淼，自己接这部作品是洛栖说服自己的。
所以刘淼心里现在是无条件地站在洛栖这边，听了顾星野的话，心里生气的不行。
钱乔“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一抬头对上刘淼认真生气的脸，急忙低下头去。
顾星野右手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面前的酒杯，手腕上带着和和洛栖的情侣手链，意味深长地看着刘淼：“我们不是好朋友。”
刘淼“嘿”了一声，只听顾星野又道：“我们是恋人。”
“啪”的一声，刘淼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瞠目结舌，瞪着顾星野看了将近一分钟，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恋人？”
“嗯，我们在恋爱。”顾星野大方地承认了。
现场没什么外人，可是偷偷摸摸自己抠糖跟正主大大方方承认明显是两个概念，大家一下子都愣了。
刘淼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这段时间顾星野和洛栖相处互动的点滴都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难怪顾星野作为艺人会对自己的经纪人无微不至，难怪他会在大雪中背着洛栖徒步走那么远的山路。
刘淼觉得有点难以接受，酒杯摔碎了，只得摸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压压惊，想到和顾星野恋爱的人是洛栖，似乎又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此时，顾家别墅。
楚梅坐在床边，拉着顾闻闻的小手，一脸担心：“黄医生，闻闻一直在发烧，真的没关系吗？”
黄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礼貌地站在一旁，恭敬地回答：“小少爷受到了惊吓，好在没有皮外伤，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好了。”
顾南山负手站在门口，一整夜没有也没舒展过，身上的西装都没来得及换掉，脸上尽是凌厉之色。
“爸爸，”顾闻闻小脸烧得通红，软绵绵地叫道：“你给哥哥打个电话。”
顾南山不解：“为什么？”
顾闻闻缩在被子里可怜兮兮的：“让哥哥给洛栖哥哥出气，哥哥会保护洛栖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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