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夏充分阐释了坐立难安是怎样的状态,一路上的怨气不断累加。贺凌风近些年斩怨执无数,可这一次,却对这份怨念手足无措,只能十分之丧权辱国地发誓,保证以后绝对贯彻落实家庭可持续发展理念,不浪费不多来,一次一个幸福大家。
这誓言发到了“如有违背”的部分,林秋夏忽然捂住他的嘴,替他说: “如有违背,你就去食堂炸一周的带鱼!”
贺凌风: “………………”
对于一条龙而言,还真不如天打雷劈来得好受。
贺凌风的公司离特管局不远,一样是市中心的地段。高楼有二十来层,建筑风格十分现代,有些不和谐地立在老城区北侧。
大楼以南是一群灰扑扑的上世纪老房子,东西都是门口立着“保护文物”的伪满建筑,以北则是宽阔的主干道和地铁站——属实是显得过于鹤立鸡群,或者说孔雀立鸡群更为恰当。
贺总解释说,这一片是他前几年现场拆迁的,算是全司亏损最大的项目。而明知要净亏几个亿还坚持立项的主要原因,是公司调查问卷显示,有99。76%的员工认为这附近的外卖和商业街使人具有幸福感, 100%的员工反馈将公司搬迁到市中心会有效缩短通勤时长。
林秋夏一时不知道该夸夸贺大人体恤员工,还是感慨一句世上竟有这等冤大头。
贺凌风道: “一天的二十四小时中,除去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剩下二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工作,加上午休个加班,员工将在公司度过绝大多数的工作日时间——费用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能买到幸福感,还挺物超所值的。”
以林秋夏的经济情况,不能理解贺总的“物超所值”,又是狠狠地震惊了一遍。
贺凌风则十分之不理解: “你对钱的概念还停留在较为匮乏的阶段?没必要,我的都是你的。婚后财产共有,这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那也是等到结婚登记以后,到现在为止,同性还不能登记的。”林秋夏忍不住开始普法, “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也有区别……算了,等今晚回去,我给你找几集罗翔老师的课……”
贺凌风听罢,在路边泊车,解开安全带,认真无比地转身,看着林秋夏: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领证,取得法律上被认可的关系,对么?”
“当然不是!”林秋夏懵了, “我是说,法律上暂时还不允许……和想不想是两件不一样的事……”
贺凌风没有给他更多解释的机会,直截了当道: “但是我想,而且可以。”
他解释: “精怪没人类那么多讲究,多得是只讲一生一世一双,不非得雌雄相依的品种,还有个别雌雄不定,一年换十二个身份证的。所以在特管局的管辖范围之内,允许异性,同性,不定性别婚姻,可以合法登记,受人类世界宪法保护。”
最后,他笑了一下,问道: “在犹豫么?是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在想拒绝的理由?”
林秋夏只是被领证登记砸得晃了一下神,就叫贺凌风的问题闹得找不到北。
解释的话张了两次嘴都没说出来,第三次再开口,他的思路已经被拉着跑出去十万八千里: “不,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等一下,我也没有想拒绝!只是太突然了!”
贺凌风瞬间收起沉静的面色,扬起了眉梢,身体往后一靠: “那就是答应了。求婚成功,祝你新婚快乐。”
“啊,你也新婚快乐……”林秋夏缓缓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气得力气都回来几分,往贺大人的龙胳臂上糊了一巴掌, “这也太草率了!”
贺凌风笑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 “是有点简单,所以戒指暂时只能看一眼,回头补个隆重点的再给你套上——没办法,我太心急了,总想将你登记到户口本上,让我的东西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姓。”
林秋夏: “……那也不对,怎么就新婚了?我们还没去领证呢!”
“特管局登记结婚的不多,最后生效的步骤,是在我这获得允许与祝福。”贺凌风说, “我也没有不允许和祝福自己的理由。”
林秋夏哭笑不得,一下子听得眼睛发热,一下子又被闹得想笑,犹如精神人格全分裂了,自己都别扭。
他握住贺凌风的手,仔仔细细地凑上去,看着那枚戒指。
戒指的款式简单,是三枚银色的圈环相扣而成。其中一枚低调地镶嵌钻石,一枚内侧低调地刻着“H&L”,还有一枚镂空,满是复杂而神圣的图腾。
“喜欢么?”贺凌风的眼睛弯出微笑的弧度,眼底都是盈盈笑意,隐约有些炫耀的意思, “我亲手刻的。”
林秋夏朝他伸出手。
“再等等。”贺凌风说, “我得选个良辰吉日。”
林秋夏抹了抹脸,坚持地抬着手: “好吧……我也等不及了。”
就这样,他们藏在车里相拥相吻。
感官瞬间被眼前人全部索取,再随着狭小空间里的氧气遭到掠夺,而一点点无限放大。
前方五十米就是公司,车窗外的人潮来来回回,还有叫卖棉花糖的声音传来……
直到车门被人粗暴地敲响。
林秋夏下意识躲开,贺凌风将他整个人掩在身后,难掩不满地降下车窗: “什么事?”
窗外是个老大爷,胸口别着“xx街道居民管理员”的标牌。
老大爷气势汹汹地洪亮道: “停车收费!五十块!”
贺凌风: “……”
第63章 老房子
那些动不动就甩钞票支票的霸总情节,贺总一直嫌夸张太过,连这种剧本都不愿意接。
但此时此刻,他也是真想甩出去一沓子现金,丢下一句“包年”就摇上车窗。
可惜在现如今,这项壮举实在缺乏了一些先决条件——倒不是残存的理智或是贺总的脸面起到什么用途,主要是电子支付太方便,贺凌风浑身上下连个钢镚都没有。
窗外的老大爷似乎同他心领神会,举起手里的二维码,示意在线付费: “扫这!嘿,今天你是赚着了。往前走的商场地下,二十才一小时,我这五十管一天呢!就前头那个公司,常去那办事的,车都停在这……”
他拍拍胸脯, “现在还时兴……对,时兴办卡打折!我这也有卡啊,包月二百五,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是居委会的,放心跑不了,就在这组织停车纪律——”
就在大爷唾沫星子横飞时,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嘿!你又跑这骗钱!站住——”
只见那大爷是钱也不要了,卡也不办了,立时健步如飞,三步并两步往反方向逃窜,熟练敏捷地混到了人群当中。
然后,方才喊人的片警才“姗姗来迟”。他亮出证件,十分歉意道: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您了,这大爷是附近居民,他家里……欸,贺老板?!怎么是您!”
贺凌风挥了挥手,礼节性地客气道: “陈警官,辛苦。”
那警察赶忙摇头,应答如流: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所在!倒是贺老板……赵叔他不认识您?怎么收费收到您头上来了!最近可是您一直明里暗里资助的他!”
“不认识。”贺凌风说, “第一次见着。”
林秋夏躲在贺凌风身后搓脸,双手摁着潮红的脸,边降温边听这两人交谈。
刚刚那位老大爷姓赵,家就住在这条街,儿子儿媳均长期在南方的工地上打工,他和妻子在家拉扯孙女长大,一家子也算能勉强糊口。尤其是去年,他的孙女大学读完找到工作,几乎快要苦尽甘来。
偏偏这时,那位姑娘遭遇了意外——她出门前,说是去见这些天认识的男孩,对方正在十分努力地考公,两人相约在咖啡厅看书;可到了下午,派出所却打来电话,说她在闹市区被人砍了好几刀,重伤昏迷,一条腿没了。
犯人当场被逮捕,还是约她的男孩。
小姑娘受了太大的惊吓,至今精神上还有些不好。她当时上班才两个月,公司也规模不大,还在创业期,老板等了她三个月,最后仁至义尽地给出一笔慰问金,解除了劳动合同。
本不富裕的家庭少了一笔收入,又背上大额的医疗费用,还要有一个人始终在家,像看顾三岁小孩子一样,照顾这姑娘。
赵老大爷便在这时发现了“车位收费”这件事,效仿着周围的商场,圈了几处,要求大家“缴费”。
来往路过的,脾气好的有人吃这个亏,反正他也会实实在在地帮忙看顾车辆,权当辛苦钱;脾气不好的自然不依,所以没多久,事情就闹到了派出所。
街道派出所是知道内情的,处理罚款也不是,不处理更不行,值班警察替着垫了几回钱。
直到赵老大爷敲上贺凌风公司客户的竹杠,事情闹到贺总的眼皮子下。
贺凌风听完来龙去脉,干脆默许了这件事,并给公司开放“停车费报销”这项福利,持赵老大爷开的横七扭八的收据,可以全额报销。
林秋夏听这个案子耳熟,猜测多半和张启铭有关。
他听得聚精会神,好不容易感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才缓缓探出头。
忽然冒出个人,那警察吓了一跳,警官证脱手而出,掉进车里。
林秋夏弯腰捡起,看见上边的名字赫然是姓孙。
“……”他交还证件,道了声歉,悄悄提醒贺凌风, “是孙警官,不是陈警官。”
贺凌风还没作声,孙警官先连连摆手起来: “没事没事!贺老板叫什么我就应什么,都是一样的!倒是您客气,叫什么警官,叫我小……小陈小孙都行!”
贺凌风从善如流: “小陈,辛苦了。”
孙警官看上去也十分乐意: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林秋夏: “……”
行吧,你们两个都开心就好。
孙警官忽然想起什么,道: “对了,贺老板的公司不是就在前边,怎么把车停这里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尽管找我!”
这下轮到贺凌风说出不出来话了: “……”
林秋夏竟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憋着帮忙解释道: “啊,他说想见一见那个被资助的老人家!”
贺凌风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些许笑意,隐蔽地投过去一个指认叛徒般的眼神,嘴上却只能应: “嗯。”
林秋夏更想笑了。
孙警官不好在这耽误太久,又回到例行巡逻的路线上。林秋夏和贺凌风也没那个光天化日不正经的心思了,将车子平稳开到公司地下停好。
见贺凌风收好戒指,林秋夏不太舍得地提问: “我下一次见到这枚戒指,会是是什么时候?”
“你还想见着?”贺凌风又开始没好气了, “戒指说,得等到你有诚意的时候。”
要是别人这样拿腔拿调地阴阳怪气,林秋夏八成会腹诽这人好烦;可是贺凌风例外,他一开始是又敬又畏,现在怕不起来,越看越觉得可爱。
林秋夏深感自己的想法有些抖M,实际却又如此,大概要归结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贺凌风刻意拉着脸,斜觑着看过来,眼里却能专注地映出倒影。
林秋夏又笑了起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弯着眼睛问: “这样有诚意么?”
贺凌风不情不愿地转过脸,指着另一边说: “再亲一下,勉强算有。”
林秋夏凑上去落下亲吻,手指根传来温热——贺凌风给他带上了戒指,环圈还带着体温,暖得一塌糊涂。
“算了,看过就没惊喜了,先给你。”贺大人扬了扬眉, “哪有一个戒指送两遍的道理。等我求婚的时候,再换个玩意给你。”
或许是手上的戒指太正常,导致林秋夏忽略了贺大人用是的“玩意”这个不怎么正常的措辞,只是心头略感不对,就跟他一块上了直通顶层的电梯。
贺总常年在特管局办公,天南海北地赶赴现场,几个月都未见得能回来一趟,对这栋大楼都有点生疏,差点没找到刷指纹上楼的地方。
还好公司有位靠谱的副总,问询赶紧跑下来接应。
林秋夏没正儿八经进公司打过工,对“经理”这个品种的认知不太深刻,一直介于“售楼处人手一个的头衔”和“日理万机日薪近万的霸总”之间横跳;而下楼接人这件事,则似乎该归类进秘书的职能内,甭管哪个经理出现在这,都显得不太符合情景。
看出来他的疑惑,副总笑呵呵地解释道: “我是贺先生找来的职业经理人,受雇于贺先生,主要是经营运作资产,同时也为贺先生提供一切关于公司业务的服务。”
贺凌风补充提醒: “服务的范畴别往端茶送水擦桌子上联想,太显傻。有胳膊有腿的人,一般是自己干这些事。”
林秋夏: “……”
贺凌风又道: “你要是非得犯傻,我就麻烦一点。再加一份费用,请经理人顺便出个成人智力开发课程,抽空给你讲讲。”
林秋夏: “………………”
副总以手掩面,人到中年的啤酒肚一颤一颤,暴露他在笑的事实。
林秋夏羞耻得不行,意识到这条小气的龙是想报复刚刚的事,想直接去捂贺凌风的嘴。
贺总却灵巧地闪开,人模狗样地去谈起公司的近期经营状况。
两人的谈话夹杂着不少术语名词,林秋夏即便听不太懂,也能感觉到这份专业。
这位副总的做事效率也极高。贺凌风昨天半夜查的IP,今早才通知到他,这会在日常工作就绪的情况下,已经完成整个签批流程,甚至形成了临时报告。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贺凌风边走边看起报告,先看到第一栏的结论: “账号确存在异常,为保证调查的保密性,暂无处理。嗯,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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