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名字,要好好记住,你有爸爸妈妈,你承载着我们对彼此的思念……”她感伤道:“我已经出不去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
戈晓菲端着一盘炒蛋打开门,外面有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进来就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是看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迟疑地叫了她的名字:“戈晓菲?”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两名陌生男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俊俏男人先开了口,仍然是摸不清的话语:“看来还不是没得救,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井迪点点头,接着问她:“你真的对我们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戈晓菲犹豫着摇了摇头。
“晓菲,谁来啦?”
一名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人家从里屋走出来,亲切的叫着戈晓菲。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戈晓菲连忙将手里的菜放好,去搀扶老人。
戴祈宵目光像鹰一样,几乎是立刻死死盯住了那老气横秋的NPC。
要从玩家最亲密的“人”下手。
既然戈晓菲最看重的人是爷爷,那只要让她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假的就好。
“来者都是客,邀进来坐啊。”老人热情得很,戈晓菲也不好拂了爷爷的意思,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进来。
那两人也真没客气,进来就是瘫在椅子上,高大的男人靠在岌岌可危的竹编藤椅,看着十分滑稽。
戴祈宵与井迪对视一眼,某个缺心眼的顺嘴提了一句:“爷孙俩长得一点不像啊。”
眼看戈晓菲要上脸,他立刻又补了一句:“想必更像奶奶多一点是不是?”
戈晓菲“呸”了句:“你们眼瞎。”
戴祈宵笑了笑,目光从NPC脸上移了回来。
刚才说他们不像的时候,NPC脸上拙劣的表情表演明显不自然极了。
似是要找出爷孙俩相像的证据,戈晓菲固执地看向NPC,“我和爷爷的鼻子很像,亲戚们过年聚的时候都这么说——”戈晓菲的声音至此骤然一停。
有戏!
NPC许是心虚,脸上慈和的笑僵在那里,脖子不自然地向旁边扭去,怕让戈晓菲看出个所以然。
“爷爷?”戈晓菲为自己适才的犹豫感到不齿,她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爷爷?
戈晓菲眉目软了下来,微微低下脖颈前倾,冲NPC温声道:“爷爷,别听他们的,我就说别让陌生人进来吧?”
NPC听语气里不再有追究,才悻悻转回来。
戴祈宵怎么能放过刚开的一点头?一点不给NPC反应的时间,就添了一句:
“戈晓菲,爷爷对你很重要吧?”
“那当然!”戈晓菲不假思索。
“老人家身体还好吧?你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多,可要将他的面貌好好记清楚了。”戴祈宵看似不经意说:“你上次和我说,你和爷爷最深刻的是哪件事来着?”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和你很熟吗?”戈晓菲下意识回嘴,脑子里却不可避免闪过与爷爷朝夕相处的画面。
画面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也许是深层次力的记忆趁机钻了出来,那股阔别已久的感情涌上心头,脑子里的画面越发清晰。
一个愣神间,戈晓菲的神经像是触了电,霎时望向NPC,眼里逐渐露出不可思议——
视网膜中人像模糊一瞬间,随着脑子里的回忆越清晰,眼前人的样貌却越发朦胧。
NPC原本的面庞出现,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因为戈晓菲不说话了,她眼里的光点黯淡下去,一点点留恋散去之后,只剩下无尽的厌恶。
见计划失败,面前的玩家戳穿了自己的真面目,NPC立即凶相毕露,发狠向距离他最近的戈晓菲扑去——
好在戴祈宵和井迪也不是摆设,在戈晓菲来不及躲避之时,二人皆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扯,帮她躲开了正面的攻击。
戈晓菲背上立即发了一层冷汗,上一秒这NPC还亲切无比,下一秒被拆穿,就如同饿虎扑食,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被戴祈宵井迪所救,会是什么下场。
也许在死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察觉,就像被泡在粘稠的蜂蜜中溺死。
被动之后,在不反击就是傻子了。
戈晓菲迅速拿出武器横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井迪更是直接拿出一把枪瞄准了NPC。
戴祈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拦下即将扣下的扳机:
“不要用枪,会打草惊蛇,引起其他NPC的注意。”
要是给他们警醒,说不定会迅速对其他玩家下手。
井迪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收齐枪械改换用一把刀向NPC跑去。
NPC看见井迪的攻势,刚准备要闪避,就被戴祈宵掀起面前的桌子挡去了视线。
为了避免被桌子砸到,NPC一拳砸到桌面上,桌子不堪重负四分五裂,木屑过后,井迪已经到达面前,闪着寒光的刀子直接没入NPC的身体,一击命中。
戴祈宵快速上前捂住NPC要张开吼叫的嘴,把人拖到墙边,一只手摸索着地窖的机关。
果不其然,“咔哒”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戴祈宵用力把人一搬,丢了进去。
NPC还想挣扎出来,手死死扒着地面,却被戴祈宵轻易用鞋尖踢了回去:“当心手。”
至此,石门彻底合上,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戈晓菲劫后余生,感激地看向戴祈宵和井迪:“谢谢。”
井迪摆摆手:“没事,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既然你也清醒过来,那就帮忙一起恢复其他人的神志吧,还没有忘记自己名字的玩家优先。”戴祈宵说。
戈晓菲:“没问题。”
——
这一天过得很忙碌,几乎都是在阻止玩家堕入NPC的幻境,虽然成果不是很如意,但是好歹也救了几人。
夜幕如约而至,关卡中的时间又流逝了一年,他们不会知道,接下来的一天会发生如何巨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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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他乡白(十三)
突兀的一声鸡鸣破晓了天光,戴祈宵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住喘息。
他快速穿上鞋子,走到外面发现屋子里的NPC已经不在了,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直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打破清晨的这份寂静,戴祈宵大步流星往外面跑去,不用听是哪里发出的音乐,他下意识就往薄月家跑去。
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快速后退着,戴祈宵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耳畔只剩下风啸声。
锣鼓声也吵醒了其他玩家,他们逐渐感到不对劲,也纷纷出门寻找声音的来处。
明明跑得嗓子里都有了腥甜的味道,但戴祈宵还是终究来晚一步,到的时候,他只看见了薄月穿着红黄相间的祭祀服装被推上轿子的背影,周围都是人,村民、还有被同化的玩家,他根本接近不了一点。
一顶白色的轿子上面挂着金色的装饰,流苏里面混着铃铛,在被村民抬起来的时候叮当作响,清脆的铃声就这么从自己身旁略过——
“薄月!”
他的喊声很快被淹没在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中,消失在空气里。
小雨淅淅沥沥降下,也减少不了一分村民此刻的欢愉热情。
戴祈宵被挤开在队伍最后,看着轿子远去。
刚流了一身冷热交加的汗水,被雨一淋,背上冷飕飕的,戴祈宵没有追上去,而是扭向身后敞开的大门。
薄月的地窖。
这不是次次都有的机会,特别是在村民无人看守的时候。
戴祈宵牙一咬,转身走了进去。潜意识告诉自己,他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地窖中,昏暗的光线照不清楚戴祈宵自己的手,下雨这里还会积起来小水坑,实在不适合住人,阴气太重。
戴祈宵打开手电照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有活物,但是却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好多套大小不一的衣服被整齐叠放在角落一张低矮的小方桌上,空了的米缸里蓄着水,边缘还有蛛网,干草被堆放在另一个角落,上面铺着一块布,就算是一张简易的床了。
戴祈宵皱着眉头把手放上去,还有一丝非常不易察觉的温热残留,说明这儿之前还是有人的!
他赶忙追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戴祈宵鬼使神差地往后望了一眼,抬起的脚拐了个弯走向后院。
那里是他翻墙离开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墙角下却蹲着一个小小的雪团子。
雪团子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湿掉的沙子上比划,戴祈宵吸着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惊扰面前的孩子。
“小白……”戴祈宵满怀期望的叫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雪团子立刻丢掉了手中的树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听到戴祈宵的声音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跑。
戴祈宵一边心中懊恼愧疚,一边大跨步向前一把抓住了逃跑的雪团子,直接把人提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也是这时候低下头看见了孩子在地上写的字,“司念”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撞入他的眼底,心中猜想被迅速肯定,戴祈宵心中终于有一块石头落下。
“总算找到你了……嘶!”
戴祈宵刚松口气,雪团子就在自己脖子到肩膀那块连接处狠狠咬了下去。
他也不拽开,只是把小白往身上又托了托。
戴祈宵手掌轻轻抚着害怕反抗的小小白,身上的痛感越是强烈,心中的石头越是轻松落下。
他嘴里还轻轻呢喃着:“不怕啊,我们小白不怕了……我找到你了。”
背上轻柔的力气,还有抱着自己的男人发出的温声细语,都让司念莫名觉得心安,他渐渐松开了紧咬着不放的牙,嘴唇贴在戴祈宵的皮肤,片刻后才抬起头,认真看向他——
那是海啸一样扑面而来难以阻挡的温柔,是好像能把寒雪融化的阳春三月。
小小的雪团子琢磨不透那里面的深意,但是却能确定男人不会伤害自己。
这是来自一个人类幼崽对他最大的信任,这是可以依靠的人。
戴祈宵见司白安静下来,与他对视,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交汇,与薄月相近的眉眼,遗传司恩宣的白化病。
先前就万分怀疑,特别是见到司恩宣时快要百分百确定,现在终于有了定局。
不过……
“小白,你怎么变这么小?”戴祈宵抱着他颠了颠道。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想通了答案。
一天一年的时间流速,小白的父母。
正如阎罗王所说,这道关卡是在陈述小白之前的人生,也是之前他最关心的小白的过去。
可是真到了最后一步,戴祈宵却不想知道了。
“我,不叫小白。”
【主要人物已触发,特殊剧情开启,请关卡所有玩家积极参与。】
系统像是官宣意见再普通不过的事,所有玩家就在瞬间被拉入参与司白的人生。
怀中孩子挣扎起来,戴祈宵将他放下来,手却还没有放开,他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小心谨慎的语气开口道:“不要怕我……我发誓不会伤害你。”
小司白迷茫看着戴祈宵举起的手,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想回到自己安全地带的他还是挣开了戴祈宵的手。
可能是自己也没想到会轻松挣脱,小司白回头看了戴祈宵一眼,他看见那双盛满温柔的眼里露出一丝悲伤与痛苦。
为什么呢?明明是除了妈妈以外第一次见面的人。
小司白还是扭回头往地窖里跑去。
鉴于现在没有村民在,司白的安全可以暂时保障,戴祈宵脚步有些沉重地朝村民离开的方向跑去。
系统刚刚提示过,小白这边是开启了特殊剧情,那按照正常发展的剧情线,薄月那里就该是突破点了。
但是他要怎么办才能了却这道关卡里的执念呢?
薄月的心愿是司恩宣离开这里,但是司恩宣已经被埋葬在了那棵古树下,该怎么办?
“戴祈宵?你也去看村民的祭祀吗?”郑斌和其他一些玩家在半路遇上他,问道。
戴祈宵意识到他们与薄月并不相识,只当这是普通的剧情推进,所以薄月的执念应该是所有人都能猜测到的点才对……
“先不说别的,赶快过去吧。”戴祈宵也不想说太多引起他们的怀疑,同样知道薄月存在的井迪也是一声不吭,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与戴祈宵并肩跑去。
——
薄月坐在颠簸的轿子里,被推进来的时候她没有反抗,看见戴祈宵也没有求救,难得的安静。
此时她摸着放在腿上的红盖头,眼中还有留恋。被囚禁那么久,就学了些绣活,她在过去的第一年无数次幻想自己被救出去,但是现实给她上了惨痛的一课,如果反抗就会遭到变本加厉的束缚,相反若是顺从些,倒还算能过得去。
她终于分清了幻想与现实,也败给了现实。
薄月对爱人司恩宣还有遗憾,毕竟是一眼沦陷的人嘛,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孩子吧。
村子里的人还在前面开路,轿子还挺大的,所以耽搁了些时间,等洁白无瑕的轿子终于落到平面上,薄月的鼻尖萦绕着一股奇异的花香。
她下意识嗅了嗅,甜味弥漫空气。
戴祈宵和其他玩家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苍老又繁盛的古树下,白色的帐帘被风隐隐吹起,金色的小铃铛清脆悦耳,有一片片的花瓣轻吻而过,落向虔诚跪地、双手合十的村民。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玩家望着面前诡异而瑰丽的一幕,也是不敢轻易动弹。
他们眉心挨着指缝,低头诵咏,向虚无的神明索求自己贪婪的欲望,并奉上鲜活的人牲祭品。
戴祈宵在所有人的屏息中上前一步,村民没有任何反应。
他大着胆子继续前进,一步步走到轿子前,伸出一只手要拉帘子,却倏地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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