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的碎片划破戴祈宵眼下的皮肤,差一点就要划破眼睛,鲜血汇成一条红线,给那双本就上挑神气的眼睛更添一抹妖冶,坚不可摧。
趴在司白身上的焦尸一个又一个接着倒下,戴祈宵在远处已经捕捉到那一抹白,用完一个弹夹立刻从系统商城兑换,一刻不停歇。
“啊啊啊啊!!!”
一具焦尸的喉咙中爆发出呕哑难听的惨叫,戴祈宵眯眼仔细看去,是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穿透了焦尸已经化碳的胸膛。
他的嘴角有些吃痛地牵起,那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任凭身边的恶鬼如何撕扯他,步伐如何沉重,都阻止不了戴祈宵一步又一步只进不退。
另一边,司白身后是无间地狱和惨痛过往,眼前,有一个曙光般炽热的人,驱散了阴霾和黑暗坚定向自己走来,背后的恶鬼都沦为了他的陪衬。
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啊,司白心想。
这一次,是真的要出去了。
他的手恢复了以往的力量,将那些贪婪嗜血的怪物从自己身上撕开。
“小白!过来——”戴祈宵往前一跃,伸出手来。
司白与难以计数的鬼魂同时伸出手,后者想拼命抓住少年,前者不再恐惧黑雾中恶鬼的低语,二人的双手顷刻间交握,紧抓不放。
“你不能走!”
“他不能走——”
“留下来!留下来!!!”
戴祈宵脑中闪现过阎罗说的一番话,他们不让他走。
指的是这些村民和玩家的执念吧。
小白自打出生以来就什么也不知道,没人教过他对错,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但是只要有人向他求助,有人对他付出一点点的善意,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回报给你百倍千倍的好。
这样一个人,如果能成为他的家人,爱人,那该是多么幸运啊。
“唔……”司白的肩膀、脖子、腰肢被黑雾一道又一道绕上、束紧。
阴风阵阵,黑云遮日,两人身边是残留的执念,它们有的咒骂,有的哀嚎,有的求救……无一不是浓郁到极致的情感,痛苦无比。
但是……“这不是你们强留他的理由。”戴祈宵一字一顿道:“把他、给、我。”
他扔去手中的枪,两只手一同跟数不清的怨灵直接抢人。
戴祈宵把司白整个人抱住,不让他看见听见它们。
他抬头直视那些东西,咬牙道:“如果一切因果执念需要个载体,那就让我来担着吧!”
戴祈宵说话时胸口震动,司白听见了他的话,挣扎了一下被戴祈宵摁了下去。
“既然是因果,我也不在乎多一点少一点,原告也好,被告也好,只要是我就能打得赢官司,有人感谢我,也有人怨恨我,这其中也是多少因果执念啊。”
如果司白能抬头看见戴祈宵的脸,那他就能看见一双轻狂无比的眼睛透着锋芒,与那些恶鬼的凶不遑多让,他表情不屑一顾,但一言一语认真极了:
“你们光因为自己的不幸,所以也见不得别人幸福,久居深山不谙世事不是你们害人的理由!”
“闭嘴!!!”被戳中了痛处的村民幽魂嘶吼着,得寸进尺朝中央的二人发动攻击,但是戴祈宵将司白护得很紧,更奇异的,在他说出刚才那番话后,黑雾似乎就全朝他一个人去了,但是他上却没有多出来其他伤口。
而是像……被吸收了一样。
“唉?!那小子——”白无常不禁发出疑惑:“怎么会这样?”
阎罗忍不住鼓了几下掌,语重心长道:“执念这种东西啊,又不止是怨憎恨别离,爱和思念也是其中一种,他自己愿意替小怪物担下所有的执念算在自己的因果上,在轮回中也是允许的。”
他笑的露出虎牙,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欣喜:“正好这些不听话的怨灵啊NPC什么的很让我头大啊,这些东西跟着戴祈宵回阳间,一番轮转下来,执念该消的消,该散的散,倒也替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员工啊!”
白无常撑脸:“唉,还没下来呢就已经开始被压榨价值了。”
黑无常:“……我去准备一下新同事需要的东西。”
——
戴祈宵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混沌的天空在缓缓散去阴霾,有光从云层里照射到脸上,将他的瞳色映得更浅。
本该是疏离清冷的感觉,却在他低头给司白盖上衣服遮挡阳光时,变得更明亮剔透。
“戴祈宵?”司白看不见,只能听见戴祈宵如擂鼓般的心跳。
“在呢,都结束了,我们回家。”戴祈宵将他紧紧拥抱住,终于松了口气,他眼中充满爱意希冀,轻轻喃语:“我可以让你干干净净的去迎接一段崭新的人生了。”
雾霭终于全部散去,司白从外套里探出一个脑袋,微风拂过湖面吹起了波澜,上面亮晶晶的,晃得快要睁不开眼,雨终于停了,阳光……很暖和。
戴祈宵牵起司白的手,抬头时看见了枯树丛中那棵巨树的残骸,还有两道白影相互依偎着,朝这里看来。
其中一道白影似乎是想伸手挽留什么,戴祈宵却更急着开了口,不知道是对那两个影子还是对司白说的: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念着什么人了,回家。”
白影顿了顿,释怀似的,语调柔和:“……确实比我起的名字好。”
这个本就不大的声音,在相隔那么远的距离里,像一阵暖风一样化开。
【恭喜玩家戴祈宵通关《他乡白》,检测到积分满足条件,是否选择“回家”?】
回家?系统原来也会用有人情味的词啊。
他低笑,“是。”
“【生命系统】提示您,将在60秒内传送进入——现实世界。”
白雾瞬间涌起,裹挟住二人。
戴祈宵已经开始想象会在什么地方遇到他的小白,但是一个突兀又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玩家有关系统、地府及相关人员记忆清除中……】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
戴祈宵瞳孔扩大,瞬间想到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过,原来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吗?
那他的承诺、他的情感,算什么?
“不行!我要见他!”
——尖锐的耳鸣和刺眼的白光呼啸着交替闪现,一间寂静的病房中,脸色苍白的男人从床上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陌生苍白的天花板,听见仪器运作的声音,皱了皱眉头,有一些画面在他脑中不断后退,直至变成白噪点一样消失,彻底空白。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脑袋后面随意挽起微卷的头发,双眼有些无神地走进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旁边有小小的生理性眼泪泛出,头上绑了一圈绷带的男人转过头来,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三秒过后,在禁止大声喧哗的医院中惊声尖叫……
“戴祈宵!你个臭小子终于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戴启凌手忙脚乱地按下呼叫铃,立刻打电话给在楼下买饭的父母,“喂爸妈!弟弟醒了!”
戴祈宵皱着眉抬起一只手堵了堵耳朵,有些适应不了这惊喜过头的聒噪。
戴启凌二话不说就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被闻讯前来的同事连忙拉住:“凌姐!病号病号!”
戴启凌收敛了一下,指着戴祈宵心痛道:“大难不死还对着人一脸冷冰冰,气死我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难看到她渐渐红了的眼眶。
医生护士开始检查他的身体各项指标,忽然听见戴祈宵念了句什么。
“嗯?你说什么?”
“……小白,在哪里?”
戴祈宵没有戴着眼镜,看着近在咫尺的医生脸有些模糊,但还是坚持看着他们发问。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关于某个人的记忆太多太多,每个画面中都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仿佛洞悉了自己的心,好像还有很多很多人,但他记不得时间和地点,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个叫司白的人。
“戴祈宵!”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猛地朝门口看去,又顿住:“……爸,妈。”
二老连买来的饭都来不及放到桌子上,热泪盈眶跑上前来,没有了以往的端庄,展现着失而复得最真实的状态。
戴祈宵也知道死里逃生的感觉有多惊喜,他也想与家人抱在一起,但是混乱的记忆碎片以及胸腔中刺痛难耐的感觉让他静不下来分享喜悦。
戴祈宵从病床上站起来,在医生护士和家人的惊声中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一把拽掉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的线,光着脚就要往外面走。
“戴祈宵你干什么?!”
“快躺下,别起来!”
“祈宵!”
身后有好几双手在抓着自己,这种感觉似乎不久前才经历过……那时候,心里很难过,他应该抓些什么才对。
“放开我……小白!”“你们放开!我得去找个人……”
戴祈宵反抗挣扎着,领口都被扯开。
最后还是他的妈妈放了话:“你们先松开!别弄伤他!”
她那一双和戴祈宵接近的眼睛湿漉漉的,但还是非常强硬,与其阻挠伤害到她的儿子,还不如放手看看他要做什么。
戴祈宵没有了束缚,还没站稳就大步朝外冲去,在门口还差点滑了一跤,他扶着门框继续站起来,看见医院走廊是如此陌生,他心中生出一股茫然,他该去哪里找到心中的那个归属?
但是迷茫没有持续太久,好像是有一股指引,他静静地看向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地上,像镀了一层金箔,看起来在冷冽的医院中那么温暖。
“司白,小白……”他口中不断念叨着,朝走廊尽头跑过去。
两条走廊上同时响起护士的惊呼:
“唉这位病人!别跑!”
“这位先生!请不要奔跑!”
心跳陡然加快,戴祈宵的脚步也没有停下,他睁大了眼睛,直觉走廊尽头的拐角会出现答案。
他大口喘气,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那个名字,最终,在踏足窗子延长出来的光影时,听见了回音——
“戴祈宵!”
他停了下来,听见的声音与脑海中的声音重叠。一个白色的身影穿着与他一样的病号服跑到阳光底下,明明是逆着光的方向,他却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个天使一样的少年。
心中堵塞的、沉重的感情终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统统释然,有了出处。
那些窜来窜去的记忆碎片终于停歇,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过往和美丽的少年。
那个天使一样的人冲他笑着,在阳光底下张开双臂,朝自己扑了过来。
戴祈宵身体比想法先动了起来,仿佛不舍得光让眼前的人前行,他一大个跨步,接住了熟悉的身影。
眼中有泪花闪烁,戴祈宵用力抱住了他的天使。
“小白,我们回家了。”
……
那天黄昏时分,医院的走廊尽头,有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相爱,但是从窗子里洒落下来的金辉倾泻在他们身上,好像在恭贺名为“爱”的胜利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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