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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离他远点！”
“真凶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护着小怪物的，明明都自顾不暇了。”焦尸浑身抖动，像是在大声嘲笑，它躲开戴祈宵的攻击重新回到火势之中。
确实，火舌已经时不时地要燎到戴祈宵脸上，他背对着山火，阻止它们碰到怀中人。
“咳咳！我、快要喘不过气了……”伍小八在湖面上空，被黑雾勒得脸庞通红，竭尽全力喊出来，才被戴祈宵在茫茫咒骂声中听见。
“放了他们，有什么冲我来！是我打破了原本的剧情，我来担！”戴祈宵凶狠地盯着焦尸，山根处都皱了起来，像一条护食的恶犬。
那些黑雾顿了顿，将玩家重新绑回岸边，看起来好像是听了戴祈宵的话。
“你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啊。”焦尸传来声响。
郑斌咬牙道：“放屁！明明都完成了，特殊玩家也没下山啊！”
焦尸笑道：“不是让你们积极参与特殊剧情吗？你们……欺负他了吗？”
戴祈宵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是这一点。
“只要你们每个人都对他下手，我就放过你们……不妨告诉你们通关的诀窍，只要在这个时候跳进湖里，就能完成主线任务离开了。”
戴祈宵抱着司白，不敢置信地抬头，他能感受到齐刷刷十几对目光登时聚在小白身上，他用力把人掩藏，却躲不过那么多双眼睛。
“不、不行。”戴祈宵摇着头，看向玩家的眼神带着求助。
可能是被勒得不行，有一个玩家率先自告奋勇：“知道了知道了放我下来！”
那名玩家被黑雾扔在地上，摇晃起身，朝戴祈宵的方向走来。
男人拿出了一把刀，在生死之间被逼的双眼通红：“我就轻轻地割一下、不会有事的……”
他踌躇着向前，戴祈宵闭了闭眼，掏出枪对着他：“……你再走近一步试试。”
那男人慌了：“你要为了一个NPC让我们十几个人都去死吗？！你也是玩家啊！”
戴祈宵握枪的手在抖。
焦尸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知道吗？我们还得谢谢这位大英雄呢，要不是他唤醒小怪物的记忆，我们也不会连着一块儿解封，记起一次次的死亡轮回，你们也就不用遭这罪啦。”
“你听见了吗？”男人喊道：“是你非要救他！”
有了第一个，就有接二连三的玩家躁动不安，大多数人不想因此把命搭上，就像焦尸说的，只要“欺负”他一下就好了，不会伤到生命，为什么戴祈宵这么固执呢？
焦尸看见不错的反响，黑雾将玩家全部放到岸边，在湖面守着，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
戴祈宵一瞬间被焦尸的话点醒，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联系。
“我，划一下没事的。”一只苍白的手抬起来，覆上戴祈宵握枪的手，明明都感觉不到分量，但是微凉的手心贴在皮肤上的那一刻，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小白？你醒啦，你听我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别管。”戴祈宵皱着眉头低声道。
“做错事情要受惩罚，他们是，我也是。”司白藏在碎发下的眼睛弯弯一笑，没有了眼球的眼皮空荡荡耷拉下来，与旁边水灵灵的眼睛形成了对比。
“你想知道，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玩家都怎么了吗？”
司白虚弱的声音需要戴祈宵垂耳才能听到。
戴祈宵红着眼睛摇头：“我不想知道，小白，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司白望着他，身体受关卡限制太严重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十年前从湖里爬起来一样累。
他头一次没有听戴祈宵的话，他说：“烧焦的村民也好，那些失败的玩家也好，被我吃掉了。”
“对不起啊。”
“我也不想的，可是……”
完好的眼睛里掉出来一行清泪，他嘴唇颤抖，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信你的，戴祈宵，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而已，所以犯了错也一样要受罚，让他们都平安回家吧……我也想跟你回家了。”
司白挣扎着要坐起来，直面玩家。
他平静的眼神让每一个玩家心里都十分不好受，对死亡和恐惧的那种坦然，往往更令人胆颤心惊。
戴祈宵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很自私，他快疯了、他其实想说，那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本就要死了他只不过是阻止了他们复活的机会。
但戴祈宵的理智与他的疯狂互相牵制撕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清醒的。
直到小白说，让他们平安回家吧。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想什么、纠结什么，然后选取除了他让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看着几个玩家渐近的步伐，戴祈宵慌不择路地向焦尸请求：“换我不行吗？我来替他。”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若是放过他，你让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玩家怎么甘心呢？”黑雾瞬间又浓郁了几番，戴祈宵的耳边瞬间涌入了许许多多不甘不愿的声音，是那棵古树下的冤魂。
一阵尖锐的耳鸣，再睁眼，所有的灵魂带着模糊的面孔在空中飞舞，遮住了太阳，整片天地都暗了下来。
烈火，枯骨，黑雾弥漫。这就是地狱吗？
“各位，时间可是不多了。”焦尸将他们团团围住，火焰带着高温已经烧到了玩家的衣物，或多或少都焦掉了一部分。
“好烫！”一名女玩家的手背被烫出一块伤痕，她猛地缩回手放在胸前。
“呃——”
戴祈宵的后背被火燎伤，黑雾也在瞬间缠绕上来，将他绑在空中。
“戴祈宵！”司白感觉到身后一空，回头便看见黑雾将其裹挟至火焰上。
“没有了他阻挠，你就能更快做出决定了吧？”几具焦尸的手高高举起，一把抓住戴祈宵的脚腕，看样子是准备往上爬。
焦尸的温度一点不输火焰，戴祈宵的皮肤很快就被烫红。
“想救他？那就别磨蹭了。”
“放开我！小白你别做傻事——”戴祈宵此刻完全顾不上疼痛，只求司白保护好他自己。
司白背对这戴祈宵，往玩家的方向走了两步：“请，继续吧。”
井迪喝道：“你开什么玩笑？！小白，你听戴祈宵的话，回去！”
“谢谢。”司白笑得很浅：“不过我不想有更多人因为我而死去了，反正我只是多几道伤口而已，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拿着刀的男人一把推开井迪往前走：“火马上就要烧死我们了！”
井迪朝那个男人一拳挥过去：“你疯了你对一个孩子下手？！”他拎着男人的衣领吼道：“你怎么知道那些NPC不是骗你的呢！”
黑雾扑过来把井迪按倒在地，飞来许多鬼魂抓住他的手脚。
拿刀的男人被护送到司白面前，焦尸蛊惑道：“是不是真的，试试就知道了。”
眼看着刀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司白真的也不躲，那男人边哆嗦边说着对不起，司白配合着伸出手，男人飞快在他的手指上划了一道，隔了一秒，血珠从细小的伤口漫了出来。
“这样也算欺负了吧？我可以走了吗？”男人看见血之后就扔掉了刀，急忙问NPC。
伤口里的血滴落下来，黑雾中的鬼魂和焦尸瞬间争抢着趴到司白脚边，贪婪地接住那一滴血，好像在品味什么珍馐。
“我可以走了吗？”男人又紧张地问了一遍。
咂巴着嘴的焦尸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将脑袋弯折过去看着他，说：“当然。”
话音刚落，一阵黑雾就将人扔进了湖里。
“他通关了，那下一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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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最终章
第197章 他乡白（完）
“真的放他走了！”
“这是真的，他通关了！”
“我……我，下一个我来！”刚被燎伤的女人冲上前来，捡起地上的那把刀子站到司白面前，她红着眼眶，也许是被烟熏的，她捂着嘴咳了几声，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朵后面，轻轻摇着头，牙关打颤：“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活下去，我没有办法……”
当她举起刀时，被NPC拦下，刚尝到血味的焦尸挣开猩红的眼睛，里面是填不满的欲望，它说：“等一下，刚才那是第一个人，后面的人创造的伤口，必须比前一个更致命才行……”
女人吓了一跳，紧紧握着刀，哆嗦起来：“你、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焦尸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滚烫的温度使女人尖叫起来。
“谁让你们那么磨蹭呢？时间不够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鬼魂的尖笑声环绕在所有人耳畔，整个世界昏天黑地，这个关卡世界几近崩塌。
女人的手快要握不住刀，她满眼歉意看着司白，而这个即将被自己伤害的孩子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响拽过了她的手。
“啊——”女人闭着眼，不知道面前这个小NPC要做什么。
司白抓紧她的手往自己手掌上划过，一道血痕出现，比刚才更多的血液流了出来，鬼魂与焦尸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汲取那些鲜红的血，甚至有几个互相撕咬起来，只为了能多舔舐到血。
“混蛋！别动他！”戴祈宵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托，拨动机关，一声枪响，将自己腿上的焦尸打落一只，紧接着呼吸之间又开出一枪，本来想将小白身边那只饮血的焦尸干掉，但是子弹偏了。
高温影响了他的视野，眼前的空间都在扭曲，很容易误伤小白。
意识到这一点，他骂了一声，没再敢轻举妄动。
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白，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泪水涌出，低下头不停道谢：“谢谢、谢谢！”
她不敢久留，马上转过身往湖里跑去。
焦尸捧着珍贵的活人血，恨不得能从那道伤口中吮吸出更多：“快、快！下一个是谁！”
它们碍于关卡规则与系统，不能直接对剧情之外的司白下手，只能让玩家制造机会，才能喝到活人血来减轻自己身上的因果。
第三个人划开司白的手臂，不知道是切到了哪根血管，鲜血如瀑留下，那些鬼魂和焦尸仿佛在此刻失去了理智，开始低伏在地，像茹毛饮血的野兽，根本看不出它们生前曾经为人。
井迪身上的焦尸也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全向司白的方向涌去。
戴祈宵被黑雾扔下，原本就没好全的内伤使他又喷出来一口血。
井迪趁这时候扑过去将戴祈宵扶起，表情震惊：“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血会……”
戴祈宵忍着剧痛站起来，熟悉的场景在他眼前再次上演，这次没有了有利条件，他该怎么救出小白？
不过现在……他望向岸边呆愣的人群，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走啊！！！”
不然他就不能一心一意只顾小白了。
众人才回过神，现在没有NPC盯着他们了。
“快走，进湖！”
“别浪费他们争取来的时间！”
戈晓菲和林凌二人负责断后，看着和自己一个阵营的玩家跳下去。
“井迪，你也和他们走。”戴祈宵推搡着他。
“那你呢？你怎么办？”井底搀着他，有些不悦。
“这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你现在出去还有机会获得两倍积分，万一他们回过神，你就要死在这里了！”戴祈宵拽着他往湖边走：“快回家吧，现实世界有人在等你。”
井迪被赶到了湖边，紧紧拽着戴祈宵的袖子，他不能否认跟戴祈宵很合拍。戴祈宵是关卡中少有不会在背地里捅刀的玩家，是可以放心成为队友的存在。
如果这样一个人死在关卡里，真的很可惜。
“你现实中就没有可以让你留恋的人了吗？！别开玩笑了先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吧！”井迪忍不住皱起了眉。
戴祈宵将他抓住自己的手一点点掰开：“有啊。”
“他们逃了！”不知道是哪个NPC还留有一丝清醒，看见玩家一个个跳了湖立刻提醒道。
顿时，黑雾与鬼魂像是索命的锁链向戴祈宵和井迪的方向袭来。
“我有很多家人，朋友……但是小白不一样。”戴祈宵松开井迪的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推，井迪失去了平衡，往后仰去。
在浸入湖水前，他看见戴祈宵身后漫天的黑雾和青面獠牙的恶鬼扑来，嘈杂的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变得安静，只听见戴祈宵说——
“他只有我了。”
那些东西来不及抓回井迪，正要抓住戴祈宵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走。
戴祈宵一身外套被火燎得破破烂烂，手臂上也有一大片的烧伤，他收回滞留在湖面上的手，缓缓站起来。
一缕鬼魂伸出尖利的爪牙朝他飞去，戴祈宵转身，鬼爪与他的面颊堪堪擦过，折断了鼻梁上的那副镜框。
戴祈宵微微闭了闭眼，将玻璃碎片遮挡在虹膜之外，反手举起枪，对着正面爬来的焦尸开枪——
“砰”的过后，焦尸摇摇晃晃倒地，在抽搐几下后没有了动静，突然变成黑灰随着风飘散。
枪声连续不断响起，司白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啃噬他的焦尸群中空缺开了一个角，有一线光芒从中照了进来。
他的耳边终于不再是过往对他不断的诅咒、斥责、恶骂，在从前到现在所有的声音中，他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枪响，配合着自己跳动的心脏不断起伏，破开了血液组成的禁制……他睁眼，看见了那个要带他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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