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黑衫黑面就像地狱隐现的鬼魅。
面具轮廓还未看清,呼啸着的拳风毫无章法的凿在了对方肚子上。
本来护住命门与咽喉的黑衣人内脏翻腾,痛苦的弓了腰。
萧争能游刃有余的对敌让暗十二心也放下了些许,他闪转腾挪间只瞟了萧争一眼。
就被眼前内力深厚的黑衣人寻到了破绽,对方伸爪成勾迅疾如电般朝着他的眼前而来。
暗十二迅速闪退,打算先避下致命一击。
却不想黑衣人的目的却并不是掐攥他咽喉,而是直直的伸向了鼻尖。
在他诧异惊惧间,对方指尖都碰到了面具下沿。
若不是暗十二轻功实在出挑,此刻面具早已经被掀下,面容也会暴露人前。
暴露身份的危机感令暗十二霎时浑身一紧。
退开三步外下意识伸手察看面具有没有松动。
也是他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差一点得手的朱雀更加笃定。
眼前这个暗卫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刺客。
轻功出挑,性子跳脱,不按常理出手。
即刻便发起了心狠急躁的攻势,一心照着暗十二脸上的面具抓取。
这边打斗的动静惊醒了河岸边沉睡的工匠。
几个身影从地上迅速起身,朝着隐约发出声响的地方观望。
清晰捕捉到了无数攒动的黑影。
霎时惊慌意乱如坠冰窟。
“有……有人!是来灭口的!”
萧争不经意间朝着河岸边看了一眼,这边二十来个刺客已经损伤过半,暗七成功将人群打散。
这个当口萧争最怕工匠受到惊吓会发出过大的声响。
那便等于给敌方提了醒。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清醒过来的人仿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扯着嗓门高喊出一句。
“……快快跑啊!”
第122章 他们只不过想活着
高亢的音量如一道惊雷将静谧的黑夜划破。
交锋中的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岸边看了一眼。
朝着暗十二急于求证却接连失败的朱雀咬紧牙关,弧线生硬眼眸中迸发出冷冽神色。
陡然朝着河岸方向一挥手。
那些步伐被打散的黑衣人顷刻全都放弃了攻势,刹那间散至各处。
全部朝着河岸方向飞窜而去。
萧争只愣神了一瞬,便如一道残风掠影般紧随而去,朝着奔袭的人影无差别发起杂乱的攻击。
他只能拦住一两人,其余人影分散各处相距甚远。
间不容缓的情形让缠斗的暗七瞬时抽身,也朝着河岸边奋力飞掠。
身后跟着紧随而至的暗十一。
暗十二抽身不及,被紧盯着他的朱雀拦阻,万分焦急无心恋战。
不远处出现了侍卫军的兵器磕碰动静,这让萧争提到喉间的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好在,还有侍卫军。
能保护百姓。
侍卫军还没赶到起身准备奔逃的工匠近前。
河岸对面刹那间飞窜而起数道黑影。
在昏暗中从即将燃尽的火堆光线下,如一道道人墙般先后踩踏在河岸边,衣袂飘飞层出不穷。
暗七那声“都躲到角落”还没冲出桎梏破嗓而出,对面人影里率先冲出一道。
身姿飘逸,轻功卓群。
踩踏着流淌的河水飞掠而过。
转瞬间就到了河对岸。
黑影攒动,先后足有四五十人,将惊慌失措战战兢兢的工匠惊吓到不敢挪动分毫。
也即刻就与赶至的侍卫军冲突到一处,霎那间打杀阵阵。
刀兵碰撞声,惊惧喊叫声,身躯倒地声。
混乱一片。
萧争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一心朝着那些瑟缩的人群和不明来历的杀手,以及已经死伤不计的冲杀急掠而去。
身后方才交锋处传出一声低沉的“杀了他们!”
那些已经与侍卫军冲突到一处的黑衣人即刻就分成了两拨。
与方才分散朝着河岸奔袭的影子融合到了一处。
衣袂翻飞,冲向了瑟缩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无限惊惧的工匠们。
侍卫军猛然也发起了不死不休的冲锋,出现了同归于尽的势头。
可守在此处的侍卫军不过三十多人,也只是为了护卫工程顺利。
万不能想到竟然会有明目张胆屠戮百姓的行径。
萧争目眦欲裂,朝着混乱一片的河岸边奋力靠近。
却被数道黑衣身影拦阻。
一时根本脱不开身。
打杀间他都能从耳际听到自已撞击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就像重锤一般击砸在他的神志上。
后赶至的暗七望了被拖住的暗九一眼,只犹豫了一瞬还是朝着打杀中的人群奔去。
暗十一紧随而去。
不能耽误,人命要紧。
只片刻,情形瞬息万变。
侍卫军被人数占了上风的黑衣人拦堵剐杀,暗七和暗十一即刻就冲进了交锋的人群中。
一声声躯体倒地动静,浓重的血腥味霎时挥散在整个河岸四周。
鲜血喷溅,将河岸四周的土地染成了血红。
惊惧连连的工匠终于有人受不住惊吓,发出了惊悚而崩溃的喊叫。
接连有人起身想逃离这随时都能殒命的是非之地。
躲起来,藏起来。
藏起来啊。
刹那间萧争的眼眸中就映入了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血腥气,仓皇逃窜的身影好似被猛兽追杀的兔子。
连滚带爬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
身上传来了被利刃划破的刺痛感,萧争恍神间被中伤,却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心思去顾及伤痕。
内力猛然爆发将围堵在四周的黑衣人掀退。
瞪着一双发红的双眼,几近疯狂的攻击靠近过来的所有人。
似乎是有意将他们四个打散,不断有黑衣人朝着自已涌靠。
暗十二也完全被拖住无法抽身。
萧争胀红着眼眶,余光里映入那些他无法触及的身影。
惨叫哀嚎着,惊惧奔逃着。
在侍卫军视死如归的打杀下,暗七暗十一的奋力营救下。
仍有几个黑衣人散进了河岸妄想奔逃的人影中。
领头的汉子不得不撇下了他在远处顾及不到的儿子,咬牙抻扯着自已近前的工匠尽快躲避。
这都是他带出来的人啊。
每个都是拖家带口,不辞辛苦,风餐露宿奔波着。
每个家中都有盼归的眷属,都还等着他们平安回去团圆呢。
他带出来的,他也必须要完好无缺一个不落的带回去啊。
他的儿子就在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嚎啕大哭被杀戮血腥和黑衣人隔挡。
萧争的目光在混乱中紧紧追溯着两个孩子。
惯会捣乱欺负人的那个驴蛋小子。
这会儿将被惊吓到哭不出声的小姑娘紧紧护在了臂弯里。
捂着女孩的双眼,泪眼婆娑的朝着领头汉子哭喊。
“爹——!”
汉子一个抓不住,人群中就奔出了个年迈的老汉,步履蹒跚朝着孩子的方向卯劲奔跑着。
“小丫啊。”
血色化成了薄雾,零星闪动的微弱火光中身影倒在了血泊里。
女孩看不见,她的双眼被蒙住,哭声被混乱掩盖了。
为什么——!
血液好似如溪流般晕染了河岸,染红了那条清澈见底的活水河。
也染红了萧争恨意滔天的双眼。
他的眸色变得血红,目眦欲裂几乎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满布血丝的眼睛里显现出无限的憎恨。
和难过。
她娘已经没了……
她跟着仅剩的家人东奔西走,跟着风餐露宿没有个安定。
她有什么错?
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都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夜以继日的赶工修桥,都只是想早些让此处百姓少些难处,也只是想好好活着啊。
只因为身份没有你们高贵,就可以轻如尘埃低如蝼蚁,任意被他人践踏剐杀?!
只因为挡了谁人的登顶之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小段。
就必须殒命在这!
“啊——!”
萧争的喊声只发出半截,剩下的全都消失在无声中。
他感受不到身躯上传来的疼痛,只有心中无尽的怨恨和难平。
崩溃和愤怒。
侍卫军损伤过半,黑衣人也死伤过半,但人数上依然占了上风。
将他们几个分散拖住,无法及时赶到近前。
黑衣人里突兀飞出一道身影。
矫捷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朝着奋力挡退敌人,朝着百姓靠近的暗七发出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即将碰触到面门时被暗七闪身躲过。
那道人影没有执拗,而是又朝着不远处的暗十一袭去。
仍然是朝着面门而去。
萧争的视线又迅速掠过与暗十二纠缠的那个武功不凡的身影。
捕捉到对方也执意去抓取暗十二脸上的遮挡。
萧争面对的只是几个武功并不出挑的黑衣人,他以伤抵伤的挡退了攻击。
在瞟见与暗十一纠缠不休的黑影腰后隐约甩动一截鞭尾的当刻。
思绪霎时变得清明。
太子府。
第123章 我做不到了
是太子府的人。
萧争此刻清明与混沌纷乱混杂着,头脑与身心都剧痛着。
在令人头脑晕眩的黑夜里,顿生出难以忍受的窒息。
原来是在寻我。
沉痛的血色杀戮将他认知全部推翻,如同累积堆砌许久的高墙,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顷刻轰然倒塌。
利刃割破皮肉,他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感,就眼睁睁的看着刀光剑影,人影绰绰。
有的人哀嚎喊叫着,有的人艰难跪伏着。
有的人将别人护在臂膀之下,有的人再没声息了。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恐惧滚爬着想抓住哪怕一点点生的希望。
可想活命却那么难。
这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
都是因为我。
是我太无知,我太任性,是我不顾后果惹了不该惹的祸。
而这些备受牵连的无辜性命,被屠戮被剐杀也是不过是顺手而为。
萧争迎着四周前仆后继围拢过来的黑衣人,分毫都未退避的以身躯迸发出通身所蕴含的所有内力与杀意。
他的眸光冷冽血红,他的下颌紧绷生硬,他的脖颈血管鼓胀。
如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在无尽的黑暗中,好似撕破了这片充斥血流的虚空。
浓厚内力掀卷,他的五脏六腑也如充血般凛冽翻腾着,紧咬牙关毫不退缩的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刃锋。
他是肉体凡胎,他对自已的武功无法做到得心应手。
但萧争就是以自已的皮肉裹挟着内力从心而发,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愤怒不忿,徒手蓄力拧断了从自已手心擦穿而过的寒凉兵刃。
将欺身近前的黑衣人如翻浪般掀飞。
他的手心血流如注,染红了手中攥着的半截刃锋。
仿若一个刚从地底攀爬而上的恶面修罗,紧攥着手中滴血的断刃,眼瞳血红。
视线狰狞的望向那些个,他才刚熟悉起来却即将殒命的身影。
望向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不畏生死的侍卫军。
手中浴血的断刃都随着他的手腕抖动着,鲜血也顺着平滑锋利的刃尖滴落。
在这暗夜都藏匿不住的污浊下,迎着四面楚歌冲袭而来的黑衣人,甩撒出零星的血花。
断刃霎时迅疾飞掠,游龙般划出了一道寒光残影。
迅疾裹挟着杀意朝与暗七缠斗的黑衫身影袭去。
凛冽的破空声在混乱的纷杂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被包围其中脱不开身的暗七下意识闪避开,那道利刃就在他视线中出现,擦着他的对面黑衣人的发丝飞过。
风影一般刺入了不远处的火堆,本来就凋零即将湮灭的碳堆霎时腾起了滚滚烟尘。
掀起星星点点飞扬的花火。
躲开危机霎时顿住脚步的玄翼猛然朝着暗器袭来的方向望去。
立时对上了一道冰冷寂寥的墨瞳。
那道身影傲然卓立,黑衫被血迹浸染。
萧争立在炼狱一般的旷野,没有顾忌再次朝他涌扑上来的人影。
耳边已经一片寂静。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了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瞳,眸色温和,深邃到萧争无论何时都看不懂那隐藏在眼底的情绪。
却隐藏不住随心而发的无限包容。
和望向自已时蕴含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浓浓爱意。
几日前他才语气柔和,满含担忧。
一而再三的嘱咐着萧争。
“无论何时,都不要将面具取下。”
可萧争没听话,他也做不到了。
眼眸酸涩,萧争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苍白面容上没了任何遮挡,唯有耳畔边的血迹晕染了些许的霞色。
好似夕阳西下时刻,最后晕染的霞光,转瞬就会不见了。
他颤动的唇角无声呓语着。
蓝慕瑾。
我做不到了。
玄翼视线中就是那样一张面容,面色苍白如纸,浅淡毫无血色。
有着跟那张画像中,跟当夜记忆里,同样的一双潋滟眼瞳。
可眼眸中已经没有了灵动和澄澈,只有无尽的滔天恨意,也有着深刻肺腑的心痛。
与寂寥。
发丝凌乱混杂着血迹沾染了唇角,一双灼灼其华的瞳色中即刻只剩了冰寒刺骨。
也在玄翼看清他面容的当刻,萧争再次掀翻围拢攻击的人影,如同掠下峰坡的山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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