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秦晟有些冷淡地接听了电话。
“小晟,你赶紧去一趟市北医院,你小叔被车给撞了,我和你爷爷现在准备赶过去,爸,等等!你别急!喂,小晟啊,你快点过去,我们一会儿在医院汇合。”张筱苒语气急躁,匆匆交待完事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秦晟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收到秦英明的消息,惊讶与仿徨更是揪起了他的心,而这种突兀感和错位感让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依旧在乎秦英明。在赶去医院的路上,秦晟回想起儿时秦英明带着他踢球时的情景,这个男人若不是做出了伤害丁予诺的事,秦晟恐怕还真会认了这个父亲。如今想来,秦英明似乎一直对自己都不错,这使得他更加难以释怀。
一家人分别赶到了医院。得知秦英明被卡车撞得颅脑出血,中途心脏骤停过一次,而他体内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竟高达300毫升,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秦贵平想进ICU看一眼儿子,可人还没进去自己却先倒了下来。张筱苒在路上就叫来了王秘书,两人见秦贵平受不了刺激晕了,便立刻联系私立医院把老爷子送了过去,剩下秦晟独自面对病房里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秦晟知道明天肯定没办法带丁予诺出国,于是只好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告诉丁予诺现在发生的事情。
“你别管我,先处理你家里的事情。”
丁予诺的话无疑是给秦晟吃了颗定心丸,好让孝顺的他安心留在医院。
深夜,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秦晟孤零零地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病床上的秦英明。那个面容发灰,胡子拉碴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昔日器宇轩昂的秦副总。原本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现在躺在床上竟看上去又瘦又小。秦晟不知道这段时间秦英明是怎么过的,但从这一刻起,他突然感觉自己能够放下对这个人的怨恨。他坐在病房外整整一夜,第二天王秘书来医院找他,说是秦贵平要把秦英明转到私立医院救治。秦晟没反对,只是紧跟着办理了转院手续。
秦晟常去的私立医院是当年秦英博在世时和其他行业的几个老总一起投资建造的,里面不仅配备了一流的诊疗设备,还从三甲医院挖了不少专家过来。虽然每年分红的利润远不如秦氏白酒,但即便亏损,几家出资人也会养着这家医院,以方便他们自己看病求医。
撞飞秦英明的卡车司机没两天就被警方逮住了,虽然秦英明闯红灯负全责,但卡车司机弃车逃逸也要被予以追责。而这个肇事司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像疯子似的突然冲到他车前,吓得他还以为把人给撞没了,当即便抛下了车上嗷嗷乱叫的一百二十头母猪逃跑了。
与秦英明一同住院的秦贵平总让王秘书推着他去看望自己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秦贵平一直偏心大儿子秦英博,但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他最疼爱的是他的小儿子,即便是个不省事的孽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秦英明的生命走到了终点。这让秦贵平一下子难以接受。老人听到消息后就心脏病发作,张筱苒只好在病床旁寸步不离地陪着公公,做好自己的本分。秦晟接到消息后便立刻从家里赶到医院,医生告知他,秦英明已确认脑死亡,需要家属签字后才能拔掉氧气罩。
秦晟看着一动不动的秦英明,拿着笔犹豫再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向医生问道:“医生,我们家属能否将他的遗体捐赠给别人?”
医生愣了愣,答道:“只要是直系亲属就可以。”
秦晟最后看了看病床上的男人,不禁感慨万千,随后便对医生认真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我同意将他的遗体全部捐赠。”
外面没有一个人会想到,秦晟居然捐了他叔叔的遗体。当秦贵平醒来得知此事后更是气得又撅了过去,而张筱苒则以为秦晟不肯承认秦英明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才会做得如此无情。但秦晟之所以这么做,自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个人而已。
数日后。
“予诺,看得见我吗?”秦晟惴惴不安地站在医生边上,用手不断地在丁予诺眼前晃悠着。
黑暗如浓雾般瞬间散开,光明如日出照亮了人间。密密麻麻的光源直达敏感的双瞳,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丁予诺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秦晟,才数月未见,竟然感觉这个男人沧桑了许多。他恍惚了一霎,接着蓦地抓住了那双不停摇摆的手,激动道:“我看见你了,秦晟,我看见你了......”他高兴得起身扑在了秦晟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秦英明的墓地最终选在了哥哥秦英博的附近。下葬那天,除了丁予诺没有参加外,其他人几乎都来了,就连平时不太联系的远亲也特意过来送秦英明最后一程。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孱弱的秦贵平让王秘书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秦晟陪在左右。
“小晟,陪我待一会儿。”
爷孙俩看着大理石碑上挂着秦英明的肖像照,静默了很久后,秦贵平开口说道:“其实你小叔他人不坏,就是不肯走正道,总想着走捷径。”
秦晟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但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秦贵平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秦晟见状随即搀扶了上去。
“英明,让我再看看你。”秦贵平上前摸着秦英明的遗照,忍不住老泪纵横。
秦晟内心也感到十分难过,他已经不再怨恨这个男人,更不想一直活在过去。他知道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很等哀恸,所以这段时间他下班就会先回到秦贵平家陪老人一块吃饭,然后再回医院去看丁予诺。他见爷爷一把年纪还半跪在秦英明墓前,便搀着老人说道:“爷爷,你腿不好,还是坐轮椅吧。”
秦贵平轻轻摇了摇头,满眼红丝,嗡着鼻子说道:“我对不起我这两个儿子,英博从小就特别懂事,可是我却只把他当做我生意上的一个棋子;英明老认为我偏心他哥,却不曾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秦晟听着倍感无奈,只好劝道:“我扶你回轮椅上坐吧,你身体不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小晟,趁我还没跟他们走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秦贵平搭着秦晟的手,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轮椅前,可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山下浪涛翻滚的大海,平静地说道:“我和你奶奶结婚多年一直都没孩子,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本来是想从亲戚那儿过继一个,结果你奶奶没和我商量就去福利院抱了一名男婴回来,不过没想到,那孩子抱回来没多久,你奶奶就怀孕了。”
秦晟瞪大了眼睛,惊讶得看着秦贵平,一时语塞得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而秦贵平依旧望着深不可测的大海,继续说道:“原先你太爷爷只开了间小作坊,但自从英博来到我们家以后,生意不知怎么就越来越好。而你爸爸又是个特别懂事乖巧的孩子,就算你奶奶发脾气骂他打他,他也照样对着我们笑。”
“我爸和小叔都知道这件事吗?”秦晟连忙问道。
“我想你爸或许是知道的,他在的时候总感谢我们对他的养育之恩,但英明只知道嫉妒英博,成天找他哥的麻烦。”秦贵平说完便坐到了轮椅上,“小晟,你一定要和予诺两个人好好相处,爷爷老了,没多少日子能够看到你们了,就只希望你们今后能过得好。”
“我们会的,爷爷,你放心。”
如秦贵平所期望的那样,丁予诺的身体慢慢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消瘦的身型也结实了不少。秦晟为此也安下心来,虽然减少了出差,但工作依旧很忙碌。不过到了丁予诺生日的那天,秦晟请了一天的假要为对方过一次特别的生日。
“小心,注意台阶。”秦晟抓着丁予诺的双手,走在他前方,牵着他走进了一套公寓内。
丁予诺出门前就被秦晟要求戴着眼罩,他猜不到秦晟要给自己什么惊喜,只好满心期待着。
“可以拿下来了吧?”丁予诺想抓下自己的眼罩。
秦晟拉着丁予诺站在房间中央,温柔地说道:“我来帮你。”他轻轻摘下了丁予诺头上的眼罩,满面笑容地望着对方:“予诺,生日快乐。”
“咦?这里是?”丁予诺看着这个陌生的房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迟疑了几秒后惊讶地叫道:“这是我设计的房子!”
“这里是我们的梦想之家。”秦晟买下了先前租住的毛坯房,并按丁予诺的设计图,请人改造的这套房子。他握着丁予诺的手,注视着对方兴奋的神情,感受着属于他们的新家,聆听着爱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你怎么连狗窝都买好了,我们都还没养小狗呢!”丁予诺看到阳台上放着的原木色的小木屋简直哭笑不得。
“这还不简单,等我们搬进来住了以后,就去买两只小狗回来。”秦晟搂着丁予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有猫呢,你不是喜欢猫吗?”丁予诺高兴地捏了捏秦晟的脸颊。
秦晟望着他眼前的男人,低下了头,随即慢慢吻了上去。
“秦......唔......”
一股潮热迅速通向全身,秦晟双手抓着丁予诺的手臂,将人推到了墙上,接着又顺势把人抱起,直接向卧室走去。
丁予诺被吻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地被抱到了床上。
“予诺......”秦晟半跪在丁予诺面前,凝视着身下的男人,柔软的唇轻轻地咬了咬对方发红的耳廓,并在耳边不断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丁予诺心跳加剧,紧张地把头扭到一旁,身体向旁边微微挪了一下,随后才转过脸,然而他早已被笼罩在了秦晟的臂弯下,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秦晟半开的领口上,坚实性感的胸肌在黑衬衫里清晰可见。丁予诺看了几眼,随即垂下眼眸,怯怯地说道:“秦晟,我......”才刚开口,嘴边的话就被秦晟生生地用舌头给送了回去。温润而潮湿的深入接触,唇齿之间的互相摩擦与碰撞,这种熟悉而美妙的感觉令他们彼此都感到了深深地满足。
“放松,予诺,别怕。”秦晟知道丁予诺的心思,他知道他们都需要勇气跨出这一步。
丁予诺的眼角流出了热泪,他抚摸着秦晟的脸,低声只说了一个字:“脏......”
秦晟听了心疼不已,他鼻头发酸,接着便将身下的男人紧紧拥入怀中,不断地说道:“你不脏,你不脏,予诺,我爱你,永远爱你。”
修长的手指紧握着冰凉的双手,深爱的人不停地在耳边低咛私语。丁予诺呼吸渐渐紊乱,一双泪眼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本是白玉无瑕的肌肤上因为手术而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秦晟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心痛得不禁也留下了泪。而丁予诺捧起了秦晟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亲吻着对方的眼睛,低咛道:“不要看。”
秦晟立刻收回眼神,然后紧紧地抱着丁予诺,将头埋在了对方的肩上,闷声地哭泣着。
丁予诺只好抚摸着秦晟的头发,试图安慰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秦晟,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秦晟“嗯”了两声,随后突然抬起头去吻他最爱的人。
几番缠绵后,尚未痊愈的丁予诺累得趴在了秦晟身上。他倦得睁不开眼睛,但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秦晟对自己坚如磐石的感情。
秦晟注视着怀里渐渐熟睡的男人,半晌后,轻声道:“从今以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海角天涯。”
第72章 番外
虽然丁予诺最终没能获得建筑设计大赛的名次和奖赏,但他的作品却被一家室内设计公司看中。于是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他干脆就从新公司离职,跳槽去了挖他的那家室内设计公司。
新公司年轻人居多,老板是丹麦华裔,因媳妇是海市人便跟着对方来这里发展。换到新公司的丁予诺深受周围同事的影响,原先秦晟给他买的那些黑灰白系列套装全都变成了衣柜中的摆设,取而代之的是莫兰迪色系的风格。新同事们都不知道丁予诺以前做设计的时候总戴着副框架眼镜,成天盯着电脑画图,不喜欢与同事过多交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到有同事抱着自己家的猫来公司上班就会主动上去聊天,甚至还会和他们讨论为何家里的猫猫喜欢偷偷跳进浴缸里喝水。久而久之,丁予诺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秦晟此时才发现,原来幸福是可以从内到外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两人搬到新居后,家里新添了两位家庭成员。小屁股胖嘟嘟的是柯基犬元宝,高冷怕生的则是蓝猫招财。宠物名都是丁予诺起的,寓意招财进宝,财源滚滚。而他每天下班后都会带着小柯基去外面溜达一圈,生活过得安逸又知足。不过他们在改造后的毛坯房里住了三个来月,丁予诺就发现这地方虽然离他上班的地方很方便,但离秦晟市区的公司太远。他不舍得让秦晟每天一大早就开车出门,天黑了才能到家,加上一室户的使用面积终究放不了秦晟的很多私人物品,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搬回秦晟的公寓去住。
“我开车方便,你不用为了我回市里。”秦晟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猫棒在逗小蓝猫。
丁予诺知道秦晟肯定会这么说,可是他之前租这里是为了省钱,但当时每天地铁上下班确实十分辛苦,就算现在秦晟开车,距离依旧还是这么远,并不能减少路上奔波的时间和精力。他不希望增加秦晟不必要的劳累,便从身后搂着对方的脖颈,说道:“我不想你太累,而且这里买东西什么的也不太方便。”
秦晟放下猫棒,拉着丁予诺的胳膊把人驮在背上,愉悦地说道:“都听你的。”他答应得爽快,其实是想回公寓玩他的吊娃娃机,这台机器自从进了家门就成了积灰的大物,秦晟至今也只抓出过两只小公仔,但丁予诺喜欢的那款他却始终没能抓到。
地上的小蓝猫见秦晟忽然站起身,便立马朝他腿上扑去,并顺着他的裤子往上爬,不停地发出“喵喵”的叫声。那声音很是娇柔,能把主人的魂都勾走。
“招财,快下去,和元宝去玩。”秦晟瞧着已经攀爬到大腿上的小蓝猫,接着瞟了一眼趴在阳台狗屋里的小柯基,只听狗叫了两声,随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主人脚边,在秦晟的另一只腿上欢乐得扑腾着。
丁予诺在秦晟的背上笑得不亦乐乎,他甩着自己的两条腿,悠哉地说道:“它们想让我们陪它们玩。”
“这可不行,今晚没空和你们俩玩,爸爸们要回房睡觉去了。”秦晟轻轻抖了抖腿,那小蓝猫便顺着裤子滑了下去,而他则背着丁予诺直接回到了卧室。
不过刚回到卧室秦晟就接到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他没说几句便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丁予诺则去洗澡,但等他洗完后,秦晟依旧在电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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