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该就寝了。”
洛晚泽背对宫女，对洛煜北不情不愿地噘噘嘴。
而后又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道：“今日有劳安和王为吾解惑，吾收获颇多，在此谢过。”
洛煜北微微垂首回礼，“太子早些休息，本王日后再来看你。”
被太监一路送到东宫门口，洛煜北远远就看到了望夫石般，站在外面望着殿门的容璟。
对方前一秒还眼巴巴盼着什么，下一秒看到他后，立即扬起笑脸朝他飞奔而来。
“不用送了。”
打发走一旁的太监，洛煜北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将军，好想你~”
毛茸茸的脑袋在颈侧蹭着，洛煜北察觉到容璟情绪不对，便任由他撒了好一会娇。
“这是怎么了？”
容璟摇摇头，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沉默好半晌，才闷声说：“将军，我们回王府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我们回家。”
回王府的马车走得慢，一路上洛煜北的手都被紧紧握着。
容璟的头靠在他肩上，垂着眸，让洛煜北看不清他的情绪。
洛煜北其实多少能猜到些，但容璟不说，他也不想强求。
直到快到王府，久到洛煜北以为容璟睡着了，才听容璟轻声开口。
“明绪帝来找我了。”
声音迟疑，带着不安。
像是怕极了说完这话就会被抛弃。
第32章 洛煜北老铁树开花
“将军会怪我吗？”
容璟坐了起来，抓着洛煜北的手，紧张得都在颤抖，“我不该再和他有什么牵扯的，可我……”
“我知道，”洛煜北静默了一会，才似是安抚的轻声说，“你体内有蛊毒，所以才受明绪帝牵制吗？”
他的情绪还算平和，也偏偏是他这副态度，让容璟瞬间委屈得红了眼眶。
此前洛煜北为了让洛肆相信容璟是真的死了，对洛肆说容璟死于蛊毒，不是随便说说的。
早在容璟在地牢昏迷，魏伯为其检查身体时，洛煜北就知道了。
在洛煜北看来，容璟带着目的接近他，一次次地说喜欢他，不过是想要活命。
因此，每当对方真挚又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喜欢，洛煜北的理智都会让他产生抵触心理。
会让他觉得，容璟的演技真的很好。
可即便如此，面对容璟坚定且热烈的情感，和那一次次的撒娇和靠近，洛煜北的心，还是动摇了。
“将军多年来都在调查千面影，我也在让千面影暗中关注将军的动向。”
容璟低下头，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好似一松手，容璟就会被他抛弃似的。
“我避着将军，是想保持神秘，让将军更加在意我，直到……我得知唐浩清背叛了将军，我很担心，所以才有了京郊那次的初遇。”
“那十三名千面影，是你的刻意安排？”洛煜北蹙眉，那些人，可是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容璟慌忙摇头解释，“我只是把他们引到了城郊，这样不会伤害京中百姓，也可以更快和将军见面，因为我知道，将军一定会来。”
一口气说完，见洛煜北神色放松了些，容璟才掐着自己掌心的肉，神色说不出的落寞。
“我自知配不上将军，所以都是默默关注，可那次之后，我无论做什么，脑海里都只有将军的身影。”
容璟眼眶红润，可怜又脆弱地看着洛煜北。
而那脆弱之下，又藏着近乎疯狂的占有。
“我不再满足于属下的汇报，想要再次和将军见面……”
他开始谋划，思考该以何种方式来到洛煜北身边，又该用什么身份，才能让洛煜北接受他。
“得知将军收留了战火中的遗孤，我便有了把自己伪装成遗孤的想法，可我……都没有成功。”
他的确尝试过。
并且不止一次穿得破破烂烂，在身上涂满淤泥和鲜血，三天不吃饭倒在战火中。
最终也只是被路过的白虎军所救，把他安置在流民营里。
自始至终，他连洛煜北的面都没见到。
听到这里，洛煜北好似有了些印象。
前些年在战场上，他总能遇到一个身上脏兮兮，却又气质不凡的人，并且是在好几场不同的战役中，都遇到了。
那段时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导致记忆发生了错乱。
他每次都让亲兵把人带去流民营安置，可当他回军营时，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洛煜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这事告诉容璟，随后又听容璟说：
“我没有办法了，再后来，我得知明绪帝经常会往将军身边投放暗桩，这才想到利用他。
我想假意投诚，得到明绪帝的信任，再借他之手，光明正大地来到将军身边。”
容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洛煜北的神色，而后又像做错事一般撇撇嘴。
“可我没想到，明绪帝一点都不好糊弄，他根本不信我，还偷偷给我下蛊，以此作为威胁……”
眼泪终于是从下睫毛上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往下掉，容璟顾不上擦，拿出一个瓷瓶，塞到洛煜北手中。
“这是我未来三个月的解药，因为是烈性蛊毒，所以每三日便要服用一次，否则蛊虫会吞噬我的心脏，蚕食我的血肉，最终会把我变成一具白骨。
我今日在宫中吃了一颗，下一次毒发，便是三日后。”
容璟的声音带着急切，如同深陷泥泞的人想自证清白。
“将军怀疑我靠近你的目的，我能理解，可我不希望将军因为我体内的蛊毒，而怀疑的我的真心。
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将军手上，若在任何时候，我的所作所为让将军起了疑，将军大可把这解药扔了，一旦毒发，只需一个时辰，这世间便不会再有容璟。”
他说的真挚，手中温热的瓷瓶，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洛煜北想都没想，就要把解药还给容璟，可容璟却摇着头拒绝。
“为了靠近将军，我选错了路，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在辩解，我唯一能证明真心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安和王，容公子，王府到了。”
洛煜北只得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抓起容璟的手，快步带他回卧房。
连正在训兵的苏凌怀给他打招呼，都没管。
“这急匆匆地，是要干什么啊？”
苏凌怀疑惑的盯着洛煜北离去的背影，视线又落在二人紧抓在一起的手上。
看清是洛煜北主动抓着容璟的手腕，惊得差点跳起来。
“怎么回事？！洛煜北开窍了？”
扭头，见府兵们动作一致地仰着脖子，也在往洛煜北离开的方向看。
苏凌怀连忙出声训斥：“训练还没结束呢！都给我继续练！”
“是！”
交代完之后，苏凌怀转身就走。
身后的府兵出声问道：“副将，你干什么去？”
“看你们辛苦，去厨房给你们整点吃的。”
“多谢副将！”
府兵齐齐欢呼，使枪的动作更用力了。
苏凌怀满意地点头，慢悠悠地抬步离开，行至拐角处，忽然咧着牙调转方向，往洛煜北的主院去了。
一路上，他遇到了带兵巡查的洛柒和洛贰。
便大发慈悲地也把他俩带上了。
还故作神秘的，特意交代他们走路轻些。
到了地方，苏凌怀传递给二人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
随即就和洛贰跟做贼似的，一起蹑手蹑脚地趴在窗户上。
“这样不太好……”洛柒站在他们身后，一脸抗拒地开口。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凌怀一个转身，精准捂嘴。
“别出声，且有好戏看呢。”
洛柒蹙着眉沉默，目光忽然往苏凌怀身后看了一眼。
苏凌怀还以为他想通了，当即满意地点头，露出吾心甚慰的神色。
“我跟你说，听墙角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这可是洛煜北的墙角，他个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现在好不容易开花了，我们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要当个见证……洛贰你别扯我衣服。”
袖口被疯狂拉扯着，苏凌怀不悦地转身，猛不丁地对上洛煜北那如深潭般的眸子。
“听墙角，一回生二回熟，老铁树？”洛煜北没什么情绪地重复着苏凌怀刚刚说的话。
苏凌怀立即站直身体，转身背对洛煜北，魂都差点吓出来了，脸上也开始疯狂冒汗。
“瞧我这记性，路都认不清了，我说要去厨房给兵崽子准备吃的，怎么迷路到你这里来了。”
第33章 开始在意了
“一定是天气太冷，把我脑子冻住了。”
苏凌怀往外走了两步，看到满脸心虚的洛贰，和一脸镇定的洛柒居然还傻站在原地，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咽口水，又端起了架子。
“你们俩不带兵巡视，跑这里来干什么？居然敢偷懒，小心我克扣你们每日的点心。”
“啊？！不要啊！！”
一听到要克扣点心，洛贰当即苦着一张脸。
甚至来不及给洛煜北问安，就快步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我这就回去巡视，不要克扣我的点心！”
送走一位，苏凌怀又眼神示意剩下那位快点离开。
洛柒招架不住他一直挤眉弄眼的，便朝洛煜北行了一礼，也转身走了。
苏凌怀欲盖弥彰地哼起小曲，抬步想要跟上，后衣领却被人揪出了。
“凌怀，年少时期就爱往我府里跑，做我副将四年，到现在还没记住王府里的路线？”
洛煜北缓缓开口，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苏凌怀却知这是危险的信号，干笑两声才转过身来。
“煜北，你知道的，我忘性大，年少时的事早已记不清了，府里虽然也给我准备了屋子，但我们一年也就回来住个一两次，多数时候我是住苏府的，所以……”
洛煜北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但在对方眼睛一亮，展露出笑容时。
他又开口道：“既如此，找人重绘王府建筑图的事，就交给你了。”
“好！啊？”苏凌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应过来后又是一副苦瓜脸，“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重绘王府图纸，不仅仅是找人重新画出王府构造这么简单。
府中地下还有墨家所制机关密道尚未解决。
洛煜北这是要他找人摸清密道走向，寻找安全的摧毁之法，顺便再看看王府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被动了手脚。
“身为副将，连府里的路线都没摸清楚，怎么确保府中众人的安全，明日起，你就着手准备这件事吧。”
洛煜北说完关上窗，外面顿时响起一阵痛苦的哀嚎声。
绕过屏风，容璟正在里面规规矩矩坐着，模样很是乖巧地等着他。
见对方用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洛煜北走到他身旁坐下，迟疑着开口。
“容璟。”
“嗯？”
“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我？”洛煜北认真地看着对方，“我不相信你说的一见钟情，所以，是什么原因？”
容璟眸光闪动，眨眨眼，真切地说：“我对将军一见钟情是真，虽然那时，还未心悦到这个程度。”
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幸福感，补充道：“将军不止救过我一次……”
最后一次，是洛煜北给了他新生。
容璟放在记忆中珍藏的回忆，洛煜北却毫无印象。
他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
“你之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战场？”洛煜北问。
容璟怔了一下，又温润地笑了起来。
想起在地牢那次，他说起他们的初遇，洛煜北连问都没问，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兴趣。
现在主动问起，是因为慢慢开始在意他了吧。
“对啊，那次我站在城墙上，遥遥与将军对视了一眼，一眼心动，将军驰骋沙场英勇杀敌的模样，自此就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洛煜北张张嘴，一直以为容璟口中所说的战场初遇，是自己救了他，亦或是别的什么。
没想到只是隔着城楼远远望了一眼，也难怪自己没印象。
可看着对方开心明媚的笑，一种莫名的心虚感，自洛煜北心里油然而生。
他继续轻声问：“是……在什么地方？”
“半月城。”
回答完，容璟的情绪忽然低落，眸中笑意退却，转而被悲伤代替。
半月城，百年前被黎国攻占，又于十二年前，被摄政王收复。
收复半月城，是洛煜北得父亲庇佑的最后一场战役。
自那之后，他便开始在战场上独当一面，作为将领，引领万军作战，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而城墙素来都有重兵把守，容璟那时不过一名幼孩，既能站在上面，就说明有一定的家世背景。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容璟身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矜贵气质是从何而来了。
“你来自半月容家？”洛煜北思索半晌，联合容璟的姓氏，便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说来他们能用最小的损失，顺利收复半月城，当时的半月城城主容原功不可没。
容璟点头，牵强地扯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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