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余林深给余溪河打了个电话。
本担心自己突然致电会不会余溪河做事,余溪河嘟嘟囔囔说本来要忙,刚好现在有一刻什么事也没做,不是不能说一会儿话。
直到旁边的叶云忍不住提醒:师父,别急着说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当心呛着。
余溪河沉默了很久,才提高音量回应:我才没急着说话!
余林深也不拆穿,憋着笑顺着师父说话,假装没听到对方在沉默间隙轻微的咀嚼声。
当晚,简昭阳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忙碌到半夜才能回家休息。
一进家门,意外地,简昭阳看见爱人竟在门边守候。
还不待简昭阳先开口,余林深先踮脚给了他一个吻。
简昭阳被亲得迷糊,手指捻着泛着水光的唇,看向眼前的爱人。
余林深背着手,说:“这是奖励。”
简昭阳不知道他要奖励什么,先说了句“谢谢奖励”,随后又缠着回吻过去。
过去,简昭阳下班时,意味着余林深要“上班营业”。
余林深从不期待看到丈夫走进家门。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在公司的一人努力提前下班。
在家的一人收到司机消息,掐点在玄关等丈夫进门。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柔顺如在平滑绸缎上添了苏绣的花。
称得上一句“岁月静好”的评价。
转眼过去一个月,美国退休期的前股票大亨访华,主办了次排场极大的慈善拍卖会。
国内大小有名的豪门都受邀参加,甚至不少没领到邀请函的,想尽办法挤破头也要混进这名利场。
简昭阳对这件事没太上心,他被受邀顺其自然,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收到一条临时通知,坐在秋千上刚品完下午茶的简昭阳,脸色微变。
这天本是简昭阳特地挤出的空闲,只为陪余林深在花园吃甜点喝茶。
难得的闲暇时光,结果却被坏了心情。
他身边的余林深注意到,默默把蛋糕碟子推远,小声问:“怎么了?”
“之前跟你说过有个拍卖会,”简昭阳说,“余家那两个不知哪来的渠道,竟也混进去了。”
“要我陪你去吗?”余林深突然问。
“他们两个出席,你更不用陪我。你没必要再和他们碰面。”
“不。”余林深却说,“他们最近在我身边刷脸的频率越来越高,违背了我和他们的约定。我本不打算计较过往,某种意义上,算是对他们养育之恩的报答。但既然他们违约在先,我也没必要忍耐。”
说到这里,余林深叹了口气,愁云漫上表情。
简昭阳握紧爱人的手,体温沿皮肤渗透,给人以支持。
得到力量,余林深一咬牙,下定决心:“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许这么说。”简昭阳拿另一只手,点了点爱人的额头。
余林深懵懂看过来,对上简昭阳笃定泰山的眼神,“有我在呢。我准头很好,投弹命中目标的同时,不会误伤你一根毫毛。”
……
拍卖会如期而至。
虽是慈善晚宴,但与会的都是名门望族,场地便奢靡得犹如中世纪宫廷重现。
门童与迎宾都穿着复古改良的英伦制服,边饰繁复却又便于行动。
过道墙顶垂着水晶吊饰,厚绒地毯吞食着脚步的噪音,回以宾客淡淡的香水百合气息。
这般令人目眩的场合,还能引人注目的,本该是那些长裙华贵的女宾。
但流光宾利车门打开,下来的那对金相玉质的男人,还是让无数目光不受控地驻留。
简昭阳今日穿了套黑暗格三件式礼服,孔雀绿翎胸针为本成熟的配色增添了年轻的俏皮。
下车后他朝车内背一臂伸一手,其内探出一只无骨般纤长剔透的手落在其手心,被搀扶着踏出一只皮鞋,落在红色地毯上。
余林深被扶了出来。
银白色的法式礼服洁净,与绿对照的烈焰红胸花,衬得本就肤色白皙的他更是娇艳动人。
余林深的手被顺势挽进简昭阳的臂弯。
二人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中进入了会场。
接下来,便是习以为常的会晤。
年纪轻的富人忍不住侧目,阅历深的权贵主动来结识。
再之后,便是正式的拍卖环节。
慈善会最终目的只是做公益,都是为了名声,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与人针锋相对加价。
更何况简昭阳的背景也鲜少有人敢得罪,几次举牌随意要了几件藏品,都顺利得堪称枯燥。
余林深对奢侈品没有追求,前几组拍品都没引起他的兴趣,便安静看着丈夫动作。
直到,拍卖师推上来一副粉黄色长卷,是由宝石磨制成颜料的《溪畔春樱图》,这才让余林深精神起来。
简昭阳见爱人坐正的小动作,看过去,问:“喜欢?”
“倒也不是喜欢。这位画师春明先生,是我师父的旧友,前些年刚仙逝。我师父一直在收集旧友的遗作,如果这幅是真品,那么……”
“你想要,就举牌。”简昭阳将号码牌递到余林深手中。
余林深握紧牌子,点头。
春明先生离世后,作品才火爆起来,许多遗作在市面上鱼龙混杂,已无正主鉴别。
哪怕这幅春樱图是赝品,交易额也是善款,更何况……
手中有一幅画,也算余林深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一个顺理成章回书院的台阶。
拍卖师背完介绍词,说出了起拍价,“一百万起拍。”
余林深当即举了牌子。
“好的,这位先生叫价一百万……”拍卖师即刻响应。
结果,本该毫无悬念的一次竞拍,竟真有拦路虎出面,不待拍卖师把话说完,就急不可耐举起了号牌:
“一百五十万!”
连拍卖师都略感意外,“哦?这位先生叫价一百五十万,是吗?”
余林深转头看向后席的抬价人。
果不其然,熟悉的声音,对应上余金宝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余家夫妇自进场以来,一直没有要过拍品,可能与如今的经济条件有关。
更不用说敢对出手阔绰的简昭阳提价。
结果此时,余林深仅是第一次主动自己举牌……
就被这对在外界看来还是养父母的夫妇驳了颜面。
余林深微怔。
简昭阳迅速凑过来,鼓励耳语,“别紧张,继续。”
余林深点头,再次举起号牌,镇定道:“两百万。”
——“三百万。”
余金宝回应得很快。
余林深蹙眉,再喊:“五百万。”
这次提价已经足够高,以至于远超众宾客对该画作的估价。
更何况叫价的两方还是养父子关系,这更让现场众宾客一片哗然,窸窣低语打听原因。
面对余林深突然抬升的叫价,余金宝犹豫片刻,还是跟上,“六百万。”
余林深无心恋战,再次提升涨幅,“九百万。”
“……”余金宝陷入沉默。
拍卖师见状,开始三次喊词,确认余林深的叫价。
结果,即将喊到第三次,余金宝再次开口:“九百五十万!”
这涨幅可以看出,余家夫妇已是强弩之末,抬价得非常吃力。
余林深势在必得,正想喊出“一千万”……
手腕就被身边的简昭阳捏住,抬起,紧接着,身边的人轻蔑地启唇说道:
“两千万。”
“哇——”
“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富人们,此时也被简昭阳的手笔惊到。
惊人的倒不是简昭阳豪掷千金,而是这不顾颜面堪称碾压的报价。
此一举,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打这位老丈人的脸。
所以,简氏这是正式跟余家割席了?
这余家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得罪了简氏?
虽无人提出这样的问题。
但困惑已无形中蔓延全场。
毫无疑问地,这幅《溪畔春樱图》最后落入了余林深之手。
余林深却没有喜提宝贝的欢愉,他感到胸闷气短,忍不住起身走出拍卖厅,简昭阳同时跟了上去。
在厅后的闻风长廊缓缓散步,直到清新的空气重新填满胸腔,余林深那股欲呕的恶心感才得以消解。
简昭阳一路并肩,没有说话,只耐心地陪伴,直到爱人的脸色好转起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作乱的恶鬼没有达成目标,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对夫妇竟特地找了出来,直到在长廊这里发现了余林深。
肖琳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感动表情。
让余林深抽搐着眉梢,不自觉往简昭阳身后避了一步。
“小深。”一贯瞧不起余林深的余金宝,这位本秉持着朴素父权主义的中年男人,露出了惺惺作态的疼惜表情,“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误会了。我们刚才叫价,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只是看到你喜欢,就想拍下来,亲手送给你。”
“……”余林深戒备更甚。
如果没看到这夫妇二人带来的躲在不远处的狗仔,余林深可能还会考虑这番话真心的成分几何。
“所以,频繁叫价,是为了方便之后记者的通稿,有理由写‘养子叛逆父母包容’?明知可能拍不到,几次叫价之后放弃,只是为了证明你们对我的深情厚谊,以衬托我对父母的不懂事和绝情?”
被余林深说中心事,余金宝的脸色短暂地怔滞片刻。
但这人迅速调整起来,故作委屈,正想继续拉拢养子,伸出的手被简昭阳无情挡住。
“我们现在本该是毫无领养关系的陌生人。”余林深失望摇头,“你们不愿公开,我当你们还在乎脸面,我无所谓,我可以配合。只要我们实质上毫无关系就足够。但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小深!我们只是太爱你了!我们真的还想回到当初……”肖琳扯着嗓子喊。
“肖女士,”余林深打断她,“你明知我经历过什么,竟还敢说要‘回到当初’?”
简昭阳听不下去,默默将人揽进怀中,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爱人与那两人的视线连接。
他看向余家夫妇,鄙夷道:“你们应该不会愚蠢到看不出我最后喊价的意图,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简昭阳。”余金宝冷下脸,终于不装了,“你这样对我,不怕我做出对余林深不利的事吗?”
“你可以试试。”简昭阳视线似有若无瞥到那几位狗仔隐藏的方向,视如敝屣,不屑勾唇一笑,“但愿你找的人,才华足够,可以颠倒黑白。”
简昭阳搂着余林深的肩,带人离开了现场。
徒剩吃了一晚上瘪的余家夫妇对视一眼,一个破口迁怒,一个委屈忍受。
次日,有关“余家养子拍卖会强抢养父母风头”的报告,上了豪门周刊的八卦头条。
那周刊也只是个小作坊,没掀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这标题利好哪一方,所有人心知肚明。
可几乎同时,国内一权威财经周刊,加急报道了余家出版社的破产。
仅存的屈指可数的合作方,看透了拍卖会上的局势,当机立断选择站边强势的简氏。
余家的近况已是四面楚歌。
奈何祸不单行。
又几日,惊天头条引爆互联网——
余家夫妻以虐待罪被养子告上法庭。
第68章
法庭院墙之外的空地, 被待命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这场余家父母与养子的对决结果,争抢着直播这万众瞩目的预备头条。
此时外界的风评更倾向余家养子余林深。
尤其在余家夫妇被告上法庭的同时,被告原告身份公开, 竟已无名义上的领养关系。
【卧槽,余家那糟老头糟老太到底做了什么事, 逼我们那么善良的鱼鱼连关系都要断绝】
【我好期待知道答案,但又好害怕知道答案, 呜呜呜】
【你们粉丝收收味,未知真相先站队,希望你们对自家亲生爹妈也这么脑残】
【回复这位路黑,希望真相出来的时候,您也有底气面对自己此时的愚蠢】
正当网上对这场审判争论不休时, 余林深的代理潘律师从庭内出来。
嗅到热度的记者们蜂拥而上, 数不清标着logo的话筒怼到潘律师嘴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 潘律师带来了令多数人失望的答案——
一审原告败诉。
若无新证据提交, 被告将蒙混过关。
得知结果,法院门口一片哗然。
有反应快的记者将话筒推得更深,“潘律师, 请问这个结果,是否可以证明余林深是在诬告构陷自己的养父母?”
面对这样的揣度, 潘律师淡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道:
“根据我方委托人的意愿,庭审细节被法院公开时,他也会公开手中的证据。到时候,是诬告还是真相, 由公众定夺。”
由于这个案件太受关注,不出几日, 法院真在官网公布了审理过程。
潘律师也按照约定,在工作账号上发布了几个截取的录像视频,那是一审的部分证据——
第一个视频。
镜头中仅12、3岁左右的小男孩,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反手按在地板上。
随着男人手中针筒扎进孩子的皮肤,一下一下,孩子只生理反应地抽搐着身体,并无半点挣扎。
直到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小男孩奄奄一息地翻身,看向摄像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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