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长相,那个人不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
论才能……没有。
论乖巧……跟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可就是偏偏,老是回忆起他明明被折腾得惨,还是耐心地剥着橘子扇着扇子的样子,还有他看见猫就挪不动步子的傻样。
覃越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自信于掌控那个人了,现在才发现,他决绝起来,也有着让人不敢冒犯的魄力。
覃越看着玩毛球上瘾的波斯猫,心神一阵恍惚。
假戏真做,最为致命。
他叹了口气,手上把玩起苏郁从家里带来的玩具,除了拨浪鼓和手铃之外,还有一个玲珑锁。
覃越漫无目的地扭着玲珑锁,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苏郁怂包般的脸。
“啪”得一声,手上的玲珑锁突然弹开了。
他低头看向小巧的玲珑锁,瞳孔却猛然紧缩
第4章
饶命啊侯爷(四)映雪湖旁的小树林儿
苍云山常年大雪封山,人迹罕少。
山脚下的长乐村,是这片方圆五里间唯一的村寨,居住着几十户人家。
因为对外交通不便,所以村寨中的人很少会前往别处,也鲜有外客。
村子里住户不多,鸡犬相闻,邻里之间颇为友善,连村长都未曾设置。天高皇帝远的小村子里,更少有什么皇命下达。
所以当村头来了一队官兵,贴了一张告示时,全村人都闻讯来看。
“……沐阳侯覃越大逆不道,意图谋反,拒捕逃窜,提供线索者有重赏…”
“娘,谋反是什么?”
二狗在通缉令前听着人们的讨论,抬头疑惑地问母亲。
“谋|反啊,就是你一辈子都不能干的事情…”
二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被母亲牵着离开了告示板。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很特别的身影,一个跟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把大半张脸遮挡住,只能隐隐看到那人瘦削的下颌。
二狗盯着他看了一会,就见他微微抬了抬头,面朝着告示板的方向,兜帽下薄唇抿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狗子,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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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山顶,便是终年积雪的映雪湖。
他走进湖边丛生的芦苇中,清冷的阳光打在他单薄的身形上。
太阳从东滑到西,他一直长身玉立,没有半点移动。
黄昏将至,他终于听到了等待多时的脚步声。
“什么人?”
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覃越注意到他,手警觉地放在腰边的剑上。
他握紧了拳,连指节都被压得泛白。
覃越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抬手拿下了遮挡住面目的兜帽,而后开口。
“别来无恙。”
覃越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苏郁?”
苏郁看向明显憔悴的覃越,眼神里是无边的淡漠。
“万万没想到,沐阳侯居然也会背上谋反的罪名。”苏郁缓缓走过来,“如今全国通缉,你能逃到哪去?”
“是钟致远的供词中诬陷我与他勾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许我还需要问问你。”
“你也太天真了,查办此案的是淮安王吧?你觉得他有可能相信,一个人会亲手把自己的盟友送进大牢吗?”苏郁冷笑一声,“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谁想诬陷你?”
覃越猛地睁大双眼。
“这只不过是淮安王亲自谋划的一场戏,你在轻鹤山庄发现的炼兵厂,也是他故意让你察觉的,不然你以为会那么容易让你发现?”
苏郁看着他如越来越白的脸色,冷笑一声:“跟我来。”
苏郁转过身走了几步,见覃越没有动作,咬了咬牙:“你现在到哪里都是死,还怕我会害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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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小小的山洞口。
覃越随着苏郁穿过山洞,大概百步的距离,忽然豁然开朗,一座洞中山寨现于眼前。
顺着巨大的螺旋木梯一路向上,进到最高处的厅堂中。正中央的高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爹。”苏郁躬身行礼。
“钟…庄主?”覃越惊道。那椅上端坐的,竟就是之前在轻鹤山庄见过的钟致远。然而他此时应该在京城大牢之中,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钟致远起身到覃越身前,躬身道:“见过侯爷。”
覃越一时间缓不过神来,这短短的几天中的变故实在太多,满腹疑问都不知应该从哪开口。
“这是我的亲爹。”苏郁见他一脸蒙圈的表情,叹了口气,“之前见到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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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遭人按袭,被扔在了荒林之中,是一位猎人救了我,捡回了一条命。恢复好后,我想回到山庄,却发现已经有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代替我做了庄主。我曾打探过山庄中人的口风,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与我的不同。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会有人易容的相似度到如此地步。”
“我自知如果我现身,恐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更难逃那人的毒手。便独自游荡江湖,最后来到这苍云寨,幸受前任寨主垂青,在这里定居下来,又继承了山寨。”
“这么说,假冒您的那人,是淮安王的人?”覃越听完钟致远的叙述,皱眉道。
“这淮安王,是想除掉你,也想除掉我们轻鹤山庄上下。”苏郁手托着脑袋,“不过他想拿我们的庄子做什么,就不好说了,谁知道那天引诱我们看到的兵器厂是不是只是冰山一角呢?这山庄的地下,说不定已经被假庄主给改造过了呢?”
覃越闭了闭眼睛,越来越觉得事情无比地棘手。
“以萧,先带侯爷去房间休息一下,咱们从长计议吧。离秋后问斩还有两个月,我们还有时间。”
苏郁不情不愿地起身,带着覃越从旋梯下去,拐入山寨后部的一间房。
这个寨子有些像四合院一般的构造,四边是层层的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是木旋梯和方才他们所在的厅堂。
苏郁指着对面说:“我住你对面,有事可以来找我,当然最好别来找。”
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却被覃越叫住。
“是你爹带你过来的?”
“嗯”苏郁没有转身,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难不成还真露宿街头?”
这话又戳中覃越的痛处,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倒腾的情绪。
“那玲珑锁里指引我来映雪湖的纸条,是你放的?”
“是我爹让我放的,他猜到你有可能有危险。”苏郁顿了顿,又道,“你的侯府守卫太薄弱了了,我们寨子的人进出,轻松得要命。”
覃越抿唇,犹豫了一下。
“那……为什么会放在玲珑锁里?”
那是属于你的东西。
“哪那么多话。”苏郁带着怒气地甩下这句话,便开门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如果你一点也没想起过我,没再碰过玲珑锁的话,你就去蹲大牢好了。
苏郁努力平息着自己失了节奏的心跳。
这句话他是不会说的,因为连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不想明白。
野居图,七血堂的刺客,那么轻松就让他发现的炼兵厂,从头到尾都是圈套,有些甚至都并不高明,可是居然全让覃越给中计了。
智商低怪谁?
这种智障,如果也是猫奴,我都觉得耻辱。
【喵主子:我的系统第六感觉得你好像有点口是心非。】
……滚,该出来的时候你不出来,现在出来了。
【喵主子:我是来提醒你,你的任务完成度提高了三十个百分点,现在是百分之五十二。】
……到百分之二十二的时候你好像没报进度?
【喵主子:我忘了。】
……
晚饭的时候,下人报说覃越沉睡未醒,不能来一同用餐,钟致远便嘱咐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我听说,你被那歹人送到沐阳侯府上了?为了交换野居图。”二人的吃着吃着,钟致远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郁一口汤差点呛在嗓子里:“这…这您也知道?”
“我一直关注着山庄的情况,从那幅野居图开始,我便察觉出不对。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传家的野居图,怎么到他嘴里就成山庄密宝了?”
苏郁支吾着点头,心里莫名地慌了起来。
“听说沐阳侯不务正业,专爱风月…这次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钟致远疑惑道。
……苏郁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覃越时,那满屋子的春意,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不可貌相。”苏郁摇了摇头。
钟致远意味不明地看了苏郁一眼,微微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
饭毕,钟致远嘱咐人拿来了个食盒,把没太动的几个菜给装了进去,交给苏郁,让他再过一个时辰给覃越送过去。
“我…?”苏郁不敢置信。
“难不成我去?”钟致远认真地反问。
“……”
.
苏郁站在覃越的门前,天人交战。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苏郁终于抬手推开了门。
房内没有点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苏郁走进去,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才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有事?”
苏郁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覃越坐在桌子边,正抬头看他。
“干嘛不点灯??”
苏郁在内心骂了一万句草泥马。
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找了一个火折子想要点燃。
还没燃起火,苏郁的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干,干嘛?”
覃越十分地用力,让苏郁觉得这只手血液都被阻断了。
沉默了片刻,覃越低沉的声音才又响起来:“你是不是很恨我?”
第5章
饶命啊侯爷(五)可怕的外貌协会成员
苏郁被他的问句惊了一下,一时缓不过神来。
“我为什么要恨你?”
许久的沉默后,苏郁终于回答,声音里带着冷淡的笑意。
“从前你那么做是因为你认为钟家谋反,作为效忠皇帝的沐阳侯,你做的事无可厚非。”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覃越忽然猛地站起身,狠狠地抓着苏郁的手腕把他拉近,紧贴着他惊恐的脸低声吼道,呼吸也粗重起来。
苏郁一阵慌乱,心跳忽然如擂鼓一般。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有没有恨我演了一出郎情郎意的戏。
还是说,你从未入戏,所以从未怨怪过。
“那个…手要断了。”苏郁指了指快要变色的手。
覃越沉默了一下,松开了他。
“别想有的没的了,你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洗刷冤屈,重新做回你的沐阳侯吧。”苏郁努力让语气尽量平淡,说完便强掩慌张,冲出了门。
覃越握紧了拳,只觉火气上头,也跟着他冲出了门,却见他站在门口不远处,便硬生生地把冲劲给憋了回去。
“钟,钟庄主。”覃越缓了缓情绪,行礼道。
刚来到覃越门前的钟致远把目光从覃越挪到苏郁,又从苏郁挪回覃越,而后笑道:“你们在商量什么事?”
“没,我只是来送个饭。”苏郁立刻否认。
“啊这样啊。”钟致远并未表现出怀疑,接着说道,“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
他又转向了覃越:“草民斗胆,想请侯爷与小儿一道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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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村对外,只有一条小道能通往最近的官道。
这条小道还是位于山林之中,十分陡峭,只能徒步行进。
苏郁随钟致远来山寨时第一次走这条路,就吃了不少苦头。这回再走这条路下山,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
不过最为气人的还是,那个本来一身疲惫结果只休整了三天就神采奕奕的覃越,居然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林子里穿梭。
为了不在他面前败下阵来,苏郁可以说是使上了高考的力气来让自己显得很神态自若。
经过了大半天的奋斗,二人终于来到了最近的官道上,可以摆脱11路公交车,换两匹马骑骑了。
“前面有个茶棚。”覃越拉了拉缰绳,“歇一会吧。”
苏郁舔了舔早已干到起皮的嘴唇,赞同地叫停了飞奔的马,在茶棚前下了马。
苏郁就着一壶茶一通猛灌,才觉得终于回了半条命来,两人一言不发地歇了半晌,就看到一队人马停在了茶棚前,吵吵嚷嚷地进来以后,就把整个茶棚都坐满了。
“看着有点像官兵…”苏郁低声道,“要不要跑?”
覃越装作倒茶的样子,低头看着茶杯:“不动反而更安全。”
他们出来时都做了一些乔装,把脸上涂黑又粘了胡子,弄得仿佛农夫一般不起眼。如果此时突然起身,的确还不如坐在这里更不引人注目。
“唉,这一趟差可真难跑。”邻桌的三人忽然低声抱怨起来,苏郁默默支起了耳朵,想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可不嘛,这都跑了大半个中原了,也不知王爷这是要迎谁。”
听到此处,苏郁偷偷跟覃越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神色一动。
“哎,小声点。”其中一人提醒了一句,三人便停止了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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