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并没有顾得上太多,他好像早早便知道有一道禁制横挡在他们之前,他抽出一把银蓝色的长刀,拼劲了浑身解数劈向了那道看不见的墙上,一把巨大的长刀幻影也随机劈了下来。
空间一瞬间扭曲,那道墙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无数精密的灵阵迭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堵金色的高墙,直至苍穹之上,阿宁目眦尽裂,他怒吼:“段渊!你若不停下,我绝不会原谅你!”
段渊听到了声音,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声音通过灵力传来,他无喜无悲:“没关系,我们不会再见了。”
此时天空密云散开一个口子,段渊收回了目光,阿宁疯了一般用刀去劈那灵墙,每一刀都撕裂了空间,灵阵却纹丝不动,他的虎口破裂渗出血来,嘴角溢出鲜血,与他同行的人想着自己的办法去破坏灵阵。
楚宁看到那些人中有段琴还有他们救下的哑巴器灵和他的主人,只是这个主人是个男人的打扮。
“段渊……”阿宁流泪崩溃了,他终于意识到段渊的决心,无人再能阻止他,灵阵开启!
楚宁感到有一种玄妙的力量扫过他的身体,湖面波澜渐起,但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水中的倒影,而原本正常的倒影与真实出现了差异。
湖面之上的段渊依旧是一个人,但水中的倒影却照映着另一个透明的存在,那里的空间扭曲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悬浮在段渊的前方,向段渊伸出了手,段渊似乎能直接看到那个存在,张开了双手,以一种坦然的姿态迎接那个人。
金色的丝线从湖面的灵阵升起,它们缓慢地,仿佛受到召唤一般,向着段渊而去,空中也浮现金色丝线,轻飘飘地落在段渊身上。
“不……”阿宁绝望地望着这一切。
楚宁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心中骇然,难以置信,他此时终于明白段渊在做什么了,他在献祭,他在向着水中倒影才能看到的人献祭,而他向那个人献出的祭品……就是他自己!
“怎么会……”此刻他终于与阿宁感同身受了一般,绝望将他笼罩,有一双手遏制住了他脖子使他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去砸那堵墙,可阿宁那般强悍的力量都未能撼动,他这微不足道地几拳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眼眶泛红,无助地看着金色的丝线落满他全身,水中的倒映金线却是血色,它们将段渊包裹,慢慢沉入水中,直至消失不见。
而沉入水下的尸骨开始狂乱,他们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抓住段渊的手,头发,衣袍,想要将他拉入水中,可却在触碰到他身上的金丝时又化作尘埃,白骨无知无觉,前仆后继地向他涌来,枉死之人发出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此刻整个湖泊犹如人间地狱。
他听到段琴发出恐惧的哭泣。
“湖下有什么东西?”有人在震惊之余说道:“是一面镜子……”
湖面之下有一面镜子慢慢浮现出来,它吞噬了所有的白骨,段渊垂下了手,最后一刻,他略有些疲惫地看了这边一眼,他戴着面具,只见他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什么,又或许说了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一个巨大透明的人从水中慢慢升起,祂一手将无数金线捏在了手上,另一只手从水下抬起,将段渊笼于手心。
遥遥看去,段渊那般渺小,如那巨人手中的小小挂满金丝的人偶,巨手缓缓合上,金丝将段渊彻底包裹……
狂风骤起,巨人化作了风溃散于湖面之上,金丝也飞扬在湖泊的每一个角落。
“观世镜……”有人认出了镜子。
神镜浮出水面,立于湖面上方,金丝也在此刻化作无色的小人,小人纷纷落在水面上,然后向着镜子欢快地走去。
镜面照映不出任何东西。
神镜散发出恐怖的灵力浪潮,阻挡他们前进的灵阵被震碎,天地间一瞬间静止,唯有阿宁不受丝毫的影响,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镜子,经过楚宁时径直穿过,然后一脚踩空,直直坠入了湖水中。
随着落水声,楚宁猛然回神,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心脏一阵一阵抽痛,比段渊在他身上画阵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他眼前的一切重新被迷雾笼罩,只是这一次,他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他下意识追上去,却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猛地回头,撞上了一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他的眼泪再也无法止住。
“你为什么流泪?”
第40章
“你突然向前冲了出去,怎么了?”段渊疑惑地看着他。
楚宁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镜,握着他手腕的手收了回去,他一慌,反手抓住了段渊:“这里是迷阵吗?”
“是。”段渊抚去他脸上的泪水,没有再问他发生了什么,说道:“我们走吧。”
“我好像看到了你死去的画面……”楚宁说道。
段渊没什么反应,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前世吗?”
楚宁的情绪异常低落,还未从看到的画面里回过神来,他恍恍惚惚道:“不是,我不知道。”
那看着不是前世,在他看到段琴的一瞬间便确定了,前世的段琴从未提起过那一切,他们初见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很显然段琴是第一次见到他,但在幻镜里却并非如此,最重要的是段渊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与他所知的一切都不一样,
楚宁想,会不会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重来?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的头如同被钝器击中,一瞬间疼得他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段渊及时扶住他,眼中写满了担忧:“你没事吧?”
“……”楚宁心有余悸地抱着头,心脏砰砰直跳,不可能没事,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有些记不清了,他回忆了片刻,记忆却越来越模糊,只残余的悲伤在心口折磨着他,没了记忆的支撑,情绪也在渐渐淡去,他缓了许久后才说道:“我没事。”
段渊神色晦暗,点了点头,领着楚宁走出迷阵。
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刻,楚宁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他给忘了,这令他有些遗憾难安。
身后的哑巴主仆跟了上来,他看着在哑巴背上的女人,忽然问道:“你的主人真的是女人吗?”
“……”哑巴一愣,没想到楚宁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忙不迭的点头。
楚宁看出了他的惊慌,一时愕然,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就怀疑起了这个人的性别呢?
“我并不是有心的,此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楚宁说道,男扮女装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贸然问出来实在有些无礼了,他道歉后便一步踏出迷阵。
段渊站在外面等着他,但哑巴却迟迟没有出来,段渊好似没打算等哑巴,见到后楚宁就转身要走,楚宁拦住他:“不等他们吗?”
段渊蹙眉想了片刻,说道:“他的主人的魂魄被拘在里面,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出来的路,那在找到他主人魂魄之前,应该不会出来了。”
“……”楚宁回头又看了几眼,身后是无人的山林,方才他们与自己就只有几步之遥,可一出阵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哑巴不是说要跟着他们吗?是发现了什么决定留下吗?
楚宁没有想太久,匆匆追上了段渊。
他们避开了所有的大路,段渊对这里的一切似乎很熟悉,总能找到没有人守着的路,观时指向一个方向,说道:“那边走一里路便会看到那些傀儡。”
段琴疑惑不解:“还有很远啊,为什么我们要绕这么远出来?”
段渊说道:“修士可缩地为尺,日行千里,他们若是发现我们,来到我们面前也不过瞬息之间,我们没有人适合与他们正面应对,一切小心为上。”
“哦。”段琴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她望着前方的路,迷茫不知去往何处,又问:“我们之后怎么办?”
“去仙试大会啊。”楚宁说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现在距离仙试大会还有两个月有余,我们慢慢走过去。”
段琴眉头一蹙:“原本是打算等你伤好再上路的,结果现在连家都没有了。”
“伤慢慢养嘛,在路上伤口又不是不恢复了。”楚宁耸了耸肩,他说道:“再说家不就是一间房子嘛,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现在已知你们曾经住的地方有问题,还住得下去吗?”
“……”段琴自己嘀咕。楚宁说得也没错,她只是心里不舍,这里她住了十多年,她想过离开这里出去闯荡,但她认为哥哥会一直留在这里,每次回来都有人等着她。
没有固定的住所让她感到不安,她怕有朝一日,她与段渊意外分离,没有住所作为汇合处,她怕就找不到哥哥了。
段渊并不在意这种事,他长期在一处定居只是不想麻烦而已,而且他原以为这个地方远离中原,地偏物稀,修士也会少些,哪想到这里还隐藏着泛叶宫在意的秘密。
楚宁跟上了他的脚步,说道:“我们去另一个城镇买些马车如何?顺便购置一些路上用的东西。”
段渊没什么意见,他有空气就能活,那些生活必需品也就段琴和楚宁两个人用得着,因此他对这件事并没有投入太多得关注度。
普通人的货币楚宁不缺,楚宁说了自己出钱,段琴就毫不客气了,她拉着观时,说道:“你既然要一直保持这个模样,咱们就给你弄几套衣服,哥哥的衣服你穿着大了。”
观时眼睛冒着精光,兴奋地点头:“我要红色的衣服。”
“红色?我们看看去。”
楚宁不太想跟着她们,但段渊都没说话,也就忍下了,他们几人先去了成衣铺,段琴直言要给观时买。
但那掌柜看了观时好半天,脸色越看越古怪,最后实在没看出个名堂,才小心翼翼地问段琴:“敢问姑娘是要买男装还是女装?”
段琴眉头一蹙,她都已经说了是给观时买了,还问买男女?她当即不客气地说道:“当然是男装啦,这都看不出来吗?”
然而观时此时却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羞涩地说道:“小琴姐姐,我想穿裙子。”
“嗯?”段琴一愣,随即看向他,难以置信道:“你是女孩子?”
观时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我也不是男孩子呀。”
楚宁在一旁说道:“他又不是生灵,哪分什么男女啊。”
“……”段琴眉头紧锁,她第一次见到观时便觉得它有几分像哥哥,于是先入为主地将它当成了男孩子,根本没想过器灵是没有性别这一事实,她问:“你自我认知是女孩子吗?”
观时摇头:“不是啊。”
“那为什么要穿女装?”
“好看呀。”
“……”有理有据,无言以对。
虽然观时的喜好更偏向女孩子让段琴小小地震惊了一把,但这却让他们之间更亲密了些,楚宁瞠目结舌地看着段琴几乎把成衣铺子合适的全部买了下来,观时身材苗条,虽然没有什么女性特征,但只要穿得合适,就没有不好看的。
段琴越买越兴奋,她拿来一件绿色的罗裙,说道:“这件也不错,你去试试,回头我们再去买几件首饰配这衣服穿。”
“好。”
楚宁一脸费解,他发现段琴有点太热衷打扮观时了,忍不住地说道:“你不给自己买一件吗?它买那么多又穿不完。”
段琴说:“我又不缺衣服。”
楚宁:……
最后四人不得已在这里休息了一晚,楚宁回了房间,看到段渊买来的小暗器,坐到了他对面:“你对这些东西真的很感兴趣,凡人的小玩意也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段渊买的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桶,里面有小小的伸缩针,若是针扎在了什么地方,桶便会炸开,而桶会瞬间展开成为一张大网将人网住,而针则会生出倒钩钩住物体,防止脱落,这是卖东西给段渊的老板介绍的。
“这也就对凡人有用,还不一定扎得准。”
段渊不这么认为:“修士擅长炼的武器和凡人的这些小玩意截然不同,这是凡人也可以使用的,如果有修士为这些武器刻上灵阵,威力说不定也会让人眼前一亮。”
楚宁说:“你会布阵,多少修士想要一件刻阵的法衣,如果你缺武器,和炼器师交换就好了,何必去折腾凡人的东西?你在上面画再多的灵阵,这些东西的材质也会经不住灵阵的压力而报废,用有灵力的材料做这些小东西又得不偿失。”
段渊沉默,他炼化了一件除了镇阵再没有任何别的用处的镇器,失去了挑选合适的本名法宝的机会,又因为身体的原因,很难去修习刀剑之术,只能将目光放在这些不需要太多技巧,以奇制敌的小东西上,他说:“废了就废了,本就是不值钱的小玩意,我画阵又不需要时间精力。”
特别是这种小东西,在外人眼里,越小的对象刻画越难,但在他眼里不过是徒手拈来的小事。
楚宁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察觉到段渊好像因为自己的话有些不高兴了,他凑过去,哄道:“我这里有不少清灵山换的武器,质量略有粗糙,但胜在比凡人的那些小玩意耐用,我都给你。”
“那些多是粗制滥造,不如凡人制作的精巧。”
楚宁:……
他想了又想,说道:“我听闻东部有一器械世家允式,擅长制作暗器诡物,我们不若去那边看看?”
段渊好奇地看向他,说道:“我听说过他们,但是我记得在百年之前,他们惨遭屠门,如今幸存的弟子早已各奔东西,允式名存实亡。”
“允式后人有重建允式的打算,他们曾向其他门派请求过合作,只是可惜百年已过,当年的老家伙死的死,伤的伤,那些制作暗器的技术遗传,难再辉煌,但你想要锻造一些小玩意他们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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