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火光,他们进入老厝,在灵堂的柱子上找到了满身鞭痕,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婆婆。
小心翼翼的将婆婆放下,曲沉蹲坐在旁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婆婆皮开肉绽的伤口上。他抬头去看对面的孤君亦,心里是说不出的愧疚。
婆婆无疑是被他害的,他现在这么难受,孤君亦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更长,甚至是看着婆婆长大变老的,心里肯定更难受啊。
他对不起婆婆,也对不起孤君亦。
曲沉想跟孤君亦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却梗在喉头无法出声。在一条人命面前,“对不起”这三个字是那么轻飘飘。
“我去找神棍。”曲沉突然站起来,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老币身上。老币那么不一般,说不定会有办法。
孤君亦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上去,任由曲沉独自跑出去。
孤奎死了,鬼婴的怨气也随着消失,封村大阵能量耗尽也很快会停止,萦绕在孤庄外的阴气邪祟这些年有前辈定期清理,构不成威胁,现在的孤庄尽管在夜晚也没有危险。
陆鹏飞不放心的追上去,跟着曲沉一路跑到村外的茅草屋。
他们半路还经过了村口,曲沉脚步不停,陆鹏飞和赵霆打了个照面,被拉住询问情况。
阵法莫名其妙打开了,特案组的编外特警进入,将闹事的村民都拷起来了,赵霆和安琳正准备去找他们,就碰上了。
曲沉闯入茅草屋,老币正在泡茶,向知道他会来一样,慢悠悠的说:“来了啊。”
“神棍,你快跟我去救救婆婆!”
老币饮下一口茶,站起身来,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走吧,这姑娘待在这好几天了,也该走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和曲沉顺着来路进入孤庄。老币脚步不慌不忙,速度倒极快,曲沉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夏若忻跟在后头,平举胳膊,一蹦一蹦的追赶他们。
特案组三人看到这一幕齐齐震惊,见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也赶紧跟上。
再次回到老厝,老币跨步进门,走上灵堂。
曲沉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老币,老币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具伤痕累累的尸体,随后蹲下身,掌心向下,隔空做了一个瞑目的动作,尸体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转变为安详。
文婆的魂已被勾入地府,他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让她走的安详一些。
“好好安葬吧。”
这话就像最后通牒,令曲沉接不上话来。
夏若忻的尸体立在门边,特案组成员们刚刚没注意看,现在都看清楚了。
楚萌萌哽咽出声,扑到安琳怀着闷声大哭,其他人也面露戚戚。
这个夜晚,悲伤的情绪笼罩住老厝。
*
孤庄在几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警和专案调查人员挨家挨户搜查取证,解救了十几名妇女。不少妇女已经精神失常,体内积攒无数病症,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
调查取证,抓捕善后……这些工作基本都交由编外人员,或者其他部门负责,特案组除了队长赵霆和负责后勤的楚萌萌,其他人都挺清闲。
楚萌萌的特殊能力是记忆清除,等整件案子侦破后,她会抹去普通人记忆中与灵异有关的片段,让他们可以更好的回归正常生活。
曲沉特地交代她抹掉孤铁蛋和他妈妈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后续他们会离开孤庄,有关部门会负责起后续工作,让他们生活进入正轨。
他们会以新的姿态进入这个社会,开启崭新的生活。尤其是孤铁蛋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的可能。
文婆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曲沉为她扶棺入葬,她葬在亲人旁边,那块地还是孤君亦选的。
夏若忻的尸体已经由车辆运回市区妥善保管,她不属于这里,等这边案子处理的差不多,特案组回去替她操办后事。
“你什么时候走。”在墓碑旁烧完最后一沓纸钱,老币问曲沉。
曲沉被问得一愣,悻悻道:“明天吧。”
“有什么打算?”
“啊?”
曲沉没明白老币是在问什么,老币朝不远处的孤君亦努努嘴,意思很明显。
“我……”曲沉迟疑着。
这些天来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他化解孤君亦执念,让孤君亦消失,他做不到。留下孤君亦一走了之更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带孤君亦走。
可是外面的世界与孤庄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孤君亦愿不愿意。
“你带他走吧。”没想到老币率先开口提出这个意见,顿了一会,他补充道,“只要你提出,他会愿意的。被这个地方困住那么久,谁不向往外面的生活啊。”
“那他为什么从不出去呢?”
曲沉并不知道封村大阵将孤君亦囚禁的事,一直以为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
老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清楚孤君亦不走部分原因是被困,而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某人。
他害怕某人来赴约时会错过,于是自己画地为牢——
“之前是在等人,现在嘛……不用等了。”
“哈?什么意思?”
有些桃花债是要自己去偿还的,面前这小子显然还不清楚自己“欠债”的事实。
一个人因你而死,为你魂散,又等你二百年。这笔债都一一刻在三生石上,清算时半点不容抵赖。
老币不再解释,他恢复了记忆,已不属于阳间,很多话不能说。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要说天机不可泄露!”曲沉瘪嘴。
曲沉:“神棍,你到底算到什么了?悄悄跟我透露一点点就行,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曲沉:“求求了……求求了……”
老币嘴角一歪,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
而且,看这傻小子傻不隆冬的也很有趣。
“好了,你别贫了。我带你去给君亦找个肉身?”
“找肉身?”
“外面人多阳气重,有个肉身才能稳住魂体。总不能让他到处飘,让各种人穿过吧,那样的魂不出一月就散了。”
曲沉知道让生人穿魂过后,魂体并不好受,他之前赌气穿过一次,孤君亦一天不理他。
他本以为就是单纯不舒服,没想到还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真是太对不起孤君亦了。
“那你给他找个年纪差不多,帅点的肉身啊!”没有现在这张脸,也要有七八分像吧。曲沉不敢想象孤君亦顶着一张又老又丑的脸出现的画面,孤君亦他应该也不能接受吧。
“知道你看脸。放心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第25章 离开
老币一路领着他们,曲沉以为要到哪挖坟呢,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个铲子啥的。
路边的风景越走越熟悉,不对,这明显就是回老厝的那条路啊。直到真的回了老厝,曲沉才确信没有其他的岔路了。
“怎么回来了?”他心里冒出无数想法,难道老厝还有什么暗室之类的?
老币没急着回答,依旧走在前头,来到孤君亦的屋前,一把推开。
曲沉没在吭声,跟在身后探头探脑。孤君亦坠在后面,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老币进来后,指着架子床对曲沉道:“喏,你跟我一块钻。”
“为什么啊?”
“别问,一会就知道了。”
曲沉的好奇心很重,不让他问,他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老币钻入床底。
架子床底高约五十公分,一个成年男人用跪爬的姿势钻进去还是很困难的,曲沉趴下来,准备以匍匐的姿势前进。
床底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他头刚钻进去,就感觉头顶碰到什么东西,还痒痒的,就伸手抓去。
掌心的东西有一个鸡蛋大,触感是软的、毛毛的,又有些扎手。曲沉立马认出来,这触感分明是蜘蛛啊!手中的蜘蛛还动了动,他一下惊呼出声,扬手扔得老远。
“别一惊一乍的。”
曲沉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在他前头是半个身子探入的老币,此刻他不知道碰到什么,还用手去拍,传来“嘭嘭嘭——”的拍击声。
这拍击声听起来挺低沉的,被拍击的物体应该是木头。
“过来帮忙。”老币发话。
曲沉看不清前方,用手摸索一阵才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物体摸起来果然是木头质地,似乎还不小的样子。
“这是什么?”曲沉问。
“棺材。”
老币答的干脆利索,曲沉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是孤庄的特殊习俗吗?床底放棺材。他可是在这张床上睡过好几夜的啊,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心里虽然这样吐槽,但曲沉本质上是个心大的,震惊一下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别愣着,过来搭把手。”老币道,“再往前一些,我们把棺材推出去。”
在两人的合力下,棺材被一点点推出。出来后曲沉头都白了,上面缠着不少蜘蛛网。
他在头上胡乱扒拉两下就算清理了,随后兴冲冲的看着棺椁,大有一种下一秒就把棺盖掀飞的架势。
老币还在拍灰,这个黑色的棺椁四周密密麻麻缠着红丝线,还贴了不少符箓,曲沉没敢妄动,就找孤君亦搭话。
“这放在床下多久了啊?”
“将近两百年。”
“那……烂掉了身体还能用吗?”
“……”
孤君亦不像老币那个不耐烦,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会好好回答曲沉的问题,满足他旺盛的好奇心。如果不说话,就是接不下去。
老币替孤君亦给了曲沉一个爆栗,这家伙嘴是真的欠。
曲沉捂头暗自委屈,额头撞石头上的包才消不久呢,又打他脑门。
老币不理他,对着棺椁捣鼓一阵,念了几句诀后将符箓和红线一起扯下。
“开棺吧。”老币使唤曲沉。
曲沉捂头的手立马转移到棺材盖上,略微吃劲的推开。
棺内的尸体完好无损的平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曲沉视线在“两个孤君亦”身上来回切换,一样的俊脸,一样的喜服,一样的发髻,尸体的脸上还比魂体多了一些血色呢。
“哇。”曲沉发出感叹,“这说刚死不久都有人相信吧!”
这话算不上赞美,听得人哭笑不得。
老币竟不知被拍到哪块马屁了,脸上肉眼可见的得意,“嗬!也不想想是谁的手笔。”
“神棍!”曲沉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高人也!”
孤君亦汗颜的看着二人。
曲沉这么夸老币的主要原因还是替孤君亦高兴,他的尸体没有正常尸体的死气,嘴唇手指间都没有发紫的痕迹,更不存在尸僵尸斑等问题。如果能在这个身体中苏醒,那和活过来有什么区别啊!
老币得意了一阵就回归正事,在尸体上又是一阵捣鼓,从尸体身上撕下五六张黄符。随后掰开嘴,从中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这珠子曲沉见过,夏若忻的嘴里就塞的这个。在运出孤庄时,这颗珠子也被取出,让夏若忻的尸体回归正常。
它便是防腐珠。
“好了。”老币看向孤君亦,孤君亦了然,悠悠然飘入肉身中。
眼看两者合而为一,曲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内,就等着看孤君亦睁开眼的瞬间。
瞬间没等来,先等来了老币“啪”一下贴在孤君亦头上的符箓。随后,他又分别在孤君亦的额头四肢也贴上符。
“欸?”曲沉一惊,忙询问,“你这是把孤君亦封印了?”
老币给了曲沉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弄完手上的工作,才解释:“他跟身体分开太久,得进行一段时间的融合,明天就能醒,刚好能赶上你们回去的时间。”
曲沉听完松了口气,目光希冀的看了看孤君亦,又看了看老币。
“有话就放。”老币最烦曲沉这表情了,总给他憋着坏的感觉。
“那他醒了,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啊?”
“……看起来是一样的。”
“那能上班不?”
其实曲沉问这个没啥坏心思,就是想了解一下孤君亦能不能适应正常生活,上班不就是成年人生活里重要的部分嘛。
老币却误会了,以为曲沉是想奴役孤君亦,他好自己逍遥快活。
他没忍住暗“呸”了一声,这小子怎么开得了口的啊。转念一想,孤君亦这没出息的,估计很乐意养曲沉。关键孤君亦没有痛觉,不需要吃饭睡觉,完全可以当生产队的驴使唤啊。
想到这,老币看眼前的小子愈发不顺眼,就故意隐去前面的内容,拣着话说:“那可不成,他没有呼吸体温和脉搏,只是看起来像人,要是进一步接触可就露馅了!说白了这就是另一种情况的僵尸,人多的地方大能也多,说不定路上随便一个人就是某个宗门出来历练的,你可小心他哪天被收了啊!”
曲沉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君亦这孩子命苦啊,现在跟了你,你可得对他好点。”老币低着头,做叹息扼腕状,“多带他吃喝玩乐,见见世面。这孩子几百年没出过村子,土包子进城肯定得适应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住君亦这儿时,他那么照顾你,一张床都给你睡,他以后跟着你住,有啥好东西可得紧着点他。”
曲沉眼睛瞪的更大了,总是被老币“你小子”的喊,突然变成“好孩子”还有点不适应呢。
“千万记得每月给他准备点血喝,动物血就行,煮熟的也行。”
“喝血有啥功效?”
“僵尸都喝血的啊,你不给他准备,小心他半夜咬你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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