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与有荣焉啊!徒述斐摸了摸后脑,脸上带出些笑容来。
过了一时,徒述斐才又开口:“你和二哥谈过吗?这次回来,我看他对我的态度可有些变化了。”
说到了徒述覃,徒述辰的目光飘了一下,随后“咳”了一声,“你自己去找他就是。”这话有些推脱的意味,可他实在不想掺合进里面。
徒述斐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打发出宫了。
眼看着自己进宫的时候还是大早上,现在连午时都过了,徒述斐又有些委屈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留我吃个饭,真是越大越不知道心疼弟弟了!”
后边跟着送人出来的石榴,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他可不好意思提醒,是徒述斐自己看那些手札看得入了迷,还呵退了前来送膳的宫人。
因为徒述辰的提醒,徒述斐便之间去了徒述覃的府邸。
徒述覃在衙门听到信儿就往回走,心里还在疑惑,那个小混蛋怎么就去自己府上了?等回到府里,看到徒述斐的作派,徒述覃就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原来徒述斐此时正在孙正妃的陪同下一边胡吃海喝,一边投喂两个侄子侄女呢!
两个孩子自小被教导得礼仪周到,哪里见过徒述斐这样的人?可这到底又是叔叔,须得以礼相待,只能听命。
孙正妃倒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此时十分有趣,可多少也觉得这般情态,实在有些失礼。正纠结着该不该开口制止这位小叔子,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家王爷迈着大步进了正厅。
两个孩子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抿着油汪汪的小嘴对着自家父亲投来求助的目光。
徒述覃对孙正妃微微颔首,道了句“辛苦你了”,就示意让她和两个孩子先离开。
等母子三人走了,徒述覃才一挥手,让满屋子的下人退出去,自己几步走到徒述斐面前:“你如今竟然对着妇孺犯起混来了!”
第285章
徒述斐其实真的没有坏心思, 就是觉得两个孩子长得实在可爱,没忍住,就多塞了几口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进他们嘴里。他光觉得自己饿了,全忘了此时孩子们用过午膳也不过一个时辰。
也是今天一天他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先是意识到自家圣人爹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然后又发现哪怕如今圣人病了, 可还是有着不容小觑的手腕。随后又被自家太子哥给思想洗涤了一番, 还夹杂了对古今圣贤思想的重新解读……
总之, 徒述斐忽然就觉得过去几年,自己那南海王一样的日子, 遥远的如同一场梦。
所以徒述斐此时有些放飞自我了——到徒述覃府上蹭吃蹭喝一顿, 投喂一下一看就是每餐都饮食定量的侄子侄女,尴尬一下没见过几面的嫂子, 徒述斐主打的就是一个在徒述覃的底线上蹦迪。
所以面对带着几分怒意质问自己的徒述覃,徒述斐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漱了口擦了嘴之后,才施施然开口:“太子哥哥让我来找你,说是有些事情需要聊聊。哦, 对了, 玉明马上就到。”
徒述覃的表情闪了一下, 随后就对太子不满起来。
说起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还是无意间被太子发现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没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而是告诉了当事人。
虽然都会无伤大雅的少年意气, 可到底对现在的自己来说, 多少有些幼稚了。
他可不是太子那个蠢蛋,他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需要保持父亲的威严!
这样想着,徒述覃就想送客。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门外就有下人来报,说是石光珠将军已经到了府门口了。
徒述覃胸中一团火气无处发泄,只能一甩袖子,让人过来重新布宴。
没上什么大宴的菜色,而是单纯的酒水果点。徒述覃和徒述斐石光珠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徒述斐见这么一直僵持着也不像样,而且他实在不知道太子哥到底让他和徒述覃谈什么,便只能先挑了个自己比较在意的话题开头:“二哥对那个位置,还渴求吗?”
徒述覃闻言,冷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便带着点怒意的开口:“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徒述辰,哪里有半点关心我这个做二哥的!”
徒述斐听着这话不对味,有些疑惑的看着徒述覃。
徒述覃却好像忽然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忽然就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气势,咄咄逼人的看向徒述斐:“你想知道太子让你和石光珠来跟我谈什么?好,那我就说说!”
他忽的转向石光珠,“石光珠,你可记得你我同岁?”
石光珠从进来就一直不明所以,此时听到徒述覃发问,甚至谨慎的思考了一下才点头表示同意。
徒述覃自然看出来了,心里不是滋味,又喝了一口酒水,才解释:“当年你被选为太子伴读,可是因为年岁过小,父皇怜惜,便让你迟上两年上学。本王因为一些母家的缘故,也晚了一些时日上学。可以说,咱们是一块入学的,可对?”
石光珠点头:“当时的确多受王爷照拂了。”
那段时间,张玉庭因为晚间还要回张家,所以他是一个人住在撷芳殿分到的院子里的。
那段时间,徒述覃的确对自己照顾有加,他也很喜欢这位二皇子殿下。只是后来自己日日被太子带在身边教导,这才逐渐疏远了徒述覃。
可当时他们才多大?总不会那时就已经早早卷进夺嫡的漩涡里了吧!这是怪他罔顾当时的情谊,站队到了太子身边?
可徒述覃却转头过来看向徒述斐:“当年你入学时,太子已经几乎不去弘文馆了。可我却是日日都去看看的,也时常替你解读课业,还替你那两个纨绔的伴读兜揽了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你可记得?”
徒述斐语塞了。
徒述覃给自己讲解课业这件事,他还记得。只是当时不光是自己,他对徒述昊几人,甚至是宗室子弟,也是如此的。故而徒述斐并么觉得有多么特别,甚至还觉得徒述覃小小年纪就知道拉拢人心了。
可看此时徒述覃的表情,似乎对此颇为不平?
果然,接下来就见徒述覃脸上带着些苦涩和愤懑的表情,盯着眼前的酒杯:“我待你们不好吗?你们为何眼里只有太子,却从没有我?就因为他是身份贵重的储君?身份地位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们看不见我的真心?”
徒述斐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不是特别理解徒述覃的心情,但是大为震撼。
斟酌了一下,徒述斐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二皇兄……二哥,就因为这个,你才这么多年都上赶着跟太子哥他较劲儿?”
徒述覃先是一顿,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当时自己因为那份少年心性的嫉妒,从抗拒自己母妃的安排,到后来主动参与进去。
可随着自己年岁渐长,他娶妻生子,也放下了那些幼稚的情绪。他有了更重要的人,更在意的人。
至于石光珠和徒述斐,哼,就是两个过客罢了,不值得自己纠结一辈子。
尤其是最近几年,父皇日益情绪反复,更加看重权柄,推着自己和太子打擂台。自己哪怕有心急流勇退,可身后是一群利益集团推着自己,自己还真就进退维谷。
之前因为南海的事情,朝廷还能转移一些注意。自从去年南海大定开始,朝中夺嫡的竞争就已经有些白热化了。
所以——“我若是上赶着,怎么会和太子一般,睁一眼闭一眼,让那群造反绝对不会成功的人围了行宫?”
徒述覃看向徒述斐,眼神炯炯,没有半分刚才的烦躁颓唐。
徒述斐深吸了一口气,呵笑了一声:“行,你们都是人精子!”他比了个拇指出来,“都是这个!就我一个蠢货,行了吧!”
顿了顿又问,“太子哥到底让我跟你谈什么?”
石光珠几乎忍不住要捂脸了。
他们家王爷是半点不会看人脸色啊!太子让他二人前来,其实就是给诚郡王徒述覃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如此之后,目前朝堂争斗的两方首脑才能算是毫无芥蒂的互通有无。
可他家王爷是半点眼色都不会看啊!
徒述覃胸膛起伏了几下,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徒述斐,自然知道这个小混蛋有多能气人。
他比不得太子好涵养,能包容这个小混蛋的所有,毕竟这小混蛋从来都是和自己作对来着,从没给自己帮过忙,反倒还折损了自己麾下的不少势力。
别管自己当初是不是顺势而为,借徒述斐的手撇开这些自己看着不顺眼的掣肘,总之自己就是势力受损了。
所如今要借徒述斐彻底从夺嫡的争斗里脱身,徒述覃利用起这个弟弟来,是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的!
徒述斐就被石光珠拉着,木着脸从诚郡王府走出来。等回去的路上,石光珠才把事情和徒述斐说透了。
随后摸着徒述斐的发顶笑话他:“你看你把诚王爷给气的!你是在是没长看脸色这根筋。”
其实也不是,只是徒述斐无论是不是少年徒述覃的心结,自始至终,徒述斐都没把徒述覃放在心里,所以才不在意就对了。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徒述斐并不觉得自己对兄弟们分出个亲疏远近有什么问题。
到了晚间,冯唐和贾赦两人前后脚过来找徒述斐,说了京里的风气变化。
果然就跟徒述斐预想的一样,自己说的那番话虽然传出去了,可影响并不大。倒是自己今天闹得圣人宣了太医、又拒了朝见的事情,在京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老爷子是真厉害,这一下就把我给撂在空里了。新军的威慑,这次怕是用不上了。”徒述斐揣着手感叹道。
“也未必。”石光珠倒是不这么认为。
“怎么说?”
听见徒述斐发问,石光珠手指敲着桌子解释:“新军就是新军,无论装备还是个人勇武,以及集体作战的能力,都是摆在这里的。让京大营和五城兵马司先去见见嘛!我已经联系了一些……祖父的旧部和我以前的同僚,这两天就会到新军的营地去交流一下。”
“我能去看看吗?”徒述斐来了兴致。
石光珠摇头,“最好连贾赦和冯唐都别出面。这件事最好只局限在中下层军官那里。你们一露面,事情肯定会传出去。”
“我们不去,就传不出去?”
“起码传的不会太快。”
“那然后呢?”
石光珠摇头,不说话了。
不是他要瞒着徒述斐,而是他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
太子似乎对最后结果很笃定,所以才从容的任由徒述斐来施为。
其实徒述斐也不傻,见状自己梳理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太子打算怎么做,可到底也算是有了些猜测了——
太子希望自己做出一个把屋顶掀翻的姿态,他才好顺势提出开个窗户的提议。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办法似乎是目前来说,能引起最小动荡的法子了。
在此事面前,什么孔家,什么行宫被围之乱,都能安定的翻过篇去。再之后,太子若是得偿所愿,那就足以逐渐实现润物无声的设想了。
第286章
御前殿里, 自徒述斐走后,圣人饮用了汤药之后,就一直独坐,也没去看堆在案上的折子。中间只草草用了几口饭, 一直到掌灯时分, 才有人来回报, 说是徒述斐已经回府了。
其实太子的手札, 圣人也是见过的。而且是太子故意让人知道,递到圣人眼前的。
初时去看, 帝王心性的圣人甚至忘了这是自己疼爱的太子, 动了杀心——这是在动摇国本!
随后更多的怒气和杀意就朝着张家而去,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教坏了太子的老匹夫一家杀头。
他知道这是迁怒,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甚至有一瞬间,圣人还动了更换储君的念头。
只是他扒拉着自己的余下几个儿子,竟然都没有让自己满意的——
老二虽然被自己推着跟太子打擂台,可若是一朝上位,身后那些有着从龙之功的累赘, 只会让社稷糜烂。
老三因为当年的事情, 只对小六那个混小子有点好颜色。虽然被拉着做了不少什么研究, 可对朝中的事务是半点不关心。而且先前自己想给他赐婚,他竟然要直接出世修行……若是强行推他上位,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老四虽然有能力有手腕,也有一颗公心, 可他一来本身就亲近太子和小六, 又素来唯太子马首是瞻;二来在某些事情上, 实在是太过锱铢必较,又因为少年心性过于黑白分明, 眼里揉不得半点沙。这对于一个王爷来说没问题,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那就是极大的缺点了。
老五不说也罢,这些年了,也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样子,不在考虑范围内。
小六倒是不错,可这个不错同样不是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的。加之他的性子太过跳脱,在石光珠的事情上又格外执拗,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小七倒是个机灵的,可机灵劲儿都对着手里被小六提点后铺开的产业去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当年小六那“皇帝不是人干的”的浑话,每次看见自己,都是一脸的敬佩加同情。除了自己手里的事,他是能摸鱼就摸鱼,就盼着大庆境内道路全通之后,他能就此“退休”,过上只吃喝玩乐的日子,全没了几年前要做些成就出来的豪情壮志。
至于已经出继了的老八,圣人直接跳了过去。只是跳过去之后,圣人心里难免又在心里念叨,要是断肢续接的技术早出来几年该多好……
还有前几天被自己骂了一通的徒述易,那就是个没脑子还自作聪明的蠢货,比老五还不如。老五起码有自知之明,可徒述易呢?算来算去,也就那张脸还算出色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儿子,年纪小,也没到入朝的年龄,一时看不出好坏来,先不做考虑。
圣人就这么把一堆儿子扒拉来扒拉去,竟然发现没有一个能够托付社稷的。
后继无人的悲凉愤怒时刻刺痛他的心绪,这也是他这两年越发情绪起伏不定的原因之一。
圣人就这么无声的坐着,好半晌才微垂着眼帘开口,“丹药……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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