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了,今天的发布会就到此为止吧。”他一撑桌案起身,冷冷的走下台对管家道:“老朱,送客。”
还有许多记者想涌上去询问,都被段家的仆从们粗鲁的挡开,段宗稷从偏室绕出,段琛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爸!怎么会这样!”他急声道:“那个记者为什么会突然注意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呢!伏羲瞰世举办了这么多届,也没见人关心我是不是真的会使七天罡符啊!”
段宗稷走到无人处停住脚步。
段琛越说越焦虑,抠着手皮道:“而且又不是我不想学,这天罡之力非得要是纯血琅嬛族才能催的动,我们又不是——”
“你还看不出来吗!”段宗稷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一声,“他想红,所以请了专业人士指导。”
段琛瞪圆了眼睛。
“什么专业人士敢在宁城跟您作对?是不想混了吗!”他咬牙切齿道,顿了顿,他伸出一根手指,“总不会,不会是您的那个师弟吧——”
“胡说八道!”段琛骤然拔高了语调,“丁无药早就死了,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四姥姥吗!”他喘了几声粗气,强自镇定下来,“在宁城想让我们段家垮台的人可不少,不过我们段家树大根深,几句流言蜚语,奈何不了什么。”段宗稷回头,注视着被训练有素的仆从驱赶的媒体人,阴恻恻的自语道:“想红是吗?想当名记者是吗?我会让你下岗,让你变成没人敢用的丧家之犬!”
这时,他放置在袖中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
段宗稷不以为意的摸出手机按下接通键,就听见他们段家御用的就金融顾问在耳畔放声嘶吼道:“段先生!!您的股价出问题了,跌幅超过了50个百分点——”
这货大概是被可怕的数据弄得梦中垂死惊坐起,鼻音厚腻嗓音沙哑,宛如生生在段宗稷的耳边拉了一锯子,段宗稷手一抖,径直给挂断了。
他本以为掩耳盗铃能带给他哪怕片刻的清净,但是手机却跟个定时炸弹似的震的越发的厉害,一条一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涌出来,全是产品经销商被大量退货后发来的质询。
“爸,爸!”段琛在一旁嚷嚷道:“网上说我们人设塌了!要不要雇水军啊!!反正我们货能正常卖出去就行了,对吧!”
“跨擦”一声,段琛不说话了,因为段宗稷当着他的面儿,活活把手机捏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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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反正他已经将周宅托付给了丁无药。
就在段宗稷被记者纠缠不清的时候,周岚斐悄然潜入了段家后宅。
段宅的西面暖阁是段四姥姥专属的居住区域。
因着段四姥姥年长体弱,西暖阁的地暖系统是单独设置的,跨过一个月拱门,周岚斐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温差,庭院里的花树生长旺盛,夜半时分,鲤池边的小叶昙花开了一簇又一簇,昏暗灯光下的姹紫嫣红竟比白日里还要妖冶几分。
暖阁的门是双开的纯红木,周岚斐走到跟前屈指轻叩,“四姥姥。”
“进来。”自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
此刻,深红色的雕花门朝两旁拉开,有衣料摩挲和脚步的轻响传出,自室内泄出淡淡的光,于深色的鹅卵石小径上投下苍色的影。
“小周少爷。”开门的婢女轻言细语道。
周岚斐应了一声,抬起眸子,豁然怔住。
他分明记得,在西暖阁伺候段四姥姥的保姆加保镖共有六人,四女三男,皆是段宗稷精挑细选来的人,长相端正,底子干净,嘴巴严实,做事利索,他来西暖阁时也经常与这几人打照面,对方都恭恭敬敬,礼貌极了。
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活人。
而此时站在他跟前,双手一左一右虚搭在门扶手上的,却是个桃红柳绿的女纸人。那纸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黑漆漆的眼珠子低垂,不会聚焦,像是一段儿沉浸式的皮影戏,周岚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不动声色的侧身绕开。
室内开阔,一架九龙献宝的紫檀木雕置于台上,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白玉石笋,触手生凉,双面孔雀绣屏的后方人影攒动,而后,一个老妪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出。
那老妪白发如云,以一根凤钗盘髻,上身着一袭富贵蟒云肩通袖织金纱袄,下身是一条紫藤灰狮子戏球仙鹤衔芝的纱裙,面容苍老至极,身形却毫不佝偻,端的是宝相庄严,贵气逼人,隐隐约约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容娇。周岚斐没吭声,只非常伶俐的转身从那贵不可言的九龙献宝下方取出了一根手杖来,递到了段四姥姥手边。
“小周是个体贴人。”段四姥姥哑声道,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接过手杖柱地。
“四姥姥说笑了。”周岚斐说,他望着那根手杖顶端,观音像塑的栩栩如生,莲花座下悬吊着一盏拳头大小的绛纱灯,里面无火自明。
这观音杖灯是段家的传世法器之一,传女不传男,具有镇邪驱魔的力量,周岚斐心下存疑,复又回首看了眼门边,明暗交错间,那纸人又恍惚变回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的模样,低眉顺目的立着,丝毫不见有异。
“阿绣身上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段四姥姥屈膝坐下,面无表情的拂着裙面,“从进门到现在,你看了她十多眼不止。”
周岚斐的瞳光闪烁了一下,遂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奇怪她丸子头明明不好看,为什么四姥姥还许她扎。”
他看起来老实又乖觉,仿佛是真的在嫌弃那婢女的审美不好,有损了段四姥姥的颜面。
“你这孩子,明知道四姥姥年纪大了,管不到方方面面的事,还这般挑剔。”段四姥姥轻哼一声责备道。
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你回老宅的日子吧?”
就段四姥姥的反应来看,她好像并不知道阿绣的秘密,周岚斐心底愈发疑惑,面上仍旧对答如流:“是的,正想来跟四姥姥请辞。”
“往常你到点儿就跑的没影了,今天怎的巴巴儿的待到这个点儿?”段四姥姥问。
周岚斐的眼角轻收,狡黠之色尽敛,认真道:“今天是伏羲瞰世的好日子,本想着难得有个长见识的机会,就不走了,没想到仪式好像进行的不太顺利,我也不便留着继续看笑话。”
“不顺利?”段四姥姥扬起了细细的眉,“怎么个不顺利法儿?”
“仪式我是我看不明白,但老爷很生气的把记者都赶跑了。”周岚斐道。
段四姥姥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下去,她幽幽道:“你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阿绣!扶我去前厅瞧瞧!”
周岚斐闭了嘴,从善如流的将段四姥姥送到了月拱门跟前,自己则驻足目送他们远去,段四姥姥不让他走,他自然是不能走的,但好在他也不打算走。
终于将段家的主要人力都支会走了。
每年也只有伏羲瞰世这样的大日子能凑到这样绝佳的机会。
周岚斐抿了抿唇,他折回了花圃跟前,慢慢蹲了下来。
夜色中,昙花花瓣舒展抖动,像是女妖的手。
书中记载,紫萝昙花,美艳、剧毒,见血封喉。
花茎入脉却有重塑灵骨的功效,常被用来制造可以活动的死物——例如纸人。
周岚斐之前从未关注过原来在段四姥姥房中贴身伺候的婢女也是个纸人。
他冷不丁想起了之前在卫珣渊的画廊发动奇袭的姜棠的父亲。
一个乡野村夫,估计连文化水平都不太够,突然间能灵活的操控那样多的纸人,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想必与受命于段四姥姥是脱不了干系的。
能在纸人身上聚灵的东西,在他这个活人身上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周岚斐的心跳得有些快。
这些都纯粹是他的奇思妄想。
纵然所有人都说他没有灵骨,他却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废物,否则连段琛都不能使得的七天罡符他为何能催动呢?
从来到段家的第一天起,他的人生就往着乱糟糟的方向一路堕落。段家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条件牵制于他,让他一步一步割地让城。
既然退让和臣服无用,兴许是时候冒险做一些出格的事。
反正他已经将周宅托付给了丁无药。
所谓不破不立,
周岚斐伸手折了一支昙花,避开上面细小微末的刺,以帕子将花包好。
再站起时,他看见段四姥姥与段宗稷和段琛撞了个正着。
见到她时,段家父子皆噤若寒蝉,低眉颔首齐声道:
“四姥姥。”
段四姥姥并不理会,单刀直入,“伏羲瞰世怎么了?”
段宗稷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段琛。
段琛大气也不敢喘。
“你别看他,若非有人告知于我,我都不知道你连伏羲瞰世都能搞砸,你还打算欺瞒吗!”段四姥姥厉声喝道:“说,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天罡巡游。”段宗稷犹豫了一下回答。
段四姥姥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她松开婢女的手,上前一步走到段琛跟前,“啪”的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去。
段琛被打的向后趔趄了半步,惊恐万状的瞪大了眼睛,他捂着脸,连说话都带了些哭腔:“四姥姥.......”
“我让你学七天罡符,天天在外面招猫逗狗,终于叫人瞧出破绽来!”段四姥姥咬牙切齿,苍老的声线沙哑可怖,“我段家多年在宁城扎下的根在你手上动摇,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四姥姥!”段琛鼻涕眼泪皆涌出来,“我学了!!我很认真的学了!可我学不会啊!实在是太难了!!”
“难什么!祖宗的血脉越传越稀也就罢了,还不肯下功夫,没用的东西,怎么有脸在这儿哭!”段四姥姥怒声道。
“四姥姥,气大伤身啊。”段宗稷在一旁强笑着劝道:“这事儿其实说大也不大,小插曲罢了,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网络舆论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回头安排公关部门处理,不会扩大化影响的。”
“你确定不会有人乘虚而入?”段四姥姥冷冷道。
“哪会有呢?您多虑了。”段宗稷赔笑道:“我们满城的封妖大阵及捕灵网也不是白设的,寻常人不会知晓破解之法,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他说出这话尚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狠狠打了脸。
一夜之间,购买段家护身符的人连续撞鬼,客服系统收到了成千上万的投诉消息。另几处刻有段家署名的镇邪界碑被大风摧折,有人见门前百鬼巡游,大摇大摆,无所顾忌。
段氏股票接连下跌,找到了热点的媒体们狂欢。整个宁城人心惶惶躁动不安,与祥瑞御宅挂钩的段家似乎……变得不那么祥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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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是那个倒霉鬼.....,”
一份份财报雪花似的送进了段宗稷的办公室。
犹如大厦一夕倾塌,从前段氏在宁城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威信与名誉,如今遭受的反噬就有多强大。花了钱又饱受惊吓的人们都疯了,歇斯底里的质疑着抨击着,要求段氏给出一个说法。
段宗稷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段家在宁城设立了百余灵台印阵,借助地势风水燃烧大量灵石珍宝,为的就是给他们出产的所有道具提供灵力运转。
怎么可能失效呢?
即便失效了,又怎么会一夜之间涌现出那么多的邪物!
他顺手打开了电视,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无药正坐在某知名综艺频道的直播间里,笑盈盈的面对着众人。
他的嘴巴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段宗稷大抵也能猜到他在如何落井下石于他们段氏,气的将手里的遥控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段四姥姥迟早会发现。
段四姥姥活了百年,曾扶持了段家多位家主,这些家主们流水般的死去了,唯有段四姥姥还活着,最终她将段宗稷一手抚养长大。
段宗稷心里很清楚,段四姥姥就像是一只母螳螂,她唯一所求便是段氏的繁荣,无论哪一任家主不得力,都会被段四姥姥以紫萝昙花悄然毒死,埋进土中。
这些年来,段宗稷虽获得了太多的名和利,但在段四姥姥手下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他不得已,连夜回去开启了家族会议。
意外的是,前来参会的除了段氏三人,竟还有展洲。
展洲被段四姥姥奉为上宾之座,笑盈盈道:“诸位何必如此神色凝重。”
“我们段氏家业摇摇欲坠,就败在这两个不中用的男丁身上。”段四姥姥怒声道:“如何能不生气。”
“我们实在是不知为何会如此......那些灵台都是运转多年,从未有过错漏。”段宗稷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请展洲教授明示。”
“当初你们段氏的灵台设计是由我亲手规划。”展洲整了整领结道:“有一张完整的图纸,不知那张图纸现下在何处。”
“在我的库房当中。”段琛道:“因为多年不翻修了,所以大概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都落灰了。”
“还在吗?”展洲道。
段琛一愣。
段宗稷在一旁狠狠捅了他一下,怒声骂道:“还不快带人去找找!愣在这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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