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云垂着头,缩着肩膀,眸中闪着泪光,悄悄地看了金忆夏一眼。
林子源话不多说,便让人动手。
此处地方太小,拥挤异常。
赤芒却露出笑容,望向巷口旁的那排青瓦屋脊。
林子源这才发现,赤芒他们早有准备,一排弓箭手正趴在屋脊之上。
争斗一触即发,林子源没来得及提醒弟子们注意,那箭便射了下来。
金忆夏技不如人,所以一直躲在赤芒和孟念南身后,眼见几人要撤退离开了,林子源忽然叫住了金忆夏。
“金忆夏,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给你下蛊?”
金忆夏怔了怔,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几人缠住孟念南,另外几人扑向赤芒,乱箭射下,金忆夏连忙躲开。
林子源一个闪避,冲到金忆夏面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他锁在了怀里。
金忆夏想起绿阁的那段日子,恶心感袭来,本能的想将人推开,却听林子源在他耳边说:“因为你,是孟念南的弱点。”
金忆夏动作顿了下,一把匕首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利刃泛着危险的光芒,林子源朗声道:“都住手。”
争斗声立即停了下来,飞星门的人此刻突然冒出了头,也围了过来,情势十分不妙。
但金忆夏并不显慌乱,而是与其他人说道:“你们不必管我,我就不信他敢将我杀了。”
金忆夏说的是实话,莫说金城,放眼整个江湖,还真没人敢动金忆夏。
——至少没人敢明面上动他。
赤芒自是不担心,只是旁边的孟念南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双眼紧张的盯着金忆夏,那视线都能将人冻成冰。
孟念南:“林子源,放开金忆夏。”
林子源勾起嘴角冷笑了声,匕首逼近了一寸,眼神充满挑衅与威胁地看着孟念南。
金忆夏微微皱眉,咬牙切齿的说道:“林子源,老子身-娇-肉-贵的,你敢伤老子一寸,我大哥二哥绝对让你还一尺!”
脆弱的皮肤似是蹭破了一道血口,白皙的皮肤有血液渗出。
孟念南立即抬起手,道:“我束手就擒,你放开金忆夏。”
“孟念南,你是不是傻!他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金忆夏气的跺脚,他大声骂道,“你敢过来试试。”
赤芒则快一步地拉住了孟念南,小声与他说了一句什么,孟念南眉眼松动了下,果然没了动作。
林子源感觉有几分不妙,正欲说些什么,陈谷星带着人冲过来了。
飞星门的人本就堵住了巷口,陈谷星则从后面现身,目眦欲裂的指着孟念南,道:“孟念南,你杀我儿子,今日我要给我儿子报仇。上!给我杀-了孟念南!”
赤芒拦住陈谷星道:“此事尚未明了,还请陈门主不要冲动。”
“我女儿亲眼所见,此事还能有假!”陈谷星冷哼一声,“今日我只杀孟念南,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们金城派若是阻拦,别怪老夫我不给金朗月面子!”
陈采月也出来拦住陈谷星道:“父亲,此事尚有疑点未能解释,既然今日孟念南在场,那在动手前,不妨听听他怎么说,否则咱们也不能心安。”
陈谷星这才叫停了飞星门的门徒,道:“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我听听你是如何狡辩的。”
孟念南与金忆夏对视一眼,之后将当日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林子源听罢,出言提醒道:“陈门主,你听到了吧,孟念南看似温润坦荡如君子,实则是个颠倒黑白,卑鄙无耻的小人。淑云当时就在场,难不成还会说谎,遮掩亲哥哥的死因?”
金忆夏挣脱不开,林子源在他耳边说话,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子源,我觉得说不定是你动手杀了陈书礼,之后再威胁陈淑云,最后栽赃嫁祸给孟念南。”
林子源内心毫无波澜,平静的说:“金忆夏,你这张嘴说的话可真是够异想天开的。陈门主可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书礼与我本就兄弟情深,还是我未来的舅哥,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陈谷星本就不相信孟念南这番说辞的,这便要动手,却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住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金昭长身玉立的出现在巷口,身边还跟着青锋。
金昭先是朝着陈谷星抱拳行礼,谦恭地颔首道:“陈门主。”
陈谷星注意到对方腰间佩戴的,正是金朗月的佩刀。
这把刀乃是无淼大师用玄铁打造的,无坚不摧,当年金朗月学有所成,挑战各位武林大家,就是用的这把刀,立下了累累战功。
自此之后,此刀被尘封已久,金朗月鲜少再用。即使掌门之位交给金昭之后,也并未正式的将此刀传给金昭。
可今日金昭竟带着此刀出现,那对方今日的态度就不容轻视了。
既然金忆夏在场,那金昭说不定只是为了金忆夏前来。
陈谷星说道:“金掌门,老夫今日只为报杀子之仇,不愿与金城派交恶,但若你今日要阻拦我杀孟念南,那老夫绝不答应。”
金昭微笑着答道:“陈门主,晚辈是为了舍弟而来,至于其他人,以及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晚辈并不想干预。”
“好。”陈谷星听完,放松不少。
金忆夏一听着急了,喊道:“大哥……”
金昭眸光如电,带着几分愠怒地睨了眼金忆夏,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骂了句:“闭嘴。”
金忆夏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但他又担心孟念南,于是只能用眼神求助赤芒与青锋。
谁料赤芒笑着挤开人群,走向金忆夏,朝着林子源说道:“林公子,放人吧。”
林子源微微蹙眉,眼神飘向陈谷星。
陈谷星眸中溢满的仇恨,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杀了孟念南,为爱子报仇。见林子源还没动静,忍不住说道:“子源,赶紧将人放了。咱们合力拿下孟念南!”
林子源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松开了金忆夏。
孟念南见金忆夏安全,明显松了口气。
可金忆夏却不放心离开,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赤芒身后,三步一回头的看向孟念南。
赤芒见状,一把将人拖走了。
整个巷子挤满了人,他们手持利剑,目露凶光地围住了孟念南。
【作者有话说】:金忆夏:我不能抛弃孟念南啊~嘤嘤嘤~~~
金昭: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第128章 关系微妙
孟念南就像一只被抛弃的羊羔,被一群虎狼环伺,他们蓄势待发,随时会冲上去,将羊羔撕扯成碎片。
金忆夏于心不忍,他拉着金昭的胳膊,企求道:“大哥……是我将孟念南带来的,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金昭却不似在家中那般和颜悦色,对方的神情,让金忆夏想到了那个曾经不苟言笑,严肃冷酷的父亲,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果然金昭毫不留情地拽开衣袖,与金忆夏说道:“跟我回去。”
见金忆夏踌躇不前,他握住金忆夏的手腕,拉着人就走。
金忆夏被金昭拽着走了好一段路,听着不远处的厮杀声,他的脑中一阵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忍不住,扯开了金昭的手。
“大哥,孟念南真的没有杀陈书礼,他是被冤枉的。丧子之痛,杀子之仇,让陈谷星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只怕豁出老命,都要和孟念南血战到底,我……我怕孟念南……”
金忆夏听着身后的激烈的厮杀声,一阵心惊肉跳,来不及说那么多,说了句“对不起!”就准备跑过去。
金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金忆夏脖颈。
金忆夏挣脱不开,着急的喊道:“大哥……”
“你去了能做什么?”金昭面色肃冷,“你若武功盖世,那我今日便不会来了。刚刚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会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金忆夏愣了下,金昭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可是,总不能让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吧?
金昭见金忆夏愁眉不展,委屈巴巴的模样,口气软下来几分:“放心吧,他们拦不住他的,你先跟我回去。”
金忆夏只好跟着金昭先回去了,但他根本不放心,前脚刚到金家,后脚就带着赤芒偷偷溜出了门。
战斗早已结束,巷口血迹未干,众门派的人纷纷散去。
金忆夏注意到正在清理后巷的陈采月,在暗处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陈采月看到后,避开众人,朝金忆夏走去。
“采月姑娘,刚刚情况如何?孟念南呢?”
陈采月答道:“你们走后不久,我们两派合力围杀孟念南,父亲……父亲爱子深切,下手比较狠辣,孟念南受了父亲一掌,却也打伤了父亲,但我们并未能困住他许久,也不知从哪里杀出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将受伤的孟念南带走了。”
“戴着面具的男子?”金忆夏问,“那孟念南伤的严重吗?”
“父亲那一掌是用了全力的,但孟念南……”陈采月眼底露出几分畏惧之色,“我不太清楚,但即使没有那个男子,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金忆夏皱眉思索片刻,与陈采月道了声谢,之后便与赤芒匆匆离开了。
“赤芒,你去找我二哥,趁着非溟道长还未离开,你将今日在陈淑云身上看到的情况告诉他们。咱们先解决飞星门这边的情况,这样孟念南至少少一层危险。”
赤芒十分不情愿,他说道:“你二哥……可不太喜欢孟念南,不一定愿意帮忙的。”
金忆夏睨了眼赤芒:“你出卖了我,至少得做点事赎罪吧?”
赤芒确实有点心虚,但并没有任何愧疚之心:“我将我们的行动告诉大师兄,是因为你只要跟孟念南在一起就会有危险。而且今天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就凭这区区的弓箭手,你和孟念南一个都走不掉。”
“行了,不要马后炮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给我解决了,我继续去找孟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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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庄的人还在四处搜寻孟念南的下落,金忆夏也不好出面,光明正大的找人,正当他为此烦恼的时候,没想到那位戴面具的男人,先找到了他。
那人一把将他拖进暗巷之中,金忆夏吓了一跳,看清此人面目,微微吐了口气。
此人正是阿战,他将金忆夏带到一位盲人农妇的家中,农妇身边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还是个哑巴。
二人穿着朴素,住的屋子不大,后面有一个院子和柴房,看起来过的比较清苦。
农妇和阿战很熟,虽然看不见,却热情的招待金忆夏进屋,还让哑女给对方倒茶。
金忆夏关心孟念南情况,没心思和人寒暄闲聊。阿战便让农妇不必管她们,阿战便带着金忆夏进了柴房。
柴房光线比较暗,里面堆满了一捆捆的干草与砍好的柴,一摞摞的摆放在柴房四周,将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压缩的更为逼仄。
而孟念南则躺在被柴包围的小小草铺上,上面铺着的粗布和被子看起来虽然打满了补丁,却很干净。
他面色素白,白色的里衣领口还沾着血迹,即使有些狼狈,但依旧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殿主受了陈谷星一掌,虽说陈谷星武功不算顶尖,但那一掌可是用尽了全力,殿主前期内伤还未痊愈,所以情况有点严重。”
金忆夏满眼心疼:“这条件也太艰苦了。”
“条件倒也不算艰苦,我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只是飞星门和红莲庄的人追的紧,这里也不安全。”
“我带他回去。”
“你那边肯定盯得紧,只怕半路就会被拦截。”
金忆夏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二人避开耳目,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孟念南送到了如归楼。
孙白雪看到几人的那一刻,似是有几分无语。她掐着腰,秀眉微挑:“我是做生意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金忆夏恳求的与孙白雪说道:“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孙白雪眸中的冰雪瞬间消融,不禁仰天长叹——自己嗑的cp,含泪也得帮啊。
孟念南被安置下来之后,阿战就暂时离开了,他并未露面,尚算安全,在外面可以查探两派的动向。
孙白雪为孟念南准备了新的衣服与净身用的清水,之后意味深长的朝金忆夏笑了笑,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哦。”
金忆夏从未照顾过别人,但孟念南身上的衣服渗了血,沾着腥气,他还受了内伤,必须换衣服。
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金忆夏手在半空停滞一瞬,就麻溜地解开了孟念南的衣服。
他发现对方怀里揣着一方浅色的帕子,已经染了血,随手将帕子拿出,却感觉里面包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一颗玉珠包裹在丝帕里,沾了点血,透出妖冶的色泽。
——是自己之前送给孟念南的那颗玉珠。
之前见他一直没有将此物挂在腰间,还以为对方丢了,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个珠子随身携带着。
这一看才发现这丝帕也十分眼熟,上面一角绣着富贵翠竹,另一角则绣着一个“夏”字,是嫂嫂给他们兄弟们绣的帕子。
金忆夏这才想起,当日他参加林子源的生辰宴,孟念南曾徒手为自己接住了陈书礼放的冷箭。
当时孟念南的掌心伤了,他给对方上药后,随手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包扎,没想到对方还留着这块丝帕。
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金忆夏心中漾开,就像是一颗深埋在心中的种子,这一刻突然破土而出,伸出细软绵密的藤,开始攀附缠绕。让他的心口麻麻的,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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