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羊须说：“八年前，继位的掌门，听说是位少年啊？”
时青旻顿住，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八年的时间少年会长成青年，最终还是憋着笑拍拍时眠星肩膀：“……对，是少年，就是他。我不是。”憋笑憋到嘴抿成一字，低头在盘子里挑鱼刺掩饰。
时眠星茫然中看了眼时青旻，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甩锅”成了东旸谷掌门的身份，瞪大了眼睛，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来，微微凑到时青旻那一侧：“”啊……我，像掌门……吗？”
时青旻挑完鱼刺把鱼肉放在人盘子里，拍拍人肩膀：“少年，少年。这一点，就特别像。”
时眠星了然的一点头，站起身，单脚踩着凳子，提起气势：“对，其实我才是东旸谷掌门，你们口中的那个少年。破嚣也不是我家的哥哥，是我身边的器灵，掌门身边的器灵，还配不上钱家一个才成人几天的女娃娃？”
在座的时青旻捂着嘴防止笑出声，山羊须已经哑火，破嚣还是一言不发，钱老爷算是找到了介入争端的时机：“仙家，一开始存了不好的心思，但是我就一个女儿，一走毫无音讯，家族里议论又日甚一日，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婚礼只能继续，尘锦你们可以带走，但是，可是，为人父母的寻女之心，能不能求您几位可怜可怜，帮忙找找？”他言辞恳切，几乎下泪，时眠星也不想再为难，放下腿，坐回凳子上：“请问，您将钱小姐找回来，是想继续将她关起来，找下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给她许配过去？”
钱老爷显然没有想过，一下子愣住。
时眠星认真地看着他：“您要是因为思念女儿，想要知道女儿过的是否安好，我可以替您去跑一趟，如果是叫我们去拆散你女儿，就算是我，也无计可施。为人父母，更该考虑儿女幸福，而不是面子如何。尘锦，我们明日一定会迎娶过门，至于找回钱小姐一事，还是等您给我们准确答复后，再议吧。”钱老爷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点点头，垂首不语。山羊须也跟着叹气，不说话。时眠星就侧头看时青旻：“……您…你觉得呢？”这回得到的点头显然是肯定的赞同，他放心的出口气，用筷子夹了吃的放嘴里给自己压压惊：“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一顿混乱的午饭后，时青旻起身告了辞。时眠星一直送人到钱府门口，时青旻停下脚步回身问他：“你准备怎么找钱婉芳？”
“嗯……我自然是找不到，不过尘锦应该知道些什么。”时眠星跨出门槛走到他身边：“谢谢师父能来坐镇，要不然刚才那阵，我可应付不来。”
思路倒是没错，时青旻没有再追问，而是手指隔空点了点人：“你平时顶嘴吵架反应那么快，今天我说了那么大一个破绽，你居然还能让人家吃喝堵了嘴。下次注意。”
“是，师父，我记得了。”时眠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还是送您回去吧？骗子师父跟您一起，我不放心。要是回来抢他。那师父您就危险了。”
被解了隐身符的时青冥蹲在地上“嘁”了一声：“就你。”
“……实力比不上师父，和我心里担心师父，这不冲突。倒是你……”时眠星习惯性张嘴就要挖苦，想起饭桌上的事，还是没忍心：“好好跟着我师父学习，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以后寻个好人家。”
时青冥低着头：“用不着你管。柳千树也不会来抢我。他根本……”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不在意我”几个字，干脆站起来就走。
“……罢了。眠星，你先回去吧，破嚣和山羊须都还在钱府，你管好那边就是。”时青旻跟着往过走，再伸手点点人：“下次吵架不许我帮腔了你还吵不过。”
“知道了师父。”时眠星又跟出去几步送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到钱府，准备继续商讨琐碎细节去。
第63章 原来我已经这么可怜
时青冥在前面一直快步走着，简直要逃离的样子。时青旻在后面慢慢跟着。看着他停下脚步，自己也停下。突然，时青冥突然回身，咬着牙关打出一拳！时青旻没有躲，时青冥的拳头也没有落下去，而是收了拳风单手捏住时青旻的肩头，接着又搭上另一只手，像捧着什么石像一般将他仔仔细细看过好几遍，才喃喃自语：“太像了……简直是，不，就是，一模一样。我就是比着你做出来的……当我不着寸缕地睁开眼的时候，我以为的热烈，以为的久别重逢，其实，其实，其实，其实都是，都是骗我的。喝茶要加糖的是你，常穿紫衣的是你，我一直被教着成为的，是你……我原来一直都在模仿你……”顿了顿，他想起来什么：“旻，是什么意思？”
“天空。”时青旻简单地回答。
“冥呢？”
“昏暗，幽深的意思。”
“冥府呢？”
“地府。”
沉默。
突然的，时青冥松了手，倒退几步，仰天大笑起来：“好啊，好！一个天，一个地！他早就，他早就……分清楚了。不，是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我受他诓骗，一开始的身份都是错的，从第一步开始，就每一步都是错的，全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都错了！”他突然又凶狠起来，冲过去揪住时青旻的衣领：“你也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错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啊，杀了我！”
时青旻冷静地按下他的手：“你觉得自己该死么？”
时青冥泪眼朦胧地愣住了。他短暂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人让他思考过，什么是该死，什么是该活。他不知道是非，没有判断，世界里只有柳千树的指令。现在看来，这大概是柳千树想要时青旻成为的样子吧。可是不然，时青旻不仅明是非，所判断还总是和柳千树相反。也或许，这就是柳千树执着于他的原因。
时青旻看着他继续问：“那些孩子们，又为什么要死？”
时青冥磕磕巴巴：“他……有一次突然发火时，说我是没有魂魄的木偶。后来又告诉我，我要从小孩的心开始吃，连着魂魄，就可以获得人从出生开始拥有的感情和……他总是突然发火，有一次正睡着的时候突然掐着脖子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他其实说的是你吧。所有人都要吃心才……你不需要是吗？”
时青旻叹口气：“我是人。心，还有情绪，生下来就有。”
时青冥怔了怔，又笑起来，眼泪很快地滚落、为了掩饰，他转过身去又往前走：“你什么都有。我所求，都是你有的，甚至最渴求的，是你弃如敝履的。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虚假和错误……难怪一直不让我来东边活动，不来。我还不知道我这么可怜。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这么可怜，可怜到，竟然是你不愿意杀了我。”
时青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倒也不是。试问天下谁最痛？清冷坟前哭儿声。那些无辜受害的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谁又不可怜呢？”
时青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时青旻走到他面前去，拍了拍他肩膀：“处斩犯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处斩凶器。说到底，你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还没有来承担罪责的资格。”
“好么。”时青冥笑起来，擦了把眼睛，“你真的好狠心。明明是留我一命等时机救人。”
时青旻把他脖子一搭，好兄弟一般带着他回驻地：“知道就好。”
这两人气氛和谐地回了驻地，而另一边，钱府，回到后院的两个人，气氛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小孩儿，我先说好，就是个名义的夫妻，可别想用那丫头拴住我。”破嚣跟着时眠星回房间，一路上都在反复叮嘱。
时眠星没有理他，进屋关门，落栓回身，抱着手臂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开口质问：“师父不提醒，我就真成了被你戏耍的傻子。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东旸谷，所以才想怂恿我离开。说，你是不是和柳千树有关系，配合时青冥来使离间计，枉费我这么信任你，我现在是和师父感同身受了，被自己信任的人坑是怎么个感受。”
破嚣一摊手：“你这话讲得可就没道理了，我从来没说过那人就是时青旻吧，是你自己立场不坚定，还要怪我。”
时眠星没有被他的思路带跑偏：“你既然要挑拨，当然也就准备好了这样的说辞，我奈何不了你，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交往是要凭的真心。别的也就算了，现在你联合外人，动我根基，碰我师父。我怎么能忍你，容你，再信你。”
“呦呦呦，瞧瞧这说教的架子，和时青旻真是一模一样。”破嚣并不愿意直面问题，拉出时青旻试图转移话题，时眠星当然不会遂他的愿，单刀直入：“我师父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知道什么。”破嚣翻个白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而这种耍赖的伎俩，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更加印证了这次的真假师父挑拨的事情里，他要么有所图，要么就是扮演了某一个角色。时眠星眉尾动了动，继续向他逼问：“好，那就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一个。”破嚣显然是不想说任何的实话，也不打算和时眠星交底。这样盘问下去显然是没有结果的，想着来日方长，而且明日还有事，时眠星不再多说：“早点歇着吧，我去看看新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破嚣站起来：“我歇什么，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去了新房，果然诸多讲究排场，破嚣还要去练习礼仪，一直忙到了深夜，两个人谁也不想再说什么，破嚣更是累的沾了枕头就睡着。
第64章 夜谈和好
时眠星没有睡。他心口处的灼烧感一阵强似一阵，今日如同往常一样登上屋顶呼吸冷风都得不到丝毫缓解。站起身左右看看没有半点灯火，他犹豫再三，还是趁着夜色登云而行，悄声落进了时青旻的院子里。无论如何，师父一定是能够，也愿意帮自己的吧。然而在踏上石阶后，他满腔的勇气又瞬间消失，心里打起退堂鼓，手还是摸上房门，进退为难起来。
当然，这种动静，早就惊动了时青旻。只是这个时辰，他也不愿得起身，便闭着眼等外面下一步动作。等了一阵没有动静，他懒懒散散地翻个身：“何人在此？”
时眠星下意识地笔直站正身体，就仿佛人能隔着门板看到自己一般，硬着头皮在门外开口应答：“师父，是我……对不起……扰您休息了……”
“时眠星。”时青旻从床上坐起来，“对不起都说了，只好让你继续扰我休息了。进来。”
得到允许，时眠星推开门进去，又迅速将门关上，防止冷风趁机灌入，走近些躬身行礼：“师父……我来找您……是想瞧病。”
时青旻散着头发，抬手将床帐系好，披了件外袍站起来：“你怎么了？上次来破嚣就说你是来瞧病的。”
“前些日子用了招魂的法子，灭了自己的三火，之后开始出现的症状。心口像火烧一样的灼痛，起初喝点冷水，吹过冷风也就平息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如何也没有作用，眼下疼的无法静心，我担心自己不是生病，是中了什么邪祟。”看他这样子，时眠星赶忙走过去，伸手帮人将外袍裹紧一些，又取了一边的大麾给人披上，声音都放轻。时青旻倒是不甚介意，一抬手指大氅仍旧落在衣架上：“大麾不必了，这毕竟是屋子里。”说完便伸手按在人心口，闭眼探查，怔了怔，他睁眼看向眠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先施法平息灼烧感：“……没什么要紧的。过段时间就，就好了。明日我去找青秋给你开些静心的药。”
心口处一经触碰，时眠星的心跳便剧烈了起来。不同于焦躁的心慌，这样的心跳反倒叫他愉悦欣喜，随着一阵阵清冷的力量的灌进身体，就像是久烧的火焰被清冽的泉水浇灭濯洗，舒适的长呼一口气：“谢谢师父……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不必客气。”时青旻收了手，背过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样子慢慢走回床上坐下：“好多了就回去吧。”
“师父……您先别急着赶我走，我还有个问题。您今天说……破嚣知道的，您也知道。我问过他……我想知道师父的答案，是不是和破嚣一样。”时眠星加快了语速，迫切地看着人。
“他跟你说什么？”时青旻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将紧张到握拳的手藏在衣服的褶皱里。
“他说……他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不知道您究竟说的是哪个事情。”时眠星老老实实回答。
“……”时青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狡猾的老伞帮子。不过倒是没错，我和他都知道的事，应该很多。”
“事情和我有关吗，还是和他挑拨有关？师父……难道破嚣其实是柳千树那边的？”
“我既然不知道他具体说的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你有关。至于柳千树，应该不是他那边的。毕竟一直以来，并没有对你我不利，只是在……”时青旻深吸一口气，抑制着不悦：“想让你离开东旸谷而已。”
“我看他这么积极，还以为他是配合柳千树还要骗子师父打掩护的。”时眠星看着他，“我明明都警告过他，不允许再劝我离开东旸谷，说是不说了，直接行动了。真是可恶，等他成亲以后，就拆了他。”
时青旻移开了目光：“柳千树，他才不屑于发展这种配合者。至于离开，按你的性子，只要愿意，劝你你也不回头的吧。时眠星凑过去单膝跪倒，抓住他的手：“父母在，不远行。师父在，我当然也不会离开。师父……”他仰头看去：“师父，您会不要我了吗？”
28/12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