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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你。”破嚣双手撑在扫帚上，对着时眠星笑起来，眼眶竟然有点发酸。
“我当你同意了。”时眠星向破嚣伸出手。
破嚣看着伸过来的手，想，少主人从小没了父亲的照拂和母亲的疼爱，那这段缺失的空白，就由自己来填补吧，在无奈中松了口气，他伸出手和时眠星拍了一下。
站在结庐门口，时青旻看到了这一幕。说不清的酸涩袭上自己心头，但不等这一抹酸涩扩大，他就轻快地迈步走了过去：“破嚣。我确实不知道龙角的事，暂时，也拿不出一个交待来。抱歉。失去他的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破嚣愣住了，刚才还只是有点发酸的眼眶开始湿润，他立刻跪下叩头掩饰：“我……不用你可怜。你的头骨我也不要。对不起……”说完又觉得尴尬。补充：“打翻了你的饭。”
“无妨。我本来也是准备辟谷……”时青旻顿住，又笑了笑，“俗务烦扰，难以逃避，不如不避。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害得结庐所有人都饿肚子，该罚。今日下午课业暂免，走，去小厨房，开火，我们做饭。”
第88章 怎么分这鸭汤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纷纷往小厨房走，并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时眠星最为雀跃，跟在时青旻后面仿佛一条尾巴：“师父准备给我们做什么吃？我去找材料。”
“板栗炖鸭汤，之前小厨房就放了材料，忘了些时日。你们不嫌弃吧？”时青旻问着，都在摇头，穆知意开口：“师父，我可以斗胆献丑做些别的菜吗？”“自然可以。我们五张嘴，毕竟要多做些，还需要淘些米……”时青旻没说完，尘锦立刻举手：“我会弄米饭！”怕人抢活一样，飞快奔向米缸。穆知意转去后厨看还有什么食材，一时不适应不适应原本清静的结庐热闹起来的时眠星却有些无措起来。时青旻看向他：“眠星，你准备做什么？帮我剥栗子？”
“嗯，我来剥栗子。”时眠星应着，过去拿栗子的几步路，穆知意已经和尘锦各自来问了一趟，一个问羊肉可不可以，一个问米多少，时青旻点头应允过又量米，回头看见破嚣在门口无所适从地站着，便递个眼色给时眠星，再低头处理鸭子。
时眠星会意，端着栗子到门口，分给破嚣一起坐门口台阶上：“破嚣，过来一起剥栗子，两个人比较快。”
破嚣终于找到了位置，坐下来剥栗子：“啧，怎么这么难剥，还得我出手吧。”
时青旻轻快地分解着鸭子：“庖丁解牛的故事，你们知道吧？掌握规律，反复练习，才是游刃有余的关键。”
时眠星回头看去：“原来做菜也有功夫啊……难怪师父做东西那么好吃。”
“万事皆有功夫，也有火候。”时青旻笑骂一句，“小马屁精。”抬手掌风运气，灶台火起锅中水热，鸭块已经下锅，开始焯水去血沫。穆知意那边确认了没有酒，说要去借酒泡药包，一拱手出去了，显然是要做药膳。
“以后师父的身体，算是彻底不需要担心了。”时眠星嘀咕着，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意，剥出的栗子顺手塞进了嘴里。刚塞进去，后脖便挨了一拍，下意识的吐出时，面前又多了一只手接住栗子仁。时青旻说：“我买的生栗子，没熟，别吃。”
破嚣刚才也丢了颗进嘴，如今嚼了一口，一时呆住。
时青旻看他一眼回到灶台边：“你爱吃不吃。”
破嚣叫起来：“哇，双标的不要这么明显好吗。”嘀咕着学时青旻把栗子仁充了炭烧。
时眠星笑出声，站起身递过去一碗栗子仁：“师父，我们剥好了。”
时青旻摸摸他脑袋。温柔地笑笑：“辛苦，去玩吧。”
破嚣跟得到特赦一样，抬脚就跳出了小厨房。时眠星没有走，留下来打下手，看时青旻想拿什么便递过去：“师父……要不要叫姑姑一起来啊。要是被她知道你做好吃的不带她，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赏一碗黄连。”说着，看时青旻将焯水过的鸭块放入锅里和其他调味料一起翻炒，又忍不住探头去闻：“嗯！好香啊！还是这个味道！”
时青旻轻轻推开他才继续手里动作：“躲远点，溅你一脸油，到时候成个麻子，媳妇都找不到。”
“那不是正好，师父你留着我啊，我一辈子跟你过。”时眠星直起身，丝毫不慌甚至还有点得意：“闹腾你一辈子，绝对不让你觉得冷清。”
“那也躲远一点，我不喜欢麻子。”时青旻笑答，加了水炖煮。水面逐渐冒泡的时候，他盛了一小勺尝咸淡，还在品，便察觉到一道目光，回头看去，穆知意带着被酒泡好的药包正站在小厨房门口，定定地站着，视线相交之时愣了愣，他才回神，赶紧行礼：“抱歉……在家里的时候，母亲煲汤时总会这样尝。”说着，穆知意又自嘲地笑笑，到案板前低头去处理排骨：“只是……一锅汤，从父亲母亲，在轮过几个兄弟，到我，也所剩无几了。”
小厨房突然安静下来。
穆知意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师父，我不是说您像女人……什么的。”
时青旻笑起来摆摆手：“知道了，是我太温柔，今天体会了慈母，改天就让你体会一下严父。”
时眠星听穆知意说完就觉得事情不太妙，托辞要找青秋去，就拉着破嚣离开院子：“快走快走，我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最怕这样的话题了。”
破嚣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忍：“眠星，你有爹有妈的。只是，这里……”他回头，咬牙看着云雾缭绕的群山，错落有致的楼阁、如此优美的地方，不知有多厚重的血腥，埋藏在下面。
“我知道！旻哥又当爹又当妈，师叔太师父等等对我都很好，干爹干妈嘛。”时眠星完完全全会错意，一溜烟地跑进了春医堂。
时青秋午休被吵起来，刚要发起床气，一听有肉吃，倒是也不客气，爬起来就要走，想想毕竟不是只有自己哥哥还有眠星三个，到底要讲究些形象，于是还是认真梳洗过重新整理了妆发，才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结庐：“好哇，一个两个的中午不吃饭自己开小灶，还不叫我，我看时青旻你真的是……”眼看时青旻端出一碗香喷喷的炖鸭汤出来，碗中有金黄的栗子仁，乳白的汤底，还有一整只切分好的鸭腿，送到她面前，她的话头当场一转，“是我最好的哥哥！”
结庐里的大圆桌已经摆了起来，穆知意还在小厨房里忙碌，尘锦在端米饭出来，不敢指挥时眠星，就指挥破嚣去搬凳子。破嚣敢怒不敢言，先给时青秋放了一张圆凳。时青秋自己拿了勺子筷子，不客气地先落座喝一口汤。
时青旻盛了另一碗一整只鸭腿的汤，放到桌上：“眠星，你的。过来吃吧。”
时眠星愉快又响亮地“哎”一声，一迈步坐下，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喝口汤。不得不说时青旻炖汤还是有些功力，这汤口感浓郁，味道醇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甜。时眠星放下碗，拿起鸭腿举起来凑到时青旻嘴边：“师父劳苦功高，当吃第一口。”
“甘愿有劳，不敢居功。”时青旻带着笑意拒绝，眼看汤汤水水的要滴在地上，一弹指施法把鸭腿塞时眠星嘴里：“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穆知意已经和尘锦在把归地烧羊肉，还有其他清炒的小菜一起放在桌上，刚坐下，时青旻便将两只鸭翅和着汤盛做一碗，放到他面前：“你的。”他不由得一怔，抬眼看着时青旻，确认着眼神，发现确实是给自己的，一时感激，正要站起来，尘锦倒是先一步跳起来，兴奋地把碗举起来老高：“我我我！”
时青旻把一整条鸭脖都放他碗里：“给给给。”
破嚣有些扭捏地拎着碗凑过去，端平，还想着怎么开口，碗中就被时青旻放了一个鸭屁股。他欲言又止，最后端着碗坐回了时眠星旁边。
第89章 我为峰上第一课
时青秋已经吃的满嘴都是，左右看看，及时出声拦住即将升腾起来的那种隐隐有悲情之意的氛围：“你们都别想着推让啊什么的，这个分鸭是有讲究的。你们看。”她伸手拍拍刚在主位落座，给自己夹一块鸭脯的时青旻，“我哥这意思多明显，他是主体，是中心，我们之所以能聚起来，都是因为他。别让了，谁不吃就是不认可这个理！”
尘锦率先捧场，嬉笑着：“我主人那当然是中心，我们的中心，东旸谷的中心！”
破嚣没话说，多少有点怨念地啃着鸭屁股。穆知意倒是心情愉快，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怀打破气氛，低头咬一口鸭翅，吐一口气，无声地笑起来。一家人吃饭，家长分给自己残汤都所剩无几的日子一去不返，他重新遇到的家，遇到的家长，有偏爱无偏私，看重自己，寄予厚望……飞吧。他想，我会展翅高飞的。
时眠星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咬一口鸭腿肉咀嚼，听着青秋的解释，将信将疑的看一眼，又去看时青旻：“我师父也没说话啊，一个眼神都没给你，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想说什么。”看着时青旻碗里那块鸭脯似乎肉很少的样子，正想夹肉，又想到时青旻的口味，拿勺子舀了两颗栗子给时青旻：“师父，一起吃。”
时青旻并不打算参与桌上的话题，接了栗子：“好好好。”自己也拿起小勺，“都赶紧吃吧。”君子食不言寝不语，时青旻不强求别人，尤其这种愉快的氛围，他决定自己安静吃，嬉笑打闹让几个小年轻来就好——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多么年纪大。
时眠星回头发现破嚣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不自在起来，眉头一皱：“师父说了，让快点吃，破伞你该吃吃，不要一直盯着我，我又不是菜。”
破嚣悠悠开口：“你不是菜也没关系，生吞正好，增长修为。”他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鸭屁股：“比吃这些管用。”
时眠星抓起馒头塞他嘴里：“吃你才长修为！”
一顿说不上算早饭午饭还是晚饭的家常饭，总算是吃掉了结庐里别扭的氛围。
时青旻也正式地开始了对两个徒弟的训练。只是在第一课开始之前，他还是约了安伯，谈一次。只是，安伯人来了，却仍旧没有聊什么。“你不是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吗。”
我为峰峰顶，云海层层，凉风阵阵。安伯平静地看着东边的天空，那里刚刚翻出鱼肚白来。
“我确实封存了书卷，为的是不生事端。”时青旻语气尽量不带着感情，“但我是掌门。”
安伯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竟然带了些愧疚：“墨以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揭开的时候。你猜的很对，我是知道，可是有些事，老朽也不知全貌。亡者在彼，等着我给一个交待。孩子，你在此，也等等。”
时青旻看了他一会儿：“安伯，我从来不知道您的全名，还有真正的身份。或许您比师父的师父年纪还大。”
安伯笑了：“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我到底老胳膊老腿，比不得你，操劳这么多天，你都得闭关休养，我也得。”他说完便登云而去，时青旻还要再拦，空中传来的一句“你徒弟要来了”止住了他的脚步。
雷纹锏和竹云锏打造已成，时眠星和穆知意也已经在结庐听了三天时青旻讲授双锏心法了。这几天时青旻几次想去找安伯都落空，今日借着两位亲传弟子第一次领教身法为由郑重下了拜帖，才算把安伯约到我为峰峰顶一叙。
如今看来，安伯大概是觉察了不见时青旻一面，就会被无穷无尽地追着问，才来赴约。只是这次，时青旻也只多知道了，破嚣的前主人，是一条黑龙，叫墨以罢了。
时青旻心情不悦，转身走回，脚尖把靠在大石上睡着的尘锦踢醒：“起来，他俩快上来了。”
“啊？”尘锦擦擦口水，睁开眼睛看看：“没有啊。啊，主人，你让他俩用法术登山不好吗，一定得靠体力登山，这爬了有一晚上了吧？”
“从昨日晚饭后，他俩信誓旦旦说要超过我当年的记录开始到现在，将近六个时辰了。”时青旻在石边坐下，“我跟安伯说今日可共观日出，看来不成了。”
“能……能成！”时眠星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石阶之下，再紧走几步，他就直接趴在地上，“太阳还没出来！”
“安伯走了。”时青旻看着他，“不能共赏。”
穆知意紧随其后爬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师兄先到，我输了，这个月的蜂蜜绿豆汤我请。”
时青旻看看他俩：“我让你们休息了吗？”
两个人连滚带爬互相扶着站起来，勉强站直。
时青旻抬手化出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一口：“我当年用了四个半时辰，你们比我多用了时辰一个半。”
时眠星一手扶着穆知意，另一手撑着腰，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骨缝都在透出酸痛：“四个半时辰？！哇……师父你这也太……”说着又摆摆手，“你放心，这次是因为我认路，下次我一定行！那……师父，安伯已经走了，是不是可以下山回结庐，明日再继续啊？”
时青旻面无表情：“也行，仍旧只用体力，你们下山去，今夜再这样爬一次山。”
穆知意的表情逐渐从累到麻木变成了震惊，缓缓地看向时眠星。
时眠星浑然未觉地地抬头看看天色：“啊？今夜……那不是到了山下就要立刻上来了？”他一咬牙一跺脚，“行！这点小事情都做不来，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我这就去！”
“你当真要下山？”时青旻刚开口，时眠星已经一转身往山下跑去。他果然是要下山，离开的人……纷乱的思绪升起，他忍着不好的预感看向穆知意：“你怎么不走。”
第90章 破嚣袭主
穆知意低头拱手行礼，老实回答：“我体力不如师兄，不能赶上，因此在这里候着，等师父说是否真的打算这般，多喘息一会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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