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摆摆手示意可以开始。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很荣幸……”
标准好学生的开头,尊敬友爱的态度。
修长的手握演讲稿,声音不急不缓,男生的气息很稳,没有因为上台领奖而紧张忐忑,通篇演讲娓娓道来,从感谢老师同学到人生体悟,再到参赛获得成长,展望未来……
不愧是领奖台上的常驻嘉宾,演讲稿非常规范,堪称范本,教导主任在旁边听得一脸赞许,频频点头。
只听了几句,詹鱼就开始犯困,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昨晚做了一宿噩梦的后遗症在好学生的催眠下展露无遗。
“哐当--嗡--”
突如其来的尖锐鸣响猛地在耳边炸响,直击大脑,吓得詹鱼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撩起眼皮去看,大概是话筒交接的过程中,谁没拿住话筒,话筒掉在了地上。
不止是他,台下的学生也都捂着耳朵,痛苦地皱着脸。
“没事没事,”教导主任弯腰去捡话筒,抽空瞪了眼懵逼状态的詹鱼,“小意外,傅云青同学你先下去吧。”
詹鱼:?瞪我干嘛,我梦游抢话筒了??
“好的,老师。”傅云青直起腰,转身。
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脸,詹鱼愣了下,男生戴着细边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额发搭在镜框的边缘,镜片下的眼睛狭长深邃,眼尾轻挑,下面有一颗颜色很淡的小痣,鼻梁高挺,唇色很淡,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观感。
如果不戴眼镜,头发捯饬一下,管他考几分,靠这张脸也能在这学校打出名声。
没想到学霸长得还挺好看,詹鱼想,三好学生长了渣男脸,这是什么奇怪的配置。
詹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一张白色稿纸无声地被自己踩在脚下。
白底红线,很标准的信纸,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好学生刚刚带上台的演讲稿。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又是怎么到了他的脚底,但能看到上面有个42码的灰色鞋印,花印独特,全球限量发行。
詹鱼下意识蹲下,捡起那张演讲稿,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张写满字的稿纸。
“………”
詹鱼挑眉,不确定地又看了一遍。
“同学,我的演讲稿可以还给我吗?”男生的声音很平静,温和不失礼貌,丝毫没有被人看到演讲稿内容的尴尬。
詹鱼撩起眼皮,第一次认真地看向自己这位叫傅云青的同班同学,全校榜样,乐呵呵地抖了抖手上的稿纸:“哟,好学生拿数学草稿纸当演讲稿呢?”
第3章
傅云青瞥了眼稿纸,神情平淡:“忘记带稿子了。”
詹鱼挑眉,心想,这人是在炫耀自己可以脱稿演讲吗?
“怎么了,傅同学?”见傅云青还没有下台,教导主任走过来询问。
“没事,我稿纸掉了,多亏这位同学及时帮我捡了起来。”傅云青淡淡笑了下,侧身让出拿着稿纸的詹鱼。
“哦哦,那你还不赶紧还给人家!”教导主任现在正是看詹鱼哪哪都不爽的时候,闻言瞪他一眼,“别耽误人家好学生。”
詹鱼可就不乐意了:“主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这也算是助人为乐不是?”
教导主任本来还想训斥他两句,愣是被他这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但也不想低头,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确实是应该谢谢詹鱼同学。”傅云青出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对峙,态度看上去很真诚。
“………”詹鱼那股想要抬杠的气势瞬间就散了,又回到了懒洋洋的状态。
围观的学生会同学偷偷松了口气,他可真怕这位祖宗又和教导主任杠起来,不然真是不知道如何收场。
升旗仪式后,各个班依次回教室。
操场上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詹鱼和教导主任还在升旗台上站着。
周围没了人,教导主任立刻把脸绷紧:“詹鱼,你上次是不是跟我保证不会再犯,结果呢,这才两个星期,你就又打架了!”
詹鱼思考了下:“你知道的,我为人比较正直。”
教导主任一脸麻木:“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詹鱼乐呵呵道:“隔壁学校的人竟然想要抢我们学校的学生,作为扬城附中的一份子怎么能坐视不理。”
教导主任呵呵冷笑:“所以你就把人都给打进了医院?”
詹鱼沉吟片刻,摇摇头:“也没有,还有俩跑了。”
要不是那俩跑了的,这事儿指定是闹不到学校。
“我比较善良。”
教导主任闻言一瞪眼:“还善良,都把人打骨折了,要不是你家里有钱,你说说这事怎么收场!”
詹鱼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两人打了五年的交道,知道这老头向来是嘴硬好面子,关键是特别护短,这么说就是让步了。
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打架,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这次詹鱼还确实是间接帮助了同学。
“主任,您是没看到,咱们的学生都被敲诈勒索大半年了,听说李同学成绩还因此下滑了好多,”詹鱼长叹一口气,颇为同情,“也幸好是遇上我了。”
教导主任皮笑肉不笑:“是周同学。”
“哦,对,周同学。”詹鱼附和教导主任的话,说错了也不心虚,“周同学真是太惨了。”
周同学就是上周五被隔壁学校敲诈的学生,为了躲避这群人,准备放学不走正门,翻墙溜走,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就守在学校墙根下。
结果还没到放学时间,詹鱼不耐烦等,翘了课,准备翻墙出去吃火锅,被这群人堵个正着,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这件事看在你是为了帮助同学的份上,学校也酌情处理,罚你打扫高二年级楼层的厕所,两个星期,同意不?”
詹家有钱有势,学校不敢招惹,加上詹鱼算是特长生,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学校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詹鱼听乐了:“这意思是还能拒绝?”
“可以拒绝,第二方案是厕所和操场三周。”教导主任笑得比詹鱼还开心,鱼尾纹都好几层,能让这小子不舒坦的事情都是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情。
“………”
“不是我说,你看看傅云青,次次考试第一,参加比赛也都是金牌起步,你俩初中是校友,高中是同学,你怎么就没被感染到,学点好,马上就高三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教导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詹鱼在附中读了五年,他管这小子的时间,比詹家父母都多,每每被气得半死,但又忍不住想要劝导。
“金牌起步……”詹鱼想了想,“意思是他还拿过比金牌更高的奖项?钻石还是王者?”
教导主任:“………你赶紧滚,从我面前消失!!”
-
每次月考后,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陈潇都会特意挪出一节课,作为班会课,为学生们分析分数和各科成绩的变化。
“大家都安静一下啊,”陈潇敲敲讲桌,吵吵嚷嚷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我和各科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班上开启一对一帮扶学习计划……”
一对一帮扶在扬城附中是老传统了,但在三班这还是头一遭。
“哇哦,那是不是要换座位?”张楷举手提问,“是要跟成绩相反的同学坐吗?”
陈潇点点头,笑道:“对,咱们就第一名和倒一坐,第二和第二十名,第三和第二十一,依次排列下去,一会儿下课大家就把座位换了。”
“为啥只有第一和倒一反着坐的?”陈博洋很好奇,所有人都是正向排名,除了第一和倒一。
第一名自然是是傅云青,他承认傅云青很强,次次第一,科科第一,堪称六边形战士,就连全市联考都没人考得过他,是附中名副其实的学神。
但他并不认为,这位大佬能帮助他的好兄弟走出倒一的困境,毕竟这位学渣是真的不读书,从初中到现在。
陈潇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最后一排,坐在最后的都是班上个子最高的一群人,这些人里好几个都是班上的体育生,只除了两个--
一组靠后门的位置趴着个男生,用衣服罩着脑袋,只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和几撮银白色的头发,另一边四组,傅云青正在低头写字,脊背挺得很直,言行举止非常符合好学生的标准。
这俩,一左一右,一个倒一,一个正一,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陈潇双手抱胸:“詹鱼同学的基础比较差,所以傅云青会比较合适。”
她没说的是,这样的安排主要是为了傅云青不会受到影响,这位是学校最看好的学生,希望他能为学校搏个省状元回来。
至于詹鱼,这学生确实是倒一,成绩也不好,但好在他就喜欢上课睡觉,也不影响别人学习,反倒是最好的同桌人选。
当然,如果傅云青能把这位带得愿意学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陈博洋咂咂嘴,坐他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一节课结束,老师刚刚走出教室,班上的人立刻就活跃起来,开始讨论换座位的事情,还有人拿着成绩单看自己的新同桌是谁。
感觉到后桌抵了下背,陈博洋回头,就看到詹鱼一脸惺忪地坐直身体,因为趴着睡,脸上还残存着衣服褶皱的条条楞楞。
“哟,鱼哥醒啦?”陈博洋立刻扭身打招呼。
“放学了?”詹鱼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周围的同学格外活泼,像极了要放学,要放假的样子。
他睡得迷糊,没有发现头发竖起一根呆毛,迎着风来回摆动。
这懵懂的模样,看得陈博洋有一瞬间的父爱泛滥,竟然觉得他鱼哥有一点可爱,甚至大逆不道地想rua。
这想法肯定是不敢和本人说的,他还没活够。
“还没呢,课间,下节课换座位,少上一节课,大家都高兴着呢。”陈博洋打了个哈欠,“看你睡觉给我都看困了,话说你下节课和那个谁坐一块……”
詹鱼对和谁同桌不感兴趣,对他来说有没有同桌都一样。
“我去厕所,”詹鱼站起身,睡得久了,身上骨头劈啪作响,“去吗?”
陈博洋感受了一下,摇摇头:“不想尿。”
詹鱼哦了一声,出了教室。
从洗手间出来,回教室的途中会经过老师的办公室,吹了风,詹鱼脑子清醒了些,刚走过办公室就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名字,脚步一顿。
“陈老师,我不想和詹鱼做同桌。”男生的声音和早上升旗台致辞一样平淡,回荡在办公室里,引得一众老师回头。
陈潇没想到他会有意见,有些诧异:“为什么不想跟他做同桌呢?”
在此之前,傅云青对于跟谁做同桌都没有异议,不管坐什么位置,同桌是谁,都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她鲜少能看到成绩这么稳定是学生。
傅云青沉默了一下,垂下眼:“他会影响我学习。”
闻言陈潇反倒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这俩学生有什么矛盾呢:“这个你不用担心,詹鱼虽然不爱学习,但他也不会影响同桌,上课睡觉,下课打球,做同桌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云青敛眉,还想说什么。
“叮铃铃--”上课铃打响,楼道上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很快又陷入安静。
“好了,就这样吧,先坐一段时间,不合适再换,”陈潇捡起桌上的课本站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走,“走,先去教室。”
见她坚持,傅云青抿唇,没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傅云青经过陈潇,走下讲台,走到自己座位时,他偏头看了眼后门的方向。
坐在那里的男生撑着头,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恰好看着这边,傅云青顿了下,对他点点头当做打招呼,然而对方没有理会他的友好,反倒似笑非笑地比划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傅云青微怔,不明所以。
陈潇是个行动派,立刻组织学生换座位,傅云青的座位没变,是詹鱼搬到他那边。
“我远嫁他乡的哥,永别了,我会怀念你的。”陈博洋拽着他的衣摆,恋恋不舍。
詹鱼盯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被扯得变形的衣服,倏地一笑:“劳资蜀道山。”
“………”
陈博洋立刻松开手:“鱼哥你这小情绪有点暴躁啊,您可悠着点,别吓到了我们的学霸同学。”
詹鱼呵呵冷笑两声:“吓死了我给他出殡葬费。”
说罢毫不留情地拎上自己的书包,他没什么课本,书包空荡荡的,攥在手里还会来回晃荡。
目送人离开,陈博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惊魂未定地小声嘀咕:“我这哥是尿尿的时候分叉了咋滴,脾气这么暴躁?”
“要不你再说一遍,我录给鱼哥听?”同桌赵晓意笑嘻嘻问。
“我怎么觉得鱼哥说到傅学霸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想多了吧你,你见鱼哥和学霸说过话?”
“没有。”
“那不就得了,话都没说话,怎么结仇,脑电波吗!”
詹鱼不知道自己被编排,穿过大半个教室,走到一组最后一排,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未来的“床榻”。
比起他课桌的清爽,这位学霸的桌子就显得拥挤很多,桌上堆放着很多的书本和练习册,书皮上写着主人的名字,飘逸俊秀的行书--“傅云青”。
“喂,腾点位置。”詹鱼随手把书包丢在长椅上,一脸不爽。
长这么大,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嫌弃,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他不要面子的吗?!实在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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