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发动翟青、雁秋、魏小武、媛兮和绿沅一起来找,不同的人给不同的分工,分类查找,将所有翻过的东西归类整理,如此一来,清晰明了。
人一多,做事便快了起来。众人忙了一个通宵,一直到天微微亮,终于是浮云子自己在犄角旮旯里寻到了那存放毒物的匣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毒物匣子就一直尘封在此处,从未被打开过。
浮云子小心翼翼将其摆放在桌案上,让大家退开点,他自己戴上手套,将匣子上的鲁班锁打开。
匣子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瓶,瓶子外包着草纸做缓冲,避免碎裂。浮云子凭着记忆,精准地拎起其中一只黑瓷瓶,瓶身上贴着“嵩山乌毒”。
“乌毒?”韩嘉彦看清了字。
“啊……乌毒……我想起来了,是乌毒,对对对,我分析过的……”浮云子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竟然是乌毒……这毒素专攻心脏,一丁点就会起效,官家本来就心脏脆弱,这可怎么能受得了?而且,乌毒银针测不出来。”
“她没有一下子下死手,而是在那壮阳丹之中掺入极其微量的乌毒,一点一点恶化官家的心疾。这毒素太过微量,对一般人起不到任何效果,但对官家这样本就患有心疾的人则有着深远影响。天长日久下来,毒素侵入五脏六腑乃至于精囊,影响到了下一代。”浮云子分析道。
众人皆陷入沉默,因为大家同时有了一个疑问,为何李玄要这样做?为什么她不一下子杀死官家?她是否还有别的盘算?
但当下这个问题是想不明白的,赵樱泓更关注当下解救官家的问题,急着问:“现在该怎么办?”
“先解毒,用草木灰催吐洗胃,然后近一段时间,官家需要大量饮淡盐水排尿,加速排出体内毒素。我会用针灸导引,并配上解毒汤剂,但……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毒素。毕竟他服毒已有五年了,深入骨髓的毒素很难排出。”韩嘉彦道。
“咱们这就入宫去。”赵樱泓眼见着天亮了,准备再次入宫。
韩嘉彦拦住她:“你莫去了,我去就行。此事必须秘密处置,官家显然不愿声张。你去了,这事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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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樱泓眸中含泪,最终只是抓着韩嘉彦的手道:“你要救活他。”
“放心,我尽我所能。”
韩嘉彦准备好手边的药物,准备入宫。临走前,吩咐府中人,如若见到梁从政派来的人,一定要及时报到宫中让她知晓。
随即她背上药箱,跨上马往宫中赶去。
……
天微微亮,宫门尚未开启。外出办事采买的内侍们已然排成队,在角门等待出宫。
一个小个子、瞧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内侍,双手揣在袖子中,眸光时不时瞟向队伍最前方的一个内侍。
排在队伍最前的出宫内侍,都是品阶较高的大内侍。今日排在最前的是梁师成,刘皇后身边的大内侍。他与苏珪是刘皇后的左膀右臂,是当下宫中最不好惹的两个人。
守门的卫兵正讨好地与梁师成攀谈着甚么,梁师成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对他不理不睬的。
小内侍默默看着,并注意收敛自己的目光,不让外界察觉。
卯时,钟声回荡整个汴梁城,宫门开启,内侍们一涌而出。
梁师成登上了早就为他安排好的驴车,一溜烟地走了。小内侍没有代步工具,但他腿脚灵活,耐力也强,竟然能缀在驴车后面不被甩脱,一路牢牢跟紧,且不被发现行踪。
驴车在汴梁城里七拐八绕,显然应当是在甩脱身后的可能存在的跟踪眼线。最终,车驾停靠在一户不起眼的人家后门,梁师成下了驴车,从后门进入了这户人家。
驴车等候在门边不动了,小内侍不好靠近,只得绕前。
他看到了门头和灯笼,愕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家妓馆,门口还有五大三粗的龟公把门。前门也无法靠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环视四周,见到了附近有一处酒楼地势较高,登到楼上去当能俯瞰这妓馆的院子,于是便钻进了酒楼。
他今次出来,干爹梁从政没少给他使唤钱,故而银钱还是足够的。在三楼坐着吃茶,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梁师成陪着一个人从那妓馆后院出来了,他定睛一瞧,吓了一跳。
这不是端王吗?
端王便是遂宁郡王赵佶,绍圣二年,大宁郡王赵佖、遂宁郡王赵佶、普宁郡王赵似出阁建府。绍圣三年,三王晋封申王、端王、简王。
如今这位端王爷,可是汴梁城中最惹眼的存在。他的府邸雍容华贵,人才济济,装了一整个汴梁的风花雪月,诗词歌舞。
偏生的,这位十八岁的俊雅王爷流连青楼花丛,风流好色也是出了名的,竟让自己在此撞见了他。
不过,梁师成显然是早就知晓这院子,目的明确地来到了此处。也就是说,端王爷一早就约他在此处见面?
这是为何?
梁师成不是刘皇后的左右手吗?怎么和端王混在了一处?这可是犯大忌讳的。
小内侍心中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
端王似乎是悄悄来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亲信小厮。他带着小厮上了梁师成的驴车,眼瞅着驴车驶离,小内侍连忙下了楼,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了端王府,他眼睁睁看着梁师成放下了端王和小厮,驾车离去。
小内侍知道梁师成已经在妓馆和路上将事情谈完了,他靠近不得,故而一句也没听清。
他踌躇着到底是该去追梁师成的车驾,还是潜入端王府一探究竟。这端王府素来热闹,门口宾客进进出出的,他今日一身市井打扮,装成小厮,也能混进去。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混进端王府一探究竟,因为这会子梁师成的车驾跑远了,他也追不上了。以梁师成的警惕心,要从他那里挖出情报来恐怕不容易。既然他和端王关系不清不楚,不如先从端王下手,看看他们到底在谋划些甚么。
他混在一位前来送礼的客人队伍之中,真就轻松混了进去。
这端王府之奢华令他目瞪口呆,简直比宫中都华美许多,假山湖石、葱林美苑,甚至还有潺潺溪流环绕府中,中央有鹤立鹿鸣之庭。
据传端王府是端王自己亲自设计督造,但凡进去过的人都大加赞叹,今日小内侍算是开了眼了。
他摇了摇脑袋,振作精神,跟紧了端王。不久,见他在庭院中与一儒生模样的老先生见面了。小厮隐藏在湖石之后,努力靠近,终于隐约听清了他们谈话。
“三才先生,方才梁师成来报,官家停止服用壮阳丹,驸马都尉韩嘉彦入宫为官家秘密诊治。此事恐牵扯到刘皇后,刘皇后之舅的药局我也有出资,那壮阳丹我也难撇清干系,当如何处理?”
“那韩嘉彦怎可确认就是壮阳丹出问题了?那丹药许多人都服用过,怎么可能只有官家出事?”那被称作三才先生的人不慌不忙道。
“本王也在纳闷此事,官家当下也没有要追责的意思,但咱们不得不防。三才先生,那壮阳丹的丹方是您给的,药也是您配的。您看,您要不要露个面,我们可以安排您觐见官家,洗清嫌疑。”
闻言,偷听的小内侍惊得瞪大眼睛,死死捂住嘴,怕人听到自己呼吸。
“哈哈哈,这件事,还得看官家的意思。咱们先不主动去做,避免落人口实。”三才先生笑道。
“是,不闹大是最好的,本王也是这么想的。本王已让梁师成再探,以我皇兄的性子,他不会声张,我倒不担心。”
说到此处,小内侍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袖摩擦之声,不多时,端王道:
“三才先生,这是刘皇后给您的报酬,您的养颜丹,她用着颇为有效。”
“嗳,皇后娘娘太客气了,这可是御用印泥,我等卑贱之人怎可使用?”
“娘娘御赐,你可推辞不了,本王可不会代你返还,你就收下罢。”
“这……多谢娘娘…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内侍听他二人声音逐渐远去,随后又撞见有人进入了庭院,便连忙从湖石后小心溜出来,混在一群行色匆匆的下人之中,溜出端王府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就在小内侍溜出端王府没多久,端王府李三才住处,他返回自己的房中,简单将衣物和必备用品打了个包袱,提在手中便离开了房子。
穿过端王府华丽的亭台院落,他从东侧门而出。守门的卫兵见他提着个包袱出门,殷勤地打招呼:
“三才先生出门呀?还是去字画行淘宝贝?”
“这回是卖点好东西。”李三才晃了晃手里的包袱,笑道,接着往东南方向而去。
就在他离开王府东侧门没多久,一个挑着扁担,戴着斗笠,身材高大的贩夫脚步轻盈地跟上了他。
李三才脚步匆匆,一路穿街过巷,以最快的速度行走,就差没跑起来了。他还不停地环视四周,打量来往行人,但似乎他一直没发现那高大的贩夫就跟在他身后。
他终于赶到了东水关,在码头边寻找船。
不多时,他终于找到了一艘并不起眼的中型货船,登上甲板,他对船上的船夫道:
“可是西庆的阿龙?”
那船夫长得十分彪悍,满脸的大胡须,一双罗圈腿,瞧着不像是走船的,倒像是跑马的。
“是,作甚?”
“东窗事发,我得立刻走。你现在可去江南?”
那船夫闻言,一把攥住李三才衣领,道:“你是谁?”
“三官三才,我是那个三才。”李三才忙道。
“三官在何处?没她的命令,我不会走。”阿龙道。
“火烧眉毛了!大哥。已经查到我头上了。”
“你……你来的时候可有人跟踪?”那阿龙立刻警觉起来。
“没人,我一直注意着的。”
话音刚落,阿龙忽而从腰间拔出匕首,就要往那李三才脖子上扎。却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只扁担,啪的打在了他手臂上,力道奇大,打得他手臂顿时全麻了,匕首也被震得摔落在地。
李三才猛得甩开他,慌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却见一个高大的戴着斗笠的男子,手中持着一根扁担,三两下就将那阿龙敲晕在地上。
“别动,动一下就打折你的腿。”高大男子拎着扁担指着他威胁道,声音深沉冷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李三才僵在原地,毫不怀疑对方的手段。
男子蹲下身,拽开了昏迷阿龙的衣襟,扒掉了他的上衣,看到了对方后背的刺青——柱状的纹路,其上有西夏文“泰山石敢当”五个字。
男子嗤笑一声,随即转过身来,蹲在了李三才身边,一只手如铁钳般捏住了他的肩膀。李三才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仿佛要碎在他手中,他强自镇定,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谁?”李三才问。
对方不答反问:“元祐六年,两个西夏谍探冒充辽国商人入境,结果其中一人淹死在汴河之中,一人失踪。后头这位刚被我扒了衣服的,是不是就是失踪了的那个人?”
李三才面色白了几分。
男子随即狠狠拽了拽李三才的脸皮,见对方疼得龇牙咧嘴,皮都揪红了,于是道:
“你是货真价实的李三才,汴河码头有个严氏书画铺,幕后老板是文及甫。你曾是那里的掌柜,最擅长模仿和伪造书画,对吗?你的身份,有两个人在用,除了你自己,还有一个方才被你们称作三官的人,对吗?”
李三才还是不答,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一切。
“故事是这样的,元祐五年末,西夏梁乙逋得到了一封来自大宋境内的秘信。信是文及甫写的,送信的人是你,你混在了白矾楼前老板张定远的商队中去了前线。信中提及了一些过去的往事,并承诺再续之前没能完成的大业——盗出大宋前线战略部署给西夏,并迎回遗落在宋境内的西夏开国君主李元昊之子。梁乙逋没有轻易上当,但也派了两个亲信一路潜入宋境。
“入宋境后,你是负责接应他们的人。你带着他们往汴梁走,一路试图说服他们叛变梁乙逋,跟着文及甫做事。其中一人被说服了……”讲到此处,他指了指那被打晕扒衣的男子,
“另一人忠于梁乙逋,没被说服,还试图抢走你们手中关于李元昊遗子的连环画,于是被你们杀了。”他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即他戏谑叹息道:“可惜啊,文及甫以为自己可以李元昊遗子之事,激发梁乙逋另立国主的野心,离间梁乙逋与小梁后,搞乱西夏的政局。他确实成功了,却不曾想他自己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和你李三才没有多少区别。真正的棋手,是三官对吗?
“告诉我,三官藏在何处?我饶你一命。”
“你……是谁?”李三才见此人什么都知道,心胆俱裂。
男子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沧桑的面庞,他右颊黔字,是曾经所属部队的番号,左颊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疤,面容扭曲,满面灰白的胡茬。可那眉目之间,隐约可见年轻时的俊美非凡。
奇怪的是他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仿佛剃度出了家。
他咧嘴一笑,道:“老子就是刘兴武,你们找了三十多年的人。”
……
与此同时,赵樱泓焦虑徘徊在雪蕊院门口,自从得知官家中毒,她已然有两日没有合眼了。
她让陈安派了人守在宫外,等候韩嘉彦的消息,可直到目前,韩嘉彦仍然在为官家秘密诊治之中,结果不明。
今日是第三日了,若是韩嘉彦再不给个准信,她就准备亲自入宫。届时,以看望母亲和妹妹为借口,也能糊弄过去。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焦急,陈安行色匆匆地来了,赵樱泓立刻迎上去询问:
“有消息了吗?”
陈安摇了摇头,道:“都尉那里还没有消息,不过,梁从政派出去跟踪梁师成的人来了,要亲自见您汇报消息,您看……”
“让他进来。”赵樱泓立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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