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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也是道，木绯屿的修炼也讲究道和道心。他的道是杀伐，他的道心是杀伐决断。
今日他一没杀袭击的alpha，二没当场报复埃莉诺，是为克制，与他的道相悖，于道心圆融不利。即便如今他的神魂在渡劫之境，道心早就修得圆满，可这具身体毕竟初次修炼，身体与神魂没有完全契合相融，相当于他的道也得重修一遍。
他需要闭关，巩固修为，增补心境。
于是他疏忽了克莱恩莫名其妙的沉默，再次忽略了克莱恩话语中的暗示。
克莱恩一直把他保护、照顾得很好，他无需为现实琐事操心。
克莱恩还说会帮忙报复埃莉诺，以后有别的仇也要交给他来处理。
木绯屿只听到这些重点，就什么都不想顾了。
木绯屿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很乖很听话，所以克莱恩愿意继续护着他、养着他。
以至于他分明感受到今天的做法于修炼无益，却宁可违背自己的道也要在克莱恩表达反对和制止后安静下来。
不，从他听见天道的声音打消杀意时起，他就在向克莱恩妥协。
他的心思落到修炼之事上，自然忽略了其他的所有事。这是在修真界养成的习惯，任何事情比起修炼，便再没有更重要的了。修炼关系到的可是他的生死。
经过今天之后，克莱恩拖着没法痊愈的精神海的伤回归岗位，他心里装着自己的小家，更装着这个国家。国防部的工作对他而言不仅是一份领高昂薪水的工作，而是整个帝国的国防事业，关系着每一个帝国人的安危。
几天后，皇室果然传出与波特家族埃莉诺小姐解除婚约的消息，理由未说明。皇家研究院在工程项目中收受利益私自使用未经审核批准技术的消息则始终没有流出。克莱恩终究还是用它交换了研究院的沉默以及皇室对埃莉诺及其家族的抛弃。
遭到皇室退婚的埃莉诺身为一个omega，在对omega极其不宽容的帝国，她的下场只能是生不如死。
而皇室的切割行为，对于一个贵族家族来说，无异于重创。
克莱恩用令人不齿的利益交换的“交易”，买到了不必亲自沾手的报仇结果。至于埃莉诺教唆指使的alpha情人，和不知是否参与了的山姆，遭到了皇家研究院解雇。作为研究学者的前途，一朝断绝。
得知这些结果，木绯屿只对克莱恩道了声谢，似乎没什么反应，不感动亦无感触。等克莱恩出门去上班，他跟天道去修炼之地，坐在白雪皑皑的山巅，木绯屿淡淡评价：“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做的……是诛心。”
抱着奶瓶的小天道茫然：“啊？谁？爸爸？”
木绯屿略略颔首。
小天道皱起小脸：“魔尊觉得……爸爸做得对吗？”
木绯屿看向它，半晌后问：“你觉得他不该如此？”
小天道苦恼得整张脸五官都皱起来了，摇摇头道：“我哪知道呀？我又不是人，我不懂。我就是觉得，爸爸跟你说他们的下场时没有特别开心。”
木绯屿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仿佛看见了手上染满的罪恶鲜血。“他当然不开心。这一次，他玩弄人心手段的对象是帝国人。”
小天道：“？”
“他差点死在联邦，为的不就是帝国么？”
小天道好像有点懂了，“爸爸是觉得愧疚吗？可是是那些人先害魔尊和他的诶！要不是怕给以后渡雷劫增加难度，魔尊明明可以直接杀掉他们。因果报应，天理循环！只是修真界不能让修士彻底挤压凡人的生存空间，才有这种杀凡人算造孽的法则。搁我的世界，才不管呢！”
木绯屿：“……”
魔尊沉默了下。难怪小天道的世界万灵寂灭了。敢情是比修真界更遵从丛林法则的世界啊？
“你爸爸是个好人。”木绯屿对愤愤不平的天道说，“所以不会因为报复成功愉悦。他应当不喜欢不择手段，也讨厌上位者利益至上、玩弄权术吧。”
小天道点点头：“好像是的耶，爸爸出身挺普通的，站在普通人角度，是应该看不惯这些。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魔尊低着头，“本尊不会。”
小天道愣住。
“仇人落得不好，本尊很愉快。不择手段，只要是为了活着，本尊不介意。”木绯屿慢吞吞说，“他……克莱恩为我做这些，没意思。”
天道懵懵的：“……魔尊？”
“我们不是一路人。”木绯屿双手指尖相贴，轻轻揉搓，仿佛要捻干净曾经沾过的血。
小天道把自己挪到木绯屿身侧坐着，贴靠在他腿上，“魔尊，我觉得爸爸肯定不会怪你。魂魄跑到修真界又不是你的错。你、你以前做魔修……该受的罪都受了呀。听说修真界魔修不得飞升，你的修为跟你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多惨啊！”
它拍拍小胸脯，“还好有我！没我出手，魔尊就魂飞魄散啦。你现在不是修真界的魔尊，以前的因果了结了，只要在这个世界不作恶，你也是好人呀！和爸爸一样！”
木绯屿停了手，整个山顶陷入了沉寂。
可是曾经做过的恶，沾过的血不会消失。
天地之理，报应循环。而非善恶抵消。
木绯屿从不后悔自己在修真界的经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然而今天看到克莱恩神色间的烦躁，他如被敲响了警钟。
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或许不该继续绑着他。
他把克莱恩当工具，克莱恩呢？
人家对他，真心以待。
他们如此，对克莱恩根本不公平。
渡劫失败时，他曾剑指苍天，问天道不公。小天道出现，允他一桩公平交易。可这桩交易牵扯到了一个凡人。参与的都不止是双方了，哪里还称得上公平？
在联邦时，他背后的木家能够给予克莱恩利益，便还算互惠互利。现在到了帝国，他除了给克莱恩制造问题，让对方忙于善后，还能带给克莱恩什么利益呢？
木绯屿迷茫地想，他能用什么去换克莱恩这个人才算公平？
他如今的愉快平静生活，是用克莱恩的人生换来的。
第121章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克莱恩说。
不久后的周末，克莱恩带着木绯屿和小天道去游乐场玩，午后在餐厅里，用餐中途克莱恩猝然提到自己即将出差。
并且这趟差有些特殊。
“记得你告诉我的联邦多颗无人星遭到虫族入侵吗？”克莱恩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一点都不平静。“你给我的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有虫族的活动痕迹，以及一些成分不明物质。以此为论据，我的提案在国会通过了。”
木绯屿捏着刀叉顿住，吃着幼儿餐糊糊的小天道也扬起脑袋望向克莱恩。
魔尊与天道，同时心生某种预感。
“我要去前线。”
他们听见克莱恩如此说。
木绯屿放下餐具，金属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犹如一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小天道顿时打个激灵，悄悄去瞅魔尊的表情，而后把自己往椅子里缩。
“我要求军方做的探测报告上果真有几个地方出现异常。周四的时候军方情报处提交了确切报告，我们靠近联邦的一片星域遭受了虫族入侵。代理元帅决定出兵清理那里的虫族。我……”
克莱恩缓了缓语气，但眉眼间压不住的情绪外露。真正说到上战场时，他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
十六岁时的克莱恩义无反顾踏上了帝国对联邦的第二战场；二十二岁的克莱恩勇往直前踏上了联邦军对抗虫族的战场；二十七岁的克莱恩即将再一次前往战场时，却似乎不再如过去般一往无前。
“军方一直没能注意到虫族在我国边境星域的活动，也没得到联邦遭受入侵的情报。我借此向下议院提案收回军方对虫族作战的非战时指挥权。由国防部成立专门军事委员会，联合政府厅下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情报处获取、整合情报……我认为这样更利于掌握虫族情况。而其他人认为这是削弱军方势力的机会。”
帝国情报部归属政府厅，上级是首相。军方的情报处则独属于军方，两者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系统。国防部既是政府厅部门，又负责军方的行政管理等工作，恰好能够与两边接洽。通过关联、分析两个部门来源不同的情报，可以减少错漏重要信息。克莱恩认为这对国防有利。
事实上军方对虫族已悄然入侵边境星域不知情这点，不至于苛责。毕竟联邦的科技和情报系统实力远高于帝国，可连他们都毫不知情。如果出提案的人不是克莱恩，军方根本无惧于此。
偏偏这个人是前军方高级间谍、现国防大臣。他对现有军方情报系统作出的利弊陈述，他表面站在内阁、政党一方的立场都极具迷惑性和说服力。
加上皇家宴会上虫人吉诺德事件，让知情人都对整个帝都的治安警戒产生了不信任心理，不管是皇家卫队、警务系统还是军方，他们统统埋怨上了。而不知情的人，但凡是个议员，谁不想削军方的势力呢？
结果就是克莱恩的提案在下议院没受到太多阻挠，通过之后进入上议院议程，上院基本不会反对下院的议案，自然顺利通过。
“战时指挥权则由国防部授权。这一次，国防部授权的指挥官是我。”克莱恩嘴角勾动了下，“授权文件是我自己签的。”
应当说，授权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为本次虫族清理行动总指挥官的是克莱恩本人。
他在国防部力排众议，否决了常务秘书提交的全部人选，选择了他自己。
纵使常务秘书是官场老油条，但当大臣铁了心要办一件事时，原则上公务员们是无法反对的。何况克莱恩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他又不需要顾虑选票，他也不贪钱财，国防部的人一时很难找到办法阻挠。
周五这份授权令正式发出，内阁众人都惊呆了，为此代理元帅差点冲进首相官邸把首相揍一顿。
继夺权之后，内阁这下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军队，是对帝国军的严重挑衅，是拿战事当做争权夺利的牌桌！
木绯屿默然盯着克莱恩。
其中的政治博弈他不清楚，但去前线这个行为，魔尊懂。
克莱恩哂笑：“我是军人，我的荣耀和地位终归应该从战场上得来。”
他需要打赢一场无可辩驳的战役，来证明他的能力。以前作为间谍的档案至少三十年内不能公开，除了少数有权限的人，其他人不了解他，因此他坐在国防大臣的位置上一天，所面对的质疑和争斗就一天不会缺少。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会被迫沦陷在政治漩涡里不得脱身。
克莱恩只想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和其他军人一样守护这个国家，而不想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之外的事情上。
每天查阅看不完的文件，签字签到手软；每天参加开不完的会议，和政客们扯着扯不完的皮；还要时刻防备政治斗争的暗箭，真的非常累。
最令他难受的是军方对他的排挤。
他明明是一名军人，从十六岁开始就以军人的身份为帝国尽忠，却被代理元帅为首的军官们所看不起，时刻想将他从国防大臣的位置拉下来。
他与首相、大臣周旋，从没有真正站队，却被每个人误会。
克莱恩太想要证明自己了。
他不是空降大臣，他也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他在联邦战场上得到的每一份战绩，全是货真价实的。
“要是我胜利凯旋，说不定能涨工资。”克莱恩用轻松的口吻调侃。
木绯屿完全没有被“涨工资”逗笑，反倒脸色难看。
他明白，克莱恩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地位。就像他在修真界，总是需要用打败正道大能的战绩来加强他对魔修的统治威慑力。
一个打不赢正道尊者的魔尊，无需等正道除魔，魔道自己就会清洗掉这种废物。
在强者为尊的秩序下，这是最有效的巩固统治地位的手段，也是彰显上位者实力的方式。
木绯屿没想到如克莱恩这样的人竟也有被逼到走这一步的一天。
精致的菜肴顿时变得倒胃口，木绯屿胃口全无，拎起小天道站起身。
克莱恩一怔，连忙追着起来：“绯屿等等，我先买单。”
木绯屿埋头走到停车场，钻进他们的悬浮车里。
餐厅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联邦语，打字又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他在车厢里等待克莱恩。
“魔尊……”小天道忧心忡忡，“爸爸会胜利吗？我在修真界听说魔族超厉害的，魔族会不会已经从魔域跑到这个世界了？要不我们去查查吧。”
木绯屿：“据魔宫典籍记载，低阶魔族最次相当于筑基，且数量庞大。稍强些有金丹实力。中阶魔族一部分有特殊能力，有的相当棘手。而高阶魔族……有人形，有灵智，狡诈多诡。实力或比合体、大乘。本尊如今刚筑基，你……你能直接对它们动手？”
小天道立刻耷拉下脑袋：“不能。它们入侵的又不是我的世界，我什么都做不了。”
天道不是无所不能，它也要遵循法则。它能保下木绯屿的神魂回到星际，是因为木绯屿本就是星际人。再做多的，比如帮助星际人抵御魔域，那就是多管闲事了，违背天地法则，是要赔上它自己的。
这又不是它的世界，它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世界之生灵奉献自己？
天道可没有那份普度众生的道德。它从法则中而生，是最无情，又比法则本身有情的东西。
“本尊尚无自保之力，你不能动手，我们如何查？去送死么。”木绯屿讽笑。
小天道自知问了个蠢问题，闭上了嘴巴。
很快克莱恩就回到悬浮车上，饭都没能吃完，下午的家庭游玩计划肯定也吹了，他只得将自动驾驶设定为回家，悬浮车自行启动运行，返回他们在郊区的房子。
“克莱恩。”在悬浮车的隐私封闭空间里，木绯屿可以自由使用联邦语说话，他冷冷的泼凉水道：“你可能赢不了。”
克莱恩骤然扭头凝视他。
“魔气是气，所以无孔不入，它侵蚀理智、污染精神海。你的精神海就被污染了。”木绯屿回视他，“这只是其中最轻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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