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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晃动的纱帐外，高鄂小声地叫着，洛清尧没有睡，听到外面的动静，悄悄起了。
“陛下还在休息。”洛清尧走过去，在纱帐内说道。
“小贵人，麻烦您叫一下陛下，就说西域使臣到了，在勤政殿等着参加陛下。”高鄂擦了擦头上的汗，既担心扰了陛下的清梦被责罚，但又担心误了陛下的军国大事被责罚，“小贵人，求您帮一下老奴吧。”
洛清尧稍一思忖，便道：“好，我去跟陛下说一声。”
"老奴谢过小贵人了！"高鄂在纱帐外，连连向洛清尧行礼。
洛清尧回到榻边，发现夜司宸已经醒了，正微微眯着眼睛看他。
“陛下既然醒了，想必听到高公公的话了吧？”
“让他们等。”
外面的高鄂听了命令，出去回话了，在勤政殿等候的徐长卿看见高鄂道：“陛下何时过来？”
“陛下说‘让他们等’。”高鄂一字不差地转述了夜司宸的话。
“没了？”徐长卿问。
“没了。”
让西域使臣等候，原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泱泱大覃帝国，一个属国的使臣等等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以往，陛下都是在勤政殿的书房批折子，但是现在……
“那陛下到底什么时候从后宫出来？”徐长卿忍不住问道。
“陛下在后宫歇着呢，老奴也不知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出来啊！”高鄂传完话，就要走。
徐长卿看了眼天色：“陛下一向勤政，现在既不是晌午也不是晚上，按理说不应该歇着啊！陛下从上完早朝就去了后宫，这不应该啊！”
高鄂笑呵呵道：“徐相还没娶妻，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了。”
“……”徐长卿一把拉住高鄂，“陛下是不是歇在那个，那个小贵人宫里，就是跟陛下去寺庙的那个？”
高鄂点了点头。
“那我就知道了。”徐长卿仰天长叹一口气，默默去了勤政殿的偏殿等候。
另一边的永福宫。
“陛下还不过去吗？”洛清尧问。
夜司宸这才懒懒地开始穿衣服：“尧尧这是撵我吗？”
“不敢，只是怕陛下误了军国大事。”洛清尧道。
“劝朕勤勉政事，尧尧这句话倒是很有皇后的范儿。”夜司宸半开玩笑道，“不如朕封你做皇后吧。”
洛清尧看了他一眼：“皇后与陛下比肩，同样受万民敬仰，陛下不要拿这种事情说笑。”
“怎么是说笑呢，朕说你做得了皇后你就做得了皇后。”
大覃的皇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耀，是可以参政的，尤其是在皇帝病危之时，皇后的印玺加兵符同样能够号令军队。夜司宸不立皇后，一是觉得这个世上没人配做他的皇后，二是他多疑，不愿将权力分给任何一个人。
但是今天一句无心的话，夜司宸忽然觉得，如果洛清尧来做皇后，他似乎可以接受，唯一的问题是，洛清尧是个男的，不能孕育子嗣。
但是问题也不大，过继一个孩子给他养就好了，夜司宸一直没考虑过继承人的事情，此时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他所有的儿子，竟然没一个让他称心的，他嫌弃地摇了遥头。
053 陛下是把我卖了吗
053
自从西域使臣来之后，夜司宸一连几日都没有来永福宫。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夜司宸忽然召他去长乐殿。长乐殿是皇帝平日宴饮的场所，洛清尧心想，夜司宸这是闲下来，想起他来了？
等到了长乐殿，才知道今日并非普通的宴饮，而是大宴西域使臣。洛清尧从大殿正中穿过，往夜司宸的座位上走时，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朝他射来。
这股视线没有丝毫顾忌，像利剑一般从他的头发丝儿扫到他脚后跟，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个痛快。宴席之上，洛清尧经常被人打量，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赤|裸大胆的，但他依然不动声色，目不斜视朝夜司宸走去。
“尧尧，你的身体可好些了？”他一靠过去，夜司宸一把揽过他的腰，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神情甚是狎昵。
洛清尧面色一惊，长乐殿满朝众臣，还有外国使臣，乌泱泱地坐了一大殿，夜司宸竟然在这种场合下如此举动，实在不合常理，难道是喝醉了？
洛清尧的确闻到了酒气。
“多谢陛下挂念，已经好多了。”洛清尧艰难地动了一下腰腹，想要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夜司宸却带着一丝醉态，大手用力桎梏住他的腰身，没让他下去。
洛清尧深吸一口气，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哈哈，这位美人天姿国色，我们草原上最美的花儿都和他比不了，怪不得大覃皇帝舍不得将他带出来！”
洛清尧看去，说话的人在夜司宸左手侧，浓眉大眼，四五十岁，衣饰华贵，看装扮是西域人。洛清尧眼神与那西域人一对，就看到了他赤|裸露骨的眼神，洛清尧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看起餐桌上的菜肴。
“可汗说笑了，听闻西域美人高鼻深目，能歌善舞，别有一番风趣。”夜司宸一遍客气，一边大手用力揉搓洛清尧的腰腹，揉得洛清尧生痛，微微蹙眉。
“哈哈，大覃皇帝若是喜欢，我阿可都送您几个就是了，还望大覃皇帝不要嫌弃！”阿可都道。
夜司宸微微一下，像是接受了。
“来，举杯！”阿可都豪爽道，“愿我西域王庭与大覃帝国合作愉快！”
夜司宸举杯，遥遥与他互碰，算是认同他说的，阿可都一饮而尽，随后又是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快。
洛清尧却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压抑，这个大殿里高兴得只有阿可都和他的随从，其他的朝臣强都是强颜欢笑，就连举杯庆祝嘴角勾起的夜司宸，仔细看，也能看出来，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洛清尧心道，看来与西域的合作，倒不像夜司宸愿意的。只是夜司宸不愿意，西域可汗又是使了什么法子让他同意呢？思及此处，洛清尧不禁看了一眼阿可都可汗。
那阿可都十分兴奋，脑门发亮，一脸意气风发地与夜司宸描述美好的合作前景，说了两句，便不由朝洛清尧看去，于是洛清尧就看到了一脑门亮汗的阿可都，眼神露骨地看他。
洛清尧厌恶的转过头，这时，洛清尧感到腰腹被夜司宸使劲儿捏了一把，洛清尧不由地深蹙眉头。
“是不是不熟番，倘若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夜司宸道。
洛清尧看了夜司宸一眼，心道，这不是被你捏得吗？
不过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就点了点头，离开了，走得时候，洛清尧还能感到背后粘腻的视线。
永乐殿的宴饮，对洛清尧来说，只是一次普通的宴饮，只不过因为西域可汗的目光，他觉得比以往恶心了一些，但是也没放在心上，过了十几日，就听说阿可都可汗要赶回西域王庭。
只不过，洛清尧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被送给了阿可都可汗！
洛清尧震惊地扶着富丽堂皇的轿撵，看向夜司宸。
夜司宸面色很平静，只是附在他耳边道：“尧尧，相信我，我会把你接回来的。”
洛清尧的大脑有几瞬的空白，等到他的脑子终于能转乐，他艰涩道：“陛下是把我卖给阿可都可汗了？”
夜司宸神情难辨，眸子似海深沉，只道：“我会尽快接你回来，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夜司宸和阿克都合作，他去西域……
洛清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合作内容，但是也能明白，大覃和西域合作的细则里面，有一条就是他要去西域，才能促成他们的合作。洛清尧再看向夜司宸，夜司宸已经面色平静，只是一直看着他。
洛清尧深深看了一眼夜司宸，钻进马车。马车外夜司宸又道：“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照顾好，你放心。”
车马粼粼，洛清尧捂着胸口，很难受。他不该难受，他本就是夜司宸的玩物，夜司宸为了大覃，随后将他转手给他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洛清尧努力说服自己，但是他依然憋得难受，喘不上气来，四肢百骸也像僵了一般，又冷又硬，无法动弹。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既然夜司宸随手就能把他送人，他就不要对他那么好啊！！
为什么在悬崖时紧抓住他不放？
为什么把仅有的纺锤果给他吃？
为什么在他昏迷不醒时喂他血？
为什么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百依百顺！
如果没有这些，今天他就不会如此难受震惊。
洛清尧呆坐在马车里，忽然感觉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流下，伸手一摸，是泪。
“父亲，母亲，清淼……”直到最后一刻，夜司宸提起他的家人，是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想着逃跑吗？
洛清尧自嘲地笑了，擦干眼泪，挺了挺身体，坐得笔直，像一尊好看的精雕细琢的不会动的雕像。
“清尧，清尧……”
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洛清尧的魂魄像是刚还魂儿一般，他转动僵硬的身体，朝声音来处看去，透过晃动的车帘，他看到了顾风。
“陛下命我护送你去西域。”顾风道。
良久过后，洛清尧轻轻“嗯”了一声，外面也没了声音，此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马车行了一天，晚上安营扎寨。
阿克都走过来，满脸急不可耐：“我来看看我的珍宝。”
“可汗，您的珍宝累身体不好，需要休息。”顾风道。
阿克都面色不耐：“我送给大覃皇帝十个西域没人，大覃皇帝陛下已经将他送给了我，难道我还不能看吗？”
“自然不是。”顾风道，“只是您的珍宝脾气很大，又身体虚弱，反正他已经是您的了，您何不等到王庭再看呢？”
阿克都看着眼前俊朗沉稳的青年，忽然道：“你不想让我看他，难道你要违背大覃皇帝的命令吗？”
“陛下给我的命令是将他活着送进王庭。”顾风笑道，“倘若路上出了事，陛下必定会责怪于我，可汗就算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还是等到了王庭再看吧，那个时候，我也算交差了。”
阿克都一下子明白了顾风的意思，原来他是怕多生事端。既然美人已经是他的了，他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也想在这个水做的没人面前刷刷好感。
阿克都干咳一声，冲马车内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的手下便是。”
马车里一片安静，阿克都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音，正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时马车里传来空声音：“让可汗费心了。”
阿克都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这声音比草原上最会唱歌的鸟儿的声音都美。
“不麻，不麻烦。”阿克都此时已经心痒难耐，但是为了保持在美人面前的形象，为了以后的春宵一刻，又好意叮嘱了几句，最后万般不舍离去。
风吹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洛清尧苍白无神的侧脸。
“清尧，下来走走吧，别总是闷在马车里。”顾风道。
洛清尧道：“不用管我，我不会死的，我会活着进王庭。”
顾风左右看了一眼，见阿克都和他的随从都已经远去，他靠在马车车窗上，低声道：“我可以送你走，出了大覃的边境，我就能送你走。”
“不必了。”
“清尧，你听我说，从大覃到西域这一路，本来就凶险非常，遇见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再平常不过了，我早就安排了人在域外，到时候伪装成土匪劫车就行。”顾风的语速有些快，“这次是他把你送走，不是你自己要逃走，你半路被土匪截杀，他也不会降罪你的家人，这是你离开他最好的机会了……”
过了半晌，马车里都没有声音。
“清尧？”顾风低声叫道。
“感念顾大人高义，还是算了吧，我不会走的。”洛清尧道。
“为什么不走？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进了西域王庭就再也没机会走了！”顾风道，“阿克都十分狡诈，说只有把你活着送进王庭，他才能把坠梦的解药给大覃。”
“坠梦？”
顾风一顿，道：“这个不还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覃国有一大批士兵人吃了坠梦，已经成瘾了，严重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更可怕的是，坠梦植株铺天盖地在大覃生长，怎么除也除不尽，本来丰收的农作物全都被坠梦杀死，百姓没有吃的。西域使臣说他们有杀死坠梦植株的药粉，可以给大覃，条件就是互市和……”
“和得把我送给阿克都是吗？”
054 顾风的小心思
054
“是。”过了半晌，顾风回答。
“我不会逃的。”洛清尧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平静说道。
“你……”顾风十分不解，“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有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走？”
“交易里，阿克都肯定要求是我到了王庭之后才会把坠梦的解药交出来吧。”洛清尧道。
洛清尧撩开了车窗，此时正值夏末秋出，本该是丰收的日子，但是远处的田田间地头，没有看到黄橙橙的黍米，远远看去，只看见农田里到处攀爬的绿色植株，铺天盖地，压倒一切。
而本应丰收的农户，远远地站在地头，神情绝望。
“那就是坠梦吧？”洛清尧指着远处的天地道。
顾风“嗯”了一声。
“西域的图谋不是一日两日就做成的，最起码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洛清尧轻轻道。
“你管这些做什么，这都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顾风道。
“大覃国都是这个样子，那别得地方呢？”洛清尧喃喃自语，“恐怕也好不了吧。”
顾风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大覃的粮食主产地差不多都受到了攻击。
“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顾风道。
“这的确不是我该考虑的。”洛清尧道，“我只是不想洛水受牵连罢了，大覃的粮仓空了，难道他不会从别的地方征收吗？洛水土地肥沃，沃野千里，是最好的粮食征收地了。”
洛水刚归顺大覃不足一年，夜司辰如果要弃车保帅，那么洛水就是最好的被吸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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