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清尧去了城西杨柳巷，他曾答应过小东子要亲手财物交给他娘亲，如今，他终于重得自由身，他是他第一件要办得事情。
城西杨柳巷，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讨生活的人，巷子狭窄，难免会有碰撞，不过他身后跟着两个门神一样的人，行人纷纷避开了他，洛清尧带着斗笠，一家一家问去，终于找到了在杨柳巷做浆洗的张姓妇人家。
推开柴门，一个是十几岁左右的女孩看了过来。
“哥哥，你找谁？”小女孩儿问道。
“你家大人呢？”洛清尧轻声问道。
屋里妇人闻声推门出来：“谁啊？”
妇人一看来者气质不俗，先是愣了，洛清尧冲妇人行了礼，只说自己是小东子的朋友，随后便僵小东子的财物递给那妇人：“朋友所托，本该立马来找您，只是我身不由己，现在才来，还望见谅。”
妇人热烈盈眶，道：“小东子人走之后，宫里曾经来人，给了一大笔银子，只要精打细算着花，早就够我们娘俩下半辈子的吃穿了。”
“宫里有人来过？”
洛清尧微微蹙起眉头，当时他要出宫，夜司宸强力拒绝。按照宫规，宫里并不会给死去的小太监家人一大笔银子，所以这笔银子——是夜司宸安排的。
洛清尧愣了一会儿神：“这样……”
妇人邀请他去家中坐坐，洛清尧摇了摇头，告辞了。
这一件事，终于是办妥了，从此他在大覃国都便没有牵挂了。
马车飞逝，车外的山川树木飞速倒退，洛清尧松开车帘，坐回马车里，马车里一双如狼似虎般的眼睛，定定瞅着他。
“顾大人，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洛清尧咦了声，对顾风道。
“若不是我提早知道你要走，恐怕得到了寺庙下才能知道你走了。到时候，高山路远，我去哪里找你。”
洛清尧轻轻笑了一声，有点遗憾：“没想到被顾大人发现了。”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一起走。”顾风说得咬牙切齿，倾着身子压过来，“之前说的一起走，也只是哄我帮你办事罢了。”
洛清尧后背仅靠在马车厢璧上，深处食指点在顾风肩头：“车里宽敞得很，顾大人坐好，不要挤我。”
洛清尧只是轻轻一点，顾风便坐了回去，但仍是面色不豫：“你承不承认？”
“是，我本来想来个金蝉脱壳，没想到却被顾大人先一步看出来了。”出了皇宫，洛清尧心情甚好，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他给顾风斟了茶，推到他面前，“顾大人既然都上了马车，就不要生气了，要不然旅途漫长，容易气坏了身体。”
080 是谁在跟踪
080
顾风脸色七彩纷呈，没想到洛清尧承认的这么坦诚，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马车忽地停下，一个挺拔的黑衣少年钻了进来，这人正是沈三，他对着顾风道：“该你了。”说完，把手里的马鞭扔到顾风身上，让他出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风面色不善看了一眼沈三，沈三侧立在门口，盯着他，大有他不出去就一直盯着他看下去的趋势。
他又看了看洛清尧，洛清尧神色淡然，自顾喝茶吃糕点，丝毫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顾风哽了哽，拿着马鞭出去了驾车。
沈三坐下来，有些拘谨地坐在靠近马车出口的地方。
“公子。”他轻声叫了一下。
“嗯？”洛清尧抬头，示意他接着说。
沈三看了一眼外面，抬起身体，往前坐了一下，见洛清尧并没有阻止，索性挪了过来，坐在洛清尧身侧，他又看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公子，要不我晚上直接把他……”
沈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洛清尧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我们真的要跟他一路同行？”沈三对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敌意很深，他觉得对方在死缠烂打他们家殿下，不安好心，看着就烦。
洛清尧轻轻扇了扇茶杯中的水汽，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道：“随他吧。”
“那他把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怎么办？”
“不会的，朝廷他已经回不去了。”
沈三咬牙切齿：“我觉得他不安好心，总是跟着我们做什么？”
洛清尧只是笑，不说话。
沈三又道：“公子慈悲，不愿意伤人性命，属下照搬就是。只不过……”
他又看一眼外面：“只是这人终究是个隐患，我们想办法甩开他……”
“当我是个死的吗？”马车外忽然传来顾风的嗤笑，“你这个侍卫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黑。”
沈三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与公子耳语般的音量能被对方听到，一时静了下来。
“哈哈，看来顾大人的武艺又精进了，连别人的悄悄话都能听到。”洛清尧打破车厢的沉默，一点也不尴尬的承认了。
“武艺不精进行吗，说不定哪天就被你的侍卫要了命去！”
“你若不跟着我们，我才懒得要你命。”两人针锋相对，沈三一点也不落下风，“你自己没有家吗，总是赖在公子身边做什么。”
马车外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顾风道：“对，我没有家。”
这下马车内外都安静下来，一时只听到粼粼车马声。
“我与你们家公子自由一番旁人不知道的交情，所以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风声音沉稳如山，他这么说得时候，给人一种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绝不轻易改变的决绝。
沈三不知道顾风说得“一番旁人不知道的交情”指的是什么，一时语塞，只好看向他家公子。
洛清尧靠在马车上，轻轻接住沈三问询的视线，那眼神带着点笑意，似乎又带着些无奈，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沈三心里咯噔一下，也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家公子真的和这位让人看着心烦的顾指挥使有什么特殊的交情。
于是他看顾风更不顺眼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马不停蹄一路向南飞驰，沈三和顾风总是争锋相对，斗嘴不断，但是有一天，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突然停下挖开对方，都沉默地闭了嘴。
有一天，顾风突然消失了两天，在他消失的日子，沈三赶马的鞭子甩出了火星，那两日他们休息的时间很少，对于顾风的不辞而别，洛清尧问沈三：“你是想了什么法子，把人家谁走了？”
沈三只顾赶路，闷闷道：“属下怎么知道，兴许他受不了风餐露宿，回了他的金银窝里也说不定。”
对于顾风，洛清尧的态度一直都比较随意佛系，若他执意跟着，就随他，若他想走，洛清尧也绝不拦着，所以洛清尧也没多问。
但是两天后，顾风回来了，带了一身外伤，衣襟沾满了血迹。
“你，你这是怎么了？”
“有几个山贼盯上了我们，我去处理了。”顾风随意说道，坐在马车里，然后对沈三道，“不想我死，赶紧把金创药拿出来，别藏着掖着。”
沈三扔给他一个瓶子。
顾风一只胳膊受伤严重，他用牙要开瓶塞，在胸口上倒了半瓶金疮药，淡白色的药沫洒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洛清尧心道，什么样的山贼这么厉害，能把顾风伤成这样？
但是顾风咬定是山贼，洛清尧什么也问不出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过了两天，这次是沈三消失，顾风甩着马鞭拼命地驾车，等到沈三回来的时候，同样受了伤，只不过比顾风轻一点，他与顾风一样的说辞，只说去处理盯上他们的山贼，洛清尧蹙起眉头：“沈三，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沈三与顾风对视一眼，两人难得的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最后，顾风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谁？”
“不知道，对方形如鬼魅，善于隐藏，很难被发现。”顾风顿了顿又道，“本不想让你操心这些事情，我们打算在蜀郡甩开他们，那里山高林密，便于我们隐藏行踪。”
洛清尧陷入沉思，到底是谁会盯上他，夜苍穹虽然不舍他离开，但就算派人跟踪，也不会真的让人伤了顾风，他知道顾风是他的人。
“我没看出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顾风转头问沈三，“你看出来了吗？”
沈三摇了摇头。
“不管是谁，总之一定要甩开他们。”顾风面目冷峻，“若是甩不开，只好见一个杀一个了。”
洛清尧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倏然涌上心头，这段日子的轻松愉悦一下子跌进谷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抓心挠肺的忧虑，难道是他？
不会的，他都已经昏迷了，又怎么会派人跟踪他？
一定是他多想了。
081 甩不掉的跟踪者
081
不管他们走小路，还是走官路，不管他们宿野外，还是宿客栈，那些人总能找到他们。那些人如同沉默的鬼魅，不远不近跟着他们，不靠近，不远离，也绝不现身，若不是身边有沈三和顾风两大高手在，洛清尧根本不会发现有人跟踪。
他们一路赶往蜀郡，因为顾风和沈三都受了伤，洛清尧不允许他们再主动出击试探，一路上，只是不同颜色装饰的马车换了六七辆，直到进入蜀郡边缘，仍没有甩开那些人。
因为不管怎样，都会被发现，洛清尧索性大摇大摆住进了当地客栈，也不管行踪会不会泄露。
“这些日子忙着赶路，你身上的伤总是反复，不如住下来，先把伤口养好。”洛清尧提议。
“公子，我们在这里多留一天，你就多一分危险。”沈三道，“我都是皮外伤，皮糙肉厚的，就算是赶路也能好。”
“吃不好睡不好，马车又颠簸，身上的伤怎么能好。”洛清尧伸手探向沈三的额头，掌心一阵滚烫，“伤口发炎，你已经烧了几日，不能再耽误了。”
沈三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洛清尧探出的手掌，如同有一股魔力，一下子定住了他，让他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就在沈三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之时，旁边传来一声冷哼：“主仆情深，可真是令人感动。”
沈三看过去，就看到顾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抱臂瞪着他，沈三毫不给面子地回瞪了一眼：“有本事你也发烧啊！”
“我可不像你，竟然还发烧耽误行程。”
“你也就看上去没事，伤得还不是脏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你咳血了……”
“你咳血了？”洛清尧十分震惊，刚开始，顾风虽然比沈三伤得重，但是恢复得却比沈三快，伤口很快结痂，人也没有发烧。
顾风慢悠悠道：“是啊，不过只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可不像某些人，发烧烧个没完……”
“谁说我烧个没完，我就算发烧也挡不住赶路！”沈三虽然很享受生病带来的自家公子的关注，但他不愿意在公子面前显得比别人弱。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都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们再赶路。现在的路才走了一半，要是身子垮了，别说到南海，就算是命都不一定还能留下。”
洛清尧说完，客栈一阵沉默。
“我就是怕他们对公子不利，若是那些人强行带公子走，以我现在的功力，只能拼死为公子拦住他们，为公子挣得多一些逃走的时间……”
这就是沈三急慌慌要赶路的原因，只有尽快赶到南海，他才能安心。
“没事，你留下来断路，我自会带他去南海。”顾风轻咳一声道。
“你——！”
“你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若论武功，你或许比我强一点，但若隐藏踪迹，我肯定比你强。所以，这是最好的分工。为了你家公子，你不会不同意吧？”
还未等沈三回答，洛清尧抬了抬手，压住了他们两个的争执不休：“不管那些人是谁，以这些日子的经验，你们也看出来了，他们只是跟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所以你们好好养伤，别的先不要想。”
沈三和顾风不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洛清尧的提议。
因为两人受伤，洛清尧要给两人去请大夫，但他们都不放心洛清尧一个人出去，经过沈三和顾风的一番唇枪舌战——
最后，发高烧的沈三卧床休息，看上去挺好的顾风随洛清尧一起出门请大夫。
镇子上人来人往，他们打听了最有名的医馆，往医馆走，等到了医馆，却发现医馆前面人头攒动，围了好多人。
“发生什么事了？”洛清尧拽住一个围观的老伯问。
“镇子来了几个倭人，蛮横得很，他们抬了一个咽气的人过来让刘大夫救，虽说刘大夫艺医术过人，但是也不能把死人救活啊！可是他们一口咬定是刘大夫不愿意治，还拿刀要砍刘大夫的脖子，真是太欺负人了！”老伯说得义愤填膺，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镇子上的人有心为维护刘大夫，却又怕倭人手里的长刀。
洛清尧与沈风对视一眼：“倭人？倭人一向在东海一带活跃，怎么跑到蜀郡来了？”
洛清尧对倭人的印象不好，他曾与东海倭人打过交道，总体来说，倭人擅长把别人家的东西占为己有，且理直气壮。
顾风道：“他们从沿海深入内陆，怕不是什么好事。”
洛清尧沉思片刻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刘大夫不能出事，我们去看看。”
两人拨开人群，进了医馆，医馆里桌椅四倒，地上到处散落着药草和破碎的药罐，一个胸前沾染了大片血迹的人横亘在医馆正中央，没了气息。
四五个倭人围住一个头发灰白的人，其中一个粗壮矮小的倭人手里拎着一把刀，刀架在一个人脖子上，面目狰狞，说着撇脚的中原话：“你，救他！救不活，你要死！”
被劫持的刘大夫也是个犟脾气，两眼一瞪，灰白的头发根根倒竖：“都说了，救不活了，救不活！你们就是要了我的命，也救不活！”
“你！去死吧！”倭人刀尖猛地向刘大夫的脖尖扎去！
铮——！
一块散落在地上的坚硬雄黄，被顾风的脚尖一踢，高速旋转着撞向倭人的刀尖，把刀剑撞偏了。
几个倭人回头，怒目而视。
“你们，什么人？”
40/4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