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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世界的生灵来说, 活着就是最残酷的刑法。
因为这样的折磨, 没有尽头。
世界将永远被黑雾笼罩, 他们却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破碎的记忆翻涌而出，又很快拼接完整。周厉只觉头疼欲裂。他挣扎着掀开眼帘, 入眼却是一片漆黑。
他只能看见自己。因为在这无光之地，只有他的周身泛着白光。
周围介质有限，白光无法通过传播照亮世界，只能堪堪将他的身形轮廓勾勒出来。
在他周围, 似乎围了很多生灵。这些生灵以他为圆心, 将他团团包围。
黑暗之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这绝对黑暗之地, 显得有些渗人。
好在周厉能够感知到, 这是人群在黑暗中移动的声音。他们大抵是想看清他，于是不断有人挤到前排。
好在包围圈的半径始终定格在一米之外, 这让他在自己被当成猴观赏的情况下，稍稍存有那么一丁点欣慰。
“这是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 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从生锈堵塞的唢呐管里发出来的, 破碎沙哑, 导致他无法依靠这道声音辨别说话人的年龄。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在没有死亡的地方, 年龄的概念也会模糊。
“不知道, 没见过。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的白炽灯管。”
“可我们的世界已经没有光了。只剩那些该死的黑屋。”
“那为什么这东西在发光？”
这两句话提醒了黑暗中的人群，他们想再走近点，但又因为惧怕而踟蹰不前。
“难道是黑雾里进化出来的怪物？”
“黑雾只会让人沦为野兽，可不会让人发光。”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人？我看就是一截人形的灯管。”
人们猜测起来，莫衷一是，不时伴着争论。
“莫爷爷呢？谁拉着莫爷爷，把他推进内圈，问问他这是什么？”
一人高声感到。
窸窣声密集起来。
周厉感知到，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被推到了内圈。
“莫爷爷，这是什么？”人们问。
莫爷爷盯着周厉看了会儿，缓缓说:“据说，很久很久之前，那杀千刀的穿书局还不叫穿书局，统领任务者的，也不是那些没有感情的数据系统，而是神明。”
“神明，什么是神明？”人群中，有人问。
莫爷爷说:“神明就是至高意志。每当世界陷入危机，他都会派下神使来拯救世界。”
“那他也是被派来拯救我们的吗？”这道声音满怀期骥。
莫爷爷佝偻着腰，咳了几声，怆然道:“神明早已经死了！若他活着，我们世界的循环怎么会被无端破坏！”
“那这是什么！？”人群骤然恐慌起来。
莫爷爷没有人说话。
一人说:“他我一定是穿书局派来的刽子手！我曾听任务者说过，当年也有世界被黑雾侵袭……最终所有人都被杀了！”
这话一出，惊慌与恐惧瞬间在人群蔓延开。
“啊！救命！有人变成怪物了！”
“啊！杀了你们！”狂躁地吼叫瞬间激发了人们内心的恐惧。
“快跑啊！”
所有人跌跌撞撞向后跑开。有人来不及退后，被推搡在地。黑暗之中，谁也看不见谁，凌乱的脚步瞬间就成了致命的东西。
“啊！”
“谁拉我一下！”
“不要踩我！我在地上！”
黑暗之中，恐惧之下，这惊恐的呼救被淹没于如海如潮的声浪之中，显得微弱，根本无法引起人们的注意。
周厉却感知到了。
感知到无数纷乱的脚步，踏上那单薄的血肉之躯。
呼救声只来得及发出寥寥数语，就变成了惨叫。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轮回，也就没有死亡。
人不管是被踩踏成什么模样，他都会活着。
地上的人感到绝望，他情愿自己死了，也不想变成一具活着的挂着烂肉的骨架。
这个世界太惊骇了，有许多人都沦为了不人不鬼的野兽，明明不死，却丧失了为人的理智。
他想，自己也快了。
“停下。”
清越的嗓音响起，沸沸扬扬的人群像是被泼了冰水的沸锅，瞬间安静下来。
白光大亮，破开了黑雾。
时间仿佛停止了，人群被一股温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拨开。
摔倒那人抬起头，只见一团白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眼睛早已习惯黑暗，骤然见到如此明亮的光，根本无法直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像是直视太阳，眼睛灼热酸涩，瞬间蓄满泪水。
可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肯避免。
他们泪流满面，却欣喜若狂。
因为，世界已经被黑暗占领太久了。
这刺目的白光对他们来说，是希望。
“是神明啊！”
人群哗地跪了一地，姿势无比虔诚。
这个世界曾有较高的文明，这些高级智慧生物其实早已摆脱了迷信思想。
可当世界末日，深陷绝望之中的智慧生灵人类，不管拥有多高的智慧，其思想最终都会向神学靠拢。
“神明，救救我们！”
人声此起彼伏，大意无非是求救。
周厉心软，一向见不得苦难。
为此，他缓缓抬起手。
他想短暂地驱散黑雾，为这个世界的生灵挣得一霎光明。
“如果无法彻底改变现状，就不要给他们无谓的希望。已经习惯苦难的人群，最怕的其实是，希望来临又破碎。”
熟悉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周厉循着声音，扭过看去。
他的身旁正站着一个一个人。
那人高鼻深目，墨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耀眼起来。
“裘……”周厉有一瞬慌神，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人不是裘舟。
甚至，不是人。
他凝神，沉声问:“007，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鸽了这么久，原因非常现实——工作去了。
试用期压力有点大，就写不出来。现在准备换下一家，开始摆烂就又能挤时间慢慢码了。
还是码字让人开心。
第65章 猜测
“因为, 我的存在依附于您的思维。您在这，我自然也在这儿。”面对他的疑惑，007如实回答。
“当然，若是问我为什么可以出现, 那是因为, 如今您的思维与身体分离，您在小世界对我施加的压制便不起作用了。”
007回答得一板一眼, 状态模样和最初的7号极像。周厉看着007的人形虚影, 不由有些恍惚。这个由裘舟记忆数据捏造的系统, 有着与裘舟一模一样的外形、声音，甚至是仪态。
这么一个影像杵在他面前, 使他没法不去想，裘舟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他做下的决定看似是为裘舟好，但实际上，对裘舟而言极其自私。
他将他的意志与想法, 强行加在了裘舟身上。他想, 若让裘舟自己选，裘舟一定愿意与他一起被困在这些没有轮回的绝望之地。
“是的, 他愿意。”007突然道。
周厉看向007, 眉头微蹙。想法无端被人窥探，这让他有些不悦。他看向007, 予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007无辜道：“这是我也没办法控制的，在您化身为屏障时, 我的数据就与您的思维连接在一起了。除非您什么都不想, 否则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周厉：“……”
世人都信了神庭塑造的假象, 以为神无所不能, 无所不知。
实则, 神的能力，也十分有限。这不，如今连个系统都治不了了。
“如果您不喜欢，我也可以不说话。”007善解人意道。
“倒也不至于如此。”周厉叹了口气，接着深深看了眼深陷于黑暗中的生灵，转身离开了这个世界。
其实，他也不是绝对地不自由，至少他可以在这七个世界自由地穿梭。
不过，这7个世界的环境都一样，满是黑雾，漆黑一片，只有少数人在黑暗中保持理智，但也只是夹缝求生，不知还能撑多久。
“我从来没想让主系统做这些事情。”周厉面对这些生灵，十分愧疚，可惜现在说这些话也于事无补。
007道：“我也没想到我的数据源会放您回传穿书局。您知道吗，他原本已经答应了我，一定会保护好您，不让您自我牺牲。但他最终没这样做。所以我想。我和他不是一个东西。您和主系统也不是一个东西。”
“当然……”周厉本想说，当然不是。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因为他突然察觉，007是在笨拙地安慰他。
“被您看穿了。”007抿唇，有些不自在。这让一贯不靠谱地它，难得正经了些。
世界黑屋涌动，黑暗中人声嘶吼。
周厉在这背景下，看着唯一能看见的就是007。
他从黑暗中收回视线，看向007，问：“他给你设下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每个系统都有一段底层逻辑，这是由数据源亲自输入的。它所代表的权限是：当任务或是计算结果与底层逻辑相悖时，应不计代价，以底层逻辑为准。
他当时自认与裘舟相爱，是薄待了世界，于是给主系统输入的底层逻辑是：一切为了整体世界的存在。
可也正是因为这段基层逻辑，让主系统为了大多数世界，而害了少数世界。这样的牺牲是否正当，值得商榷。至少就目前而言，是绝对错误的。
007看着他，道：“您明明知道，何必明知故问？还是说，您希望我以7号的口吻告诉您？”
“倒忘了，你现在正依附于我的思维。”周厉摆手说：“不用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底层逻辑，一定是以我的存在为先吧。”
否则，007也不会公然对抗主系统了。
“是的，他给我输入的底层逻辑确实是，一切以你为先。”007道：“原本，0号立下规定，所有神侍都应该以您的底层逻辑为自己系统的底层逻辑，但有人违背了这条规定。”
007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虽然不想提及，但确实是这样。另外，那个世界的数据就是我和6号一同阻断的。”
周厉沉默。
007：“当然，我知道这些您都知道了。可我还是想说，因为您的选择，让006的牺牲白费了。虽然他只是一段数据，但我现在突然领悟了人类所谓的难过，所以我现在对您产生了一种类似怨愤的情绪。”
007强调：“没错，即便我的底层逻辑是一切以您的存在为主。但我现在觉得您很任性。甚至有些愚蠢。”
周厉微愣，有些惊讶地看向007。
系统的情绪应当是一种拟人情绪，是经过数据分析，综合呈现的虚假情绪。但007现在的表现，却并非虚假。甚至，他能感受到他的真情实感。
“你跳出了数据逻辑的框架？”他看向007，惊讶问。
007摇头，说的却是，“我不知道，按理我不该这样，可我觉得我就应该是这样。因为，006为您白白牺牲了，虽然这不是您的意愿，但我还是会有一种冲动。”
“我觉得？”周厉抓住了一个绝不该在这种语境下出现的词汇。一个未经数据分析，也不是建议的“我觉得”。
007瞬间安静下来，他看着周厉，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依附于周厉的思维，所以他立即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正发生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呢？”007茫然问，语气里带着些因无知导致的慌乱。
周厉想了想，综合对比007所处的环境和各种客观因素，推断说：“难道是因为这些黑雾？”
007不解，“我只是依托神力存在的一段数据系统，也会被黑雾影响吗？”
“或许，是黑雾与神力结合，最终塑造了你。”周厉道解释说：“就像我运用神力与镜像，塑造了0号一样。”
0号是穿书局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既不是人，也不是神。而是与世界一样，是神的造物。而且是拥有自主意识的造物。
恍惚间，周厉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信息。
可不等他想明白。他所处的世界，突然喧闹起来。
“孩子！”
“啊！我的孩子！”
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黑暗中传来。
周厉与007下意识循着生源看去，只是世界漆黑一面，什么也看不清。
周厉只得闭上眼，去感知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处荒地，女人突然从地下洞穴钻了出来，嘴上含着孩子，疯狂地寻找着。
接着，更多的人从地下钻了出来。他们追着那女人的声音，压低声音交流说：“快想办法拦住她，尽快捂住她的嘴，千万别把黑暗里的东西召来了。”
他们不仅交流的声音低，跑得也很谨慎，两两组队，似乎十分害怕黑暗里的东西。
“孩……”
女人跑得并不快，很快就被其他人赶上，捂住嘴扑到在地。
“唔！”
女人尽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她被追出来男人们紧紧束缚着，带回了地下洞穴。
路上，一人问同伴：“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琳姐说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就疯似地跑出来了。”
“孩子？她家那个周厉，不是末日前就死了吗？况且，这暗无天日的，能看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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