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声?”圣素问扫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这人说话未免太不干脆。
柳辛说这么多,只是想表明此事她的确有费心办事,想给门主留个好印象,哪想到门主如此急性,眼看她神色渐冷,当即说出重要信息,“原来崔鸿志已经找到了先帝遗落民间的三皇子萧聿洺,他们祭拜先帝是假,想聚众起事,拥此人为帝才是真!”
“三皇子萧聿洺——”圣素问听到这个名字,双眸立刻亮了起来,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人就是穆清辞!
原来江无厌把穆清辞捉去,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要借着三皇子的名义,名正言顺地谋夺皇位,最后再将权柄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穆清辞的下落,圣素问如何坐得住。毕竟多耽误一日,就要多一分风险,清辞又不会武功,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
她立刻站起身,“备马,我现在就去南阳城,夜探城主府。”
…
午后的阳光斜射入窗,落在书桌前的宣纸上,纸上画着三个奇怪的图案,叫人看了也摸不着头脑。
穆清辞搁下手里的笔,手托着腮,盯着那三个图案苦苦思索,嘀咕道,“总觉得这像是三个字符,我应该认识才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公子,惠妃娘娘来了。”秋青推门进来,她身后跟着江芷姌。
江芷姌听着惠妃娘娘这几个字,觉得刺耳,同秋青说,“不用叫我惠妃娘娘,叫我虔婆就行。”至少虔婆这个名号,是她自己取的。
若是穆清辞还记得之前的江芷姌,看到如今的她,肯定会很惊讶。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可是那双眼睛,却不再像那般软弱,多了丝难以辨认的坚决。
穆清辞已经不记得了和江芷姌相处的过往了,她心里对这位坑害过自己的生身母亲还是有些警惕的,见她进屋,立刻拿过书册盖在纸上,将那三个图案掩去。
她起身,将江芷姌迎到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眼睛扫过她的脖子,看见高高束起的立领将那里的伤痕都遮掩了,也不知道伤势是不是好些了。
她掩去心里种种的复杂思绪,扬起笑,依旧是那副贴心的好女儿模样,“母亲,你昨夜睡得还好吗?”
江芷姌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昨夜里,她辗转反侧,想起年少时的种种往事,怎么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今日这般的田地。
江芷姌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昨天一直在想,你和我从滦州到南阳来,泊船江畔的那晚。你那时同我讲,你知道解除逝颜丹的药方,还劝我要多多珍惜自己。”
“哦……还有这回事,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穆清辞有些惊讶。
“你颇通药理呢,我也不知道你是向哪位师傅学的……”说到这里,江芷姌又露出一丝愧色,她意识到自己作为母亲,实在是失职,“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当初愿意帮你,和你一起离开你外公,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殷切地看向穆清辞,将她手紧紧抓住,“清辞,我帮你去拿千依百顺甘露的解药,咱们一起离开南阳城,好不好?”
穆清辞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怀疑有诈。她笑容不变,柔声说,“母亲,仔细想想,其实外公待我也不算太坏,咱们老实待在南阳城不好吗?我在这里,至少还是个皇子,出去了,就是个流民,哪比得上如今的富贵安乐?”
江芷姌本以为她一定会欣喜答应的,却未想她竟然这样想,她有些焦急道,“你被你外公害成这幅样子,你不恨他吗?你昨日还说他歹毒!”
穆清辞缓声说,“我昨日刚知道真相,情绪难免激动。现下我想清楚了,外公也有他的不得已,他想要替先帝报仇,诛杀逆贼,实在是大义,我们该支持他才对!”
江芷姌瞪大了眼睛,万万不敢相信当初拼着被江无厌打断腿的风险,也要逃跑的穆清辞,如今竟如此向着他。
“一定是千依百顺甘露,叫你变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江无厌有多恨你,不,他恨的人是我才对!”
江无厌恨她,这是江芷姌昨日才想清楚的事情。
她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父亲身边出现其它的女人,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她知道父亲年少时曾被家族里的人厌弃,即便是坐上了江家家主的位置,依旧无法忘怀那些难堪的过去。区区一个家主之位,远远不够填充他内心的空洞。
她那时候把父亲的意志当做了自己的意志,为了让父亲开心,她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入宫做了妃子,
可还不等她生下皇儿,借宠妃之身,帮助江家在朝廷起势,先帝就被逼禅位了。
面临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灾,父亲也只能带着江家全族搬迁。好在江芷姌腹中还有个孩子可以指望,可谁知生出来竟是个女婴。
她知道此事让父亲气愤不已,他那时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甚至恨不得掐死那个婴儿。
这叫江芷姌惊惧不已,她只恨自己无用,帮不到父亲。哪怕最后女儿被父亲遗弃,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恨我,恨我没能生出个皇子,从一开始就毁了他谋取皇位的计划。如今我已为你证明了三皇子的身份,再无用武之地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他要我死。”
昨日,被江无厌用过即弃的江芷姌,回到房中,坐了许久许久,最后三尺白绫缠脖,打算了结这的一生,是穆清辞救了她,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江芷姌声音沙哑,望着穆清辞的双眼已蓄满了泪水,“我对江无厌来说,已经彻底没有用了。你现在跟着他,想要安乐富贵,就不怕等你失去利用价值时,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吗?”
“哎……”穆清辞幽幽地叹了口气,听着江芷姌忧愤的口吻,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清醒了。
只是她不能落人话柄,也不想江芷姌的心思暴露给江无厌知道,握着她的手说,“母亲,你实在是病得太严重了,我会跟外公请求,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你之后就不要见外人了。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
“清辞——”江芷姌有些急了,她如今能指望的只有穆清辞,她若是不肯答应她,她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秋青,送母亲回房休息吧。”穆清辞却要送客了。
江芷姌看到穆清辞神情温柔,眼神却十分坚决,妥协下来,她决定再给她些时间,起身离开,“好,此事你再想想吧。”
穆清辞看她瘦小佝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巨大的谋划,不能离开城主府,也不能说与江芷姌知道,只能暂时拒绝她了。
夜里,秋青依旧守在她床前睡下,只是这一次不是监视,而是保护,穆清辞心里踏实多了。
睡到半夜,穆清辞忽然听到外房有声音,秋青已经先她一步醒来,拔刀在手,“主人,有人进来了,我替你去看看!”
穆清辞只觉得惊讶,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摸到她房里来?
她掀开床帘,借着一点朦胧的月光,看向昏暗的房间,吱呀一声轻响,房门竟被人推开来,一个白色的人影闪进来。
看到那人的瞬间,穆清辞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来,叫她僵在了原地。
第76章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昏暗的房间,来人素色的衣衫浮上一层清冷的霜华,看起来如梦似幻,气质出尘。她束着黑色的长发,面容隽秀,脸色略有些苍白,只面颊上有一点血色。
穆清辞只觉得这张脸睡梦中曾见过一般,脑海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却如水中捞月,越用力回想,看见的幻影越是破碎。
她掀开床前的纱账,微微向前探出身,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发现那人也在看着自己,一双冷玉似的眸子,骤然染上喜色,“清辞——”
穆清辞听她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清冷的语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心里更是惊讶,这女人竟然认识自己,她会是谁?
圣素问看穆清辞神情呆愣,明明是久别重逢,可她脸上竟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反倒有些警惕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奇怪。
她抬脚往前走去,秋青却已持刀挡在了她面前,眉目凌厉,喝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城主府?”
圣素问猜她就是江无厌派来监视穆清辞的人,当即出招朝她攻去,瞬息之间,就已劈手夺过她的短刃,反抵住她的咽喉,“你最好噤声,若是大喊大叫,招来其它人,就别怪我不饶你的性命。”
秋青脸色煞白,只是没有穆清辞的命令,也不敢应声,只是将眼睛看向身后,目含哀求。
穆清辞早有预料,这女人能躲过阳教众人的严密防卫下,悄无声息地混进城主府,身手必定不俗,但令她吃惊的是,秋青居然在她手里过不了一招。
她心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心思,在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抚住她,“你别伤她性命,我保证,她不会喊人的。”
圣素问看这两人眉来眼去,不知道在对什么暗号,不像是监视穆清辞的人,倒像是什么相好,心里瞬间火起。
她抬起手,直接一掌将秋青劈晕,放她倒在地上,抬脚朝床前走去。
她上下扫了穆清辞一眼,外表看来完好无损,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冷笑,“好啊,穆清辞,亏我天天念着你的安危,你却过得快活,在这城主府好好待着,身边又有美人护着,看来是乐不思蜀,把我都忘在脑后了吧?”
穆清辞眼见她逼近来,鼻尖几乎闻到她身上的冰冷气息,心里思索着她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不是来向她寻仇的?
她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舔着干燥的嘴唇,支吾道 “你……你肯定是误会了……”
说着,她悄悄伸手去摸藏在枕下的木盒,想要故技重施,把对付秋青的法子用在这人身上。管她是敌是友,先放倒再说!
圣素问屈膝压上床沿,手撑在她肩上,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整个人俯将下来。
穆清辞看着她那张骤然放大的脸,心里震惊不已,她试探着挣了挣手腕,发现这女子看起来瘦弱,可是手劲却出奇得大,她根本挣脱不开桎梏。
她只好笑着讨饶,“那个,若是之前,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你,我向你赔罪,你看,能不能先放开——”
话还未说完,嘴唇就被紧紧堵住了,柔软的唇瓣带着丝丝凉意,瞬间侵蚀了她所有感官。
穆清辞瞪大了眼睛,视线完全被那张近在咫尺的静谧面容占据,看着那双微冷的眸子慢慢阖上去,眼尾染上一点红,心脏倏地就跳快了。
“唔……”她紧闭的牙关,就在这时被对方撬开,柔软而温热的舌头轻轻扫过齿列,好似被异物侵入,令她一阵头皮发麻。
一吻结束,圣素问放开穆清辞,视线瞥到她微微红肿的嘴唇,忍不住凑上去,用齿尖轻轻咬了一口,才道,“想赔罪?留着以后再赔吧。我暂且放过你,你现在就和我离开此处,其它的事情,之后再说。”
穆清辞被吻得七荤八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捂住被咬痛的嘴唇,大惊失色道,“你……你不会就是弦音门门主,圣素问吧?”
圣素问凝视着她的脸,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可看她神色却又怪异得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清辞,你是病了吗,说什么蠢话呢?”
穆清辞看她没有否认,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女人一见面就打晕秋青,还对她……使用强迫手段,看来江芷姌果然没有说错,她就是个喜好凌.虐女人的魔头。
她绝不能被圣素问带走,落入这魔头手中,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指不定被欺负得多惨呢!
迎着圣素问狐疑的目光,穆清辞也不敢叫她看出自己失忆,假意握住她的手,扬起笑来,“我只是许久未见你,看到你来找我,我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到都语无伦次了。”
圣素问只觉得她笑得过于僵硬,那种怪异感更甚了,只是现下她们还在城主府,危机四伏,她没有时间追究这些。她立刻拉上穆清辞,就要带她离开。
穆清辞自然不肯走,故意拖延时间,磨磨蹭蹭地披上衣服,又去寻摸拐杖,看着圣素问,一脸真诚地说,“我腿上有伤,走不动路,你带着我出府,只怕不容易。”
圣素问听到这话,也顾不上探究她的奇怪态度,立即担忧起来,“怎么会伤了腿呢?敢是那江无厌害你了?”
穆清辞看她眉间微蹙,眼中尽是担忧,不像是作假,心间立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脑袋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她抬手轻摁了下太阳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圣素问按下心里的担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门。
明月当空,照在庭院里,如清透的积水,一阵冷风吹过,树影像是水草般轻轻晃动着。
穆清辞跟在圣素问身后,来到了院门前,她的手被紧紧攥住,根本无法挣脱。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圣素问,看到她沉着冷静的侧脸,向里收起的下颌线流畅利落,好看得实在不像个坏人。
50/66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