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平静不过的语气,在姚月听来,却有些难以压制的低沉。
她伸手接过玉牌。
“时生啊,你曾进入界洞得知上界的存在,那么便证明,古书中,关于天下气运凝于上界的记载是真的,既如此,为今之计,就是破开界洞,在上界找到气运消散的缘由。”
“元道境......”
“不错!”
轻英的声音在耳旁炸响,姚月感到周身一切都冷了下去,如坠冰窟。
她说:“无情道,除了缓慢修炼突破归元状态外,不是还可以杀......”
“住嘴——”
压制性的,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威势,就这么兜头压下。
威压弥漫,轻英手指攥紧,在姚月警告似的冷漠目光中,直直跪了下去。
“姚仙尊!”
“她情意愈重,无情道堪破之机,便胜算愈大......”
说到这里,轻英倒是庆幸宁安心系姚月,能够给天下百姓谋个绝处逢生的机会,她沉声喝道:“天下之大,黎民万千!难道还比不过她宁安一人的性命么!!”
......
圆池中氤氲着雾气,朦胧清美。
屏风外,宁安突然睁开眼睛。
察觉到里面愈加强烈的道气波动,她眸色一亮,暗道师尊莫不是要出关了?
这几个月,她守在这里不曾离开半步。
师尊已然生了心魔,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如今她终于出关,宁安心中自然高兴,为避免进入沐灵池影响姚月调息,两人也是几月未见。
一屏之隔,犹如天堑。
“怀黎。”
突然,思绪被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宁安抬眸,将快步走出屏风,几乎是撞进自己怀中的人拥住。
下巴摩挲着温凉青丝,她感受到姚月失魂落魄的颓靡气息,忍不住蹙眉,唇瓣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墨发,低声道:“...时生?你怎么了?”
“我好想你。”
深深的眸色掩在宁安肩窝处,姚月石破天惊地开口道。
她不善言辞。
但此刻,素来自持清冷的人语气低弱,藏在袖下的指尖轻动。
姚月攥住宁安的袖角,抬头在那琥珀色的眼瞳中,牵唇浅笑。
“怀黎......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嗯?”
宁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眸光微暗,原本轻柔回抱的手力道一重。“你刚刚说什么,时生?”
姚月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良久,满室寂静中,宁安在那毫无退怯的神色里,狠狠吻了上去。
像是终于捕获猎物的野兽,瞬间吞噬掉姚月所有呼吸。
.........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里突然传来细弱的水声。
衣袍逶地,原本就单薄无比的里衣被轻而易举地脱下。
“不是只...”
“师尊。”宁安低头咬在姚月锁骨处,留下一点红痕,她语气轻慢,指尖状似温情地在她腰间摩挲,须臾向下探去。
水和暖地包裹住她们,满目氤氲,朦胧无比。
姚月咬唇,雪白的脸颊在热气里已然漫上红晕,她眼尾染上水光,手背抵在唇上时,突然身形一僵,发出声急促的闷.哼。
“......怎么了?”
宁安明知故问。“...师尊,你怎么不说
话?”
“....这里...怎...怎么能...”
难.耐地话音断断续续,姚月后背抵在冰凉的玉石上,面前压着的,却是温热的身.躯。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宁安温柔地轻吻她,做安抚状,手下却不饶人。
“下了禁制,旁人进不来。”
附在姚月耳边,宁安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后退半分。
吐息温热间,她轻声哄诱,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别躲......师尊......”
第148章 奈何
红叶落山,满目孤苍。
黄沙之境百里之外,有一处自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无人地。
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中,五大能将妖兽封印在此,使这里妖气弥漫,天色暗沉,云雾也都是染血般诡艳,所以,此地界得一奇名,被世人称为血窟。
……
周身光线黯淡,石袁敏踩在绵软的细沙上,缓缓走进一团暗红光团。
他穿过洞穴后,站在一处断崖前,低头看去,只见浓墨似的黑暗中,内里似有烈火焚烧。
哀嚎不断。
有的声音尖细轻弱,很像是话本里的鬼魅,有的却高昂可怖,狰狞疯魔。
“......嗯?”抬眸看着飞来的白光,石袁敏挑眉:“传音符?”
十月末,灵火终于焚尽。
伏魔阵中,黑渊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灵魄全无。
石袁敏抬手将传音符轻轻一点,轻英便神念化形,须臾飘在半空。
她眼神肃然:“石道友,黑渊如何?”
石袁敏点头:“形消魄散,只剩下一缕贪恶气,乾清掌门,老夫做事你放心就好。”
轻英笑了笑,继而正色,语气难掩冷然:“那便将其投入血窟,彻底结束这场妖祸罢。”
......
“白尘,住手!”
囚仙台上,荡尘挣扎着,想要摆脱玄链的桎梏,随着她身形晃动,她的右手手腕被不断蹭压,皮开肉绽。
血就这么顺着雪白手臂,很快流到肘处,一滴滴落下来。
“你强行施法下界,会被规则反噬的!”
看着女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荡尘动作一顿,随之心灰意冷,闭上眼睛。她的唇瓣染血,与雪白的面容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勾唇轻笑时,虚弱难掩。
不远处,正在施法的女人停下手,走到她的面前。
耳边的笑里讽意十足,她听着,不由得心生恼怒。
“......你笑什么?”
白尘蹲在地上,散去指尖的淡光。她勉力压制住心头怒气,歪头认真道:“刚刚,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担心你?”
荡尘睁开眼睛,像是想到了极为好笑的事,眼尾微弯。
“本尊现在......只想杀了你。”她目如寒冰,语气轻缓。
万年前,面前的女人先她一步突破天乾境,元道飞升,成为两界界主。
掌道阵,成大道。
却背叛了她。
……
“杀我?”
白尘笑了,抬手帮她抹去唇间的血后,她起身,低头看着面露厌恶的仙尊,轻轻问道:“这么多年,我只想问你,若我未生心魔仍是你的灵兽,陪你并肩作战......”
女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良久,开口说:“主人,你还会离开我吗?”
荡尘笑得惨然,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应她这些异想天开的假设。
她忽而反问了一句:“刚刚,你做了什么?”
白尘退了一步,淡声应道:“...自然是让死物起死回生。”
她不过是散了一缕道气至血窟罢了。
她需要黑渊活着,她需要妖邪帮自己杀掉姚月,杀掉所有可能突破天乾境的人。
界主之尊,只有她这种天生地养的灵兽,才有资格坐。
什么法则,她的命,只攥在自己手里。
.
山间的水泛着淡青,在明净的天色里澄澈无比,两边山峰高高耸立,悬绕在顶部的云雾,轻盈而飘渺。
与北方不同,在天青郡枫叶干枯,幽然旋落之时,南方的子商郡正值满目秀色,不见丝毫暮秋气息。
一只不大不小的船悠悠漂来,像是入了山水画般,荡起一尾潋滟浅波。
姚月在船篷里抚琴而坐,眉目清冷。
“时生?”
听到船外有人唤她,姚月素袖轻荡,瞬间将瑶筝收了起来。
宁安一手掀起布帘,一手提着个小竹筐走来。
她步履极快,甚至有些急切的意思。
“怀黎?”姚月坐在矮桌前,指腹翻过一页书纸,缓缓抬眸问:“......怎么了?”
宁安一个迈步,不坐在她对面,偏偏来到姚月身后拥住她,凑到耳边,说:“我编了个小东西......你看?”
她手一翻,献宝般变出个小小竹筐,精美素洁。
“好看吧?”下巴抵在姚月肩头,宁安用手在那雪白的脖颈后轻轻摩挲,垂眼道:“不是说去晏城成亲,为何又改了地方?”
姚月接过她手心的小竹筐,施法一点,让它变得水火不侵,然后轻放在桌面上,勾唇道:“很好看......”
“这样精美的竹筐,怀黎,你手艺真好。”
“我手艺是不错。”
看着那雪白肌肤上慢慢泛出淡红,宁安顿住指尖动作,意有所指:“这是时生最清楚不过的,不是么?”
姚月故作不知。
她垂下眼帘,睫毛轻颤,很快转了话头:“......说到成亲,本尊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宁安气定神闲,极为懒散地揽住她的腰,手指轻动,在浅淡的梅香中,闲适问道:“什么地方?”
感受到腰间慢慢涌入的凉气,姚月低眉,忽然启唇,平静道:“你听说过,悬渊海么?”
“......那是临近冷域海的地界。”宁安点头,倏然把脸埋到她的肩后,眼眸微暗,闷声道:“自然知晓。”
姚月淡声继续说着:“那是凡人死后,灵魄凝聚的地界,海面上,有一神鸟,可以携信往来,传说中是生者与......故去之人的信使。”
宁安笑了。
“师尊到底想说什么?”
“九年前你在天青宗时,曾借神鸟,意图与故去的阿母联系?”
姚月转身,将宁安的手握住,也不顾及自己衣袍轻薄,雪肩半露。
“是。”
宁安垂下眼睫,静了一会儿,低声道:“不过,这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你心有郁结,神念不净,与我立下天道誓结为道侣时,可能会产生心魔。更何况,前几日你闭关修炼,意图突破,但自从步入忘魄境后,境界便再也难以向前一步了......怀黎,本尊说的可对?”姚月敛眸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余光里,看着宁安挣脱被她抓握的手,起身走开。
“时生,我要回宗了,你......”
“不行。”姚月来到宁安身后,搂住她的腰,被掀起的布帘再次落下,光影明灭间,原本被照得发亮的发尾倏然失色。
她道:“不准。”
“妄念需破,否则,无法至大道。”
宁安转身,拉着她走出船篷,看着满目的青翠,语气淡薄:“一场梦而已,师尊也要打破么?”
“你阿母的灵魄早已消散。”姚月面无表情,她不赞同地应道:“人死如灯灭,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两人除了耳鬓厮磨时的温情,在修炼一事上,姚月仍是她的师尊。
宁安很清楚。
她们之间似乎永远不可能和普通道侣一般,并肩而立,毫无高下之分。
就像现在,姚月想带她去悬渊海,也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阿母已然消亡,不复存在的事实。
她如何不知?
凡人转世需要灵魄完全,阿母虽是失血过多而亡,但灵魄已然被黑渊抹去,她从抵达忘魄境的那天起,就已经感知到,天地间,丝毫没有与她相连的血亲气息了。
宁安不想面对,因此每月都会借神鸟来往信件,给自己一种慰藉。
就好像,逝去的人仍然在一般。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一个月前,从皇宫出来后,便打算不施术法,如同凡人般游历而行,去往晏城。
前几日却突然改了道,经由水路去往西南。
看来,师尊是感知到了自己上次唤神鸟的气息。
起了这个主意。
“师尊。”
思及此,宁安转身握住她的肩头,眉眼间,已是浮现出几分漠然。她一字一顿道:“弟子不会去的。”
“怀黎——”
面前的人御剑远去,姚月看着瞬间消失在天际的人,起身就要去追,却突然眉心一热,丹田钝痛。
她抿唇扶住船身,呼吸徒然加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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