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友?
这样的称呼,着实是变得生分了些。
身形忍不住僵在原地,姜抚书听着身前的传来的话音,眸中掠过一丝落寞,继而拱手行礼,面容平静。
“我奉掌门之令,特来助陛下平息水患。”
之前,她以字来称呼面前的人,如今百年过去,想必,这人已经忘却了宗内的情分,但.......
姜抚书敛眸掩住神色,不想让那萦绕心头,困扰了她许久的情愫弥漫。
“平息水患?裕河在人界东北处,由于其内黄沙遍布,河床逐年攀升,但千年来,三城的百姓以此河为生,年年都会拜祭河神,祈求平安。今年不知道却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浅洺”倏然一笑。
她颔首望向身前的姜抚书,歪头道:“裕河一带大雨倾盆,层叠的黑云多日不散,竟致决堤水漫,黎民受苦。”
“看来天地间,并没有河神。”
姜抚书闻言一怔。
这人说话的语气语调,怎么.....和之前大相径庭?
她眨眨眼,垂眸启唇:“百姓期盼,所谓河神,心中之神罢了,做不得真。”
百年来,纪随安假扮浅洺样貌,也是见惯不少修士凡人。
她看着面前眸色有些躲闪的姜抚书,眸中涌现出一丝兴味。
好美的一张脸。
好像,还喜欢她这副皮囊的主人呢。
第174章 往事
只可惜......
想起真正的浅洺已经死去,纪随安面上表露出几分同情之色。她起身走到姜抚书面前,低叹了一口气。
失去记忆的姜抚书:“......?”
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水患太过严重,让人束手无策?
不过,今日她带了止雨符,定能缓解灾情局势。
对上“浅洺”的眼神,姜抚书压下心中猜想,刚想去劝慰,便神情一怔,眼睁睁看着身前的皇帝旁若无人地抚上她的下巴。
“浅洺”拉近两人的距离,使她们视线相触,呼吸纠缠,继而蹙眉道:“姜道友,不知贵宗有何良策,能助朕平息水患?”
脸颊骤然漫上血红,姜抚书下意识往后退去。
她有些失态地稳住身体,看着那随着她的动作仍顿在空中的手,忍不住呼吸沉沉,敛下眉眼:“止雨符,今日为殿下带来的止雨符是姚神君所制,玄妙非常,定能为陛下解忧。”
“是么......那便多谢姜道友了。”
纪随安理了理华丽衣袍,柔声道。
她但笑不语。
暗暗思慕一个不可能的人时,往往最为怯懦。
凡人如此,修士亦是。
以为自己的心意是见不得人的绮思,因此卑怯,知道表明心意,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驻足。
但只要她一靠近,仍旧难以抑制。
姜抚书啊姜抚书……
——你可是太没出息了。
纪随安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女修宛然清美的脸上,她看着面前突然抬起眼眸,定定望着自己的人,干笑一声,眨眼道:“......姜道友,你在想什么?”
“子七,宁安还活着。”
纪随安:“自天机宗殿宇被毁那日,朕便知晓了。”
姜抚书微微一笑,她看了看周围的侍卫,似乎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
纪随安见状挥手将人屏退,脸上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淡然。
她抱臂倚柱,启唇散漫道:“怎么,除了水患一事,姜道友还有别的话要说?”
“宁道友虽为鬼王之尊,但天机宗向来敌视于她,子七,你昨日命赤鸣阁去悬渊海,是......是还未曾死心么?”
死心?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随安眸中一怔,下意识嗯了一声,过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家主子在生前,好像是对宁安贼心不死。
由于不清楚面前的人是否知晓此事,她只能故作不解,怔然歪头,疑惑道:“这...这是何意?”
姜抚书就差把别装了三字写在脸上。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她目光清泠,腰间发丝在朦胧的光线中色泽淡淡,语气温柔而平和。
“子七,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在天机宗面前,莫要暴露庇护宁道友的心思,否则,易让她们抓到把柄,危及自身。”
听了这话,纪随安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
她垂眼眼睫,轻轻颔首。
“朕...咳,我知道了。”
只是奉命罢了。
那个人的遗命。
.
这几日,宁安身为尊主,不住原先寝宫,反而一反常态,日夜在囚仙殿内闭门不出,着实让莫泠和子兰奇怪不已。
“莫姐姐.......我们回去吧——”
怯怯看着前方扯着自己往前走的莫泠,子兰强行顿住脚步。
她望向面容不解的人,踮起脚凑近她耳边,小心翼翼道:“前些天,尊主刚把所有奴仆从囚仙殿遣散,你我如今不经传令,擅自入内,恐怕......”
“怕什么?”
莫泠揉揉女娃脑袋打断她。
她笑眯眯地开口,似乎胸有成竹:“今日,尊主好不易去聚灵台修炼,此时不去弄清发生了何事,就没有机会了!”
子兰:“.......好。”
似乎很有道理。
还是听莫姐姐的吧。
囚仙殿。
两人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殿门前。
子兰看着那紧闭的门扉想了想,还是跑开几步躲在一个圆柱后。
她探出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莫泠,咬唇道:“这......这里真的有神秘女子?”
话音磕磕绊绊,有些不确定。
“当然。”
莫泠冷声道。
话落,她便要推门而入。
谁知一团黑气在此时骤然在眼前弥漫,将她挡在门外,丝毫动弹不得。
.
这是一间极为和暖的房间。
鬼界湿冷,向来血月悬天,昏暗无比,此处却一扫干燥的冷气,敞亮明净。
灯盏置于素洁石壁中,华丽的帷幔垂落两侧,仿佛流云轻盈,其上纹饰繁复,精美雅致。
应是铺设火龙石的缘故,就连空气中都似乎有温暖的气流浮动,没什么冷意。
姚月坐在内室的浴汤中,眉目被水雾氤氲。
女人眼睫湿漉,气息清浅,锁骨处的莹泽滑过一抹红痕靡艳后,才堪堪没入水中,彻底消弥不见。
即使神色难掩疲乏,但她的眼尾淡红未褪,面容也泛着薄薄血色,骨子里透出一番活色生香的疏懒之意,将她整个人衬得并不憔悴。
不远处传来动静。
姚月眸色微冷,凝眸望向殿门处。
她起身穿衣系带,因有术法的加持,动作间行云流水,闲适从容。
“神君这便起了?”
还没等姚月迈出屏风,宁安便走进了内室。
见面前的人寝衣轻薄,青丝未束便披散在肩,她不由得莞尔抬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语气轻佻,道:“本座还以为,神君要睡很久。”
姚月自从重伤苏醒后,身体还未完全痊愈,因而常觉疲乏。
加之…
加之这几夜情.事实在过于频繁,她已经多日未眠了。
宁安走向面容已经变得骤然滚烫的神君面前,轻柔而又散漫地捻起她一缕发丝,朗然开口:“今夜,依旧为你疗伤可好?”
女人笑得温和,秀气的五官无端透出些锋锐来。
疗伤?
闻言,姚月敛眸漠然。
说得正经。
为她平稳道气后,这人直接留宿再此,美名其曰照料伤患,实际上,夜夜不曾放过她。
“好。”
袖中指尖微蜷,姚月掩去眉眼的倦意,启唇淡声应道。
宁安看着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心中愈发好奇这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姚月并不习惯听从别人的话。
她能看出来,即使是这样有些讨好意味的回应,面前的神君也说得平静如水,不肯露出半分脆弱之态。
几步来到姚月面前,勾开她腰间刚刚系好的衣带。
宁安指尖一顿,眼角也染上几分欲色。
——只是眼底深处平静冷漠,无一丝波澜。
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状似无谓地扫量了一眼姚月身后的浴汤,像是忆起了什么趣事,须臾道:“师尊,弟子想在这里,可以么?”
第175章 何心
“莫姐姐,刚刚吓死我啦!”
看着莫泠面容奇怪地走过来,子兰从圆柱后探出头,担心地拉过她后,上看下看,见人身上没什么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还好尊主没有伤人......”
她嘟囔道。
......
血月悬空,满室暗香。
“怀黎......”
倚在温凉的玉璧旁,姚月虚虚按住宁安的手背,隔着水墨般晕染的雾气,女人隐忍地闭着眼睛,眼尾在朦胧的光线中氤氲。
“......界晶在你手…手上,对不对?”她低声问。
宁安闻言停下动作。
此番情状,这人也能想到正事。
着实……
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宁安一时语塞,发丝在肩后漂浮四散,她反扣住姚月的手,指腹轻动,温和地碾碎身前人鬓角的水珠。
“不错。”
指下的皮肤泛出红晕,宁安眸色微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坦然承认,道:“的确在我手里。”
“将它给我。”
姚月从刚刚的余潮中回神,眼底润泽,洁然无垢,说出的话却带着些涩哑:“界晶是两界灵气的源头,不能落于此地。”
听了这番话,宁安的视线从她微微红肿唇瓣上移开,继而起身走出浴汤,没有回头。
“不能落于鬼界,难不成要被神君您看护,才算是安全么?”
姚月也走向玉阶,她用术法烘干衣袍,穿上一旁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白衣,眉头微蹙,温声启唇:“怀黎,你知道的,本座没有觊觎界晶的意思。”
宁安倚在屏风前,身后大片的桃花弥漫,艳丽灼灼。
她抱臂看着面前将衣袍穿的一丝不苟,严严实实遮住肩颈痕迹的人,顿了顿,挑眉开口:“神君......”
“唤我时生。”姚月抬眸,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人榻上唤她师尊,床下时,则一口一个神君,生疏冷淡,让听的人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宁安闻言眸色微怔。
须臾,她淡淡一笑,面若春风桃李,温和雅然。
“......好,时生。”
听到这样的称呼,姚月面色稍缓,她来到宁安面前,攥上她的衣袖。
面色薄红未褪。
姚月的眸中光华涌动,她攥着墨衣的指节泛白,说话时,语气也轻的很:“......你恨我,我知道。”
宁安指尖一动。
“待道运一事有了着落,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只是——”
“只是你又要离开我?”
宁安替她把未说完的话补全。
说完这句话,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袖袍,眼底有些自嘲。
“百年前师尊杀我,不就是为了道运一事么?若今日,界晶没在弟子手中,师尊连商量的话,也不会与我说......是不是?”
姚月默然,手指顿在空中,似在触碰一场镜花水月。
明镜破碎,如何重圆?
人心难测,赤诚几何?
只事在人为。
良久,正待宁安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时,面前的女人垂下眼睫,仅淡声吐出两个字。
“…不错。”
闻言,宁安气息一顿,她忽而攥起姚月的手腕,眉眼冷然不已。
这人证道成神,本就是为了天下将要到来的死劫,观如今的局势,死劫应是道运消弭一事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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