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不是傻子。
自在濒死之际融合了一个莫名出现的强大分魄,她便知道了许多元道境修士的隐秘。
“仙体尊贵,怎么,神君又要做个舍身卫道,牺牲自己的蠢事?”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好师尊。”
这几日姚月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离开鬼界,但她都选择留在囚仙殿,想必,便是为了此刻向她索要界晶。
宁安微微一笑,她忽然拽着姚月的手腕走向内室,感受到掌心的红绳,心尖下意识地一颤,不经意便放轻了动作。
被推到床内,姚月瞬间唇线紧绷。
她的耳垂漫上淡红,像是润泽素洁的血玉。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宁安只是站在床边。
女人抬手解下帷幔,动作间自然而轻缓。
她轻声道了句:“.......睡吧。”
年末,道运恐怕就会彻底消散。
她不能再等了。
起身撩开轻纱,姚月的发丝倾落腰间,带起一抹浅淡梅香。
“站住。”
她凝声开口,眼底露出久违的锋芒,语气却有些无奈。
“怀黎,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交出界晶?”
手刚刚按在门框上,宁安顿住脚步。
“如何......”
女人侧眸瞧她,目光穿过烛火,凛冽轻挑:“外界觊觎界晶良久,我要是给她们,能得到无数灵宝法器,神符美玉,时生,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姚月姿态从容。
她撩开纱幔徐徐走到宁安面前,拉着她的手按在胸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启唇:“无论何种宝物,本座都能奉与。”
又在勾她。
好一个霁月风光,冷心冷情的神君。
宁安看着她,突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将人拉出房门。
门外,莫泠和子兰还未离开,见她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出来,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尊...尊主...你——”
子兰捂着眼睛,虽然不敢转身去瞧,但神色带着怒气,语出惊人,话音颤颤:“你怎么还强抢民女呢!”
强抢民女?
这人可强夺不了分毫。
“不是民女。”
宁安侧眸看向她们,视线又轻飘飘落到眼前气息不稳的面容上,她语气散漫,轻笑道:“这是本座的道侣。”
道侣?
这下就连莫泠都僵住了。
两人奉命转身,子兰看着面前颇有熟悉的五官,乍然而惊:“啊!是...是画里的人,这不是您的师尊嘛!!!”
什么道侣,尊主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
鬼修,大都是性子冷淡的死灵,鬼界已经许久未曾办过喜事了。
“师尊,你说,你是不是本座的道侣?”
抬眸看着神色僵住的人,宁安手下未松半分,甚至得寸进尺地握紧了那光滑温软的手臂。
姚月神色内敛,听了这样的话,面颊愈发苍白。
“是......”
她闭上眼睛,唇瓣微动,话若浮丝:“宁安......够了。”
闻者低笑。
视线在那漂亮的眉目间流连许久,宁安终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莫名落寞下来,直至松开对姚月的桎梏。
女人走远,声音在殿门处悠悠响起。
“灌注道气会损耗仙根,非千百年不得苏醒,师尊,恕弟子不能应......大道三千,总有解决之法。”
姚月闻言轻怔,继而眼底浮现出一抹暖色。
她眸中似有水波粼粼,望着那在昏暗中渐渐消弭的人,不再开口挽留。
子兰站在一旁,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姚月脸上。
眼中落星。
这个神君眉目如画,若真是尊主的道侣......
那......那尊主也太小气了!
这么漂亮的姐姐关在殿里不让人看,真是小气的很!
第176章 相欠
冬日来的仓促。
大雪飘扬落下,人界又是素白一片,清寒袭人。
这些日子,轻英在天青宗翻遍了古籍,这才找到了关于界晶的一些蛛丝马迹。
虽只是寥寥几句,但也揭露了天下道运的源始。
“界石有三,只有三者归一,才能将两界道运复至原始,万年不息......但神树的卦象显示,界晶,而今只有一颗仍存。”
闻言,白以月看向上首的轻英,“......这可如何是好?”她语带忧切,“乾清掌门,你可知晓什么救世之法?”
“救世之法?”
轻英拢袖倚向后座,她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此事棘手,本尊和姚神君商酌许久,也没求得一线转机…”
“不过,而今之计,只有姚神君的道气可发挥些许效用,元道境修士的道气蕴含天道法则,玄妙无比!将其融入这唯一的界晶中,可再保两界千年无虞。”
“只有千年?”
一旁,魏秋蹙眉,她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于是忍不住追问道:“那千年后呢?”
“世间之事,强求不得。”
轻英沉下眸子,“界晶是天地诞生之初便存在的至宝,如今出了问题,后果,恐怕不仅仅是灵气消散这么简单!最近几年,人界出现不少天灾......”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睫,眸底晦暗不定:“可能,这便是天下的定数,你我难以扭转乾坤。”
殿内清冷。
白以月的指尖按在滚烫杯沿上,眉目被茶雾遮掩,无端透出些朦胧深沉的意味。
她刚想开口去问个清楚,便见一绿衣女子快步入殿,面容凝重。
姜抚书?
“弟子拜见掌门!”
她气息喘喘地行礼作揖,向来喜洁的性子,竟能容忍袍角沾染泥灰,好不狼狈!
轻英见状,抬袖示意姜抚书起身,继而凝声道:“何事如此惊慌?药尊呢,她怎未归宗?”
姜抚书闻言跪在地上,眼角徒然溢出清泪。
她的语气颤抖不停,话音染上几分绝望,听起来甚让人怜:“人界地动,晏城沦陷,三长老本奉命去灾地救治百姓......但,但......”
“到底发生了何事?”
轻英徒然站起来,她面容肃穆,见姜抚书久久哽咽难以开口,不禁轻声喝道:“无论如何,皆有宗门做主,抚书啊,你快快道来便是。”
闻言,姜抚书抬眸,眼底涌上一抹猩红。
她说:“地动死伤上千人,有伤者生了疫,他们的母父子女便…便向长老乞求良方,长老为救治病患,以血入药,被他们发现,竟…”
说到这里,姜抚书哽咽了一下,她闭上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像是忆起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眼底血丝弥漫,年轻的修士咬牙忍了忍,终是难以忍受。
“他们…他们竟凑过来,一刀一刀在药尊身上取血!”
此话一出,魏秋哑然而惊。
大殿中央,她只见姜抚书自顾自开口,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弟子去阻止,被药尊以符相救…”
周围死寂一般,落针可闻。
魏秋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她冷哼一声,愤然拍案而起:“好一群刁民!怎么,你们身为修士,竟还任他们欺凌至此?”
“——不!不是的!”
姜抚书几乎是嘶吼出声,她跌坐在地上,望着上方的人怔然启唇:“一开始只是一个人,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疯子一般,弟子想去阻止,可伤人也不能使他们退却,只能杀人——”
“但天青宗训诫,不能…不能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啊……”
轻英敏锐地察觉到姜抚书身上佛剑道自毁的气息。
为避免面前的宗门天才心境失常,走火入魔,她连忙抬手施法,让人暂时昏厥。
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子,白以月闭上眼睛,喟叹道:“贵宗长老此计…着实惊险。”
轻英的身形忽然在玉阶下显现,她扶起姜抚书,轻笑摇头:“不这样做,她如何突破忘魄境,直抵天乾初期。”
只有佛剑道修士才有此奇绝天赋,可跨一大境界,而不留遗症。
魏秋眨眼,自觉自己是入了个局,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这小娃刚才的话是假的?”
轻英与白以月互相对视一眼,前者微微一笑,认真道:“不,三长老命中本就有此一劫,但只是皮肉之痛,并不伤及性命,因此,她便想以此为契机,使得此女突破境界,大成佛剑道。”
魏秋不赞同。
她皱起眉头,“何必如此?”
“这女娃面对如此惊吓,能否重塑其道,还是未知。”
“来不及了。”
轻英看着依靠在自己肩膀处,气息冗杂的姜抚书,凝声冷然:“再有十日,便是道运彻底消弥之时,陈弃已经布下掌门令,不知何日去往悬渊海,攻入鬼界……届时,多一个天乾境修士,你我便多一分胜算。”
“陈弃?”魏秋挑眉,蛮不在意:“此人天资愚钝,心性蠢恶,何足为惧?”
白以月好心提醒:“魏道友闭关良久,有所不知,这些年来,那陈弃似乎得了什么机缘,如今,修为即将突破到天乾巅峰…”
“什么?!”
.
“师尊,你在找什么?”
鬼王殿。
冷寂暗室内,宁安一把按住姚月的手。
身前的人动作一顿,随之转身看去,只见宁安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定定地望着她。
“怀黎,界石何在?”
姚月转身,光影将背后的暗格遮掩,昏暗看不完全。
她的发丝在腰间倾泻,几缕轻盈飘逸,末梢不期然落到一个桑云花状的玉佩上。
“没有鬼气,这暗格是开不了的。”宁安的双手撑在石壁上,将姚月困住身前。
她入神地盯着姚月腰间悬着的玉佩,好心提醒道:“而且,里面也没有界晶。”
“为师知道。”
姚月启唇。
……嗯?知道?
宁安闻言一愣。
抬眸间,她见被桎梏的人眉目盈盈,白衣胜雪。
不好,中计了!
唇畔忽然落上一抹温软,转瞬即逝,姚月趁宁安没注意吻了她一下后,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
暗室的灯盏依次亮起,听着一墙之隔后那熟悉的,清冷的女声,宁安沉下眉眼,偏偏无可奈何。
对面是鬼界的冥龙洞,只有感知到鬼气才会开启。
——它原本为三界浊气交汇沉淀之所,被上古五大能施法除晦后,便成了闭关悟道的好去处。
入洞者,非十日不得出。
“怀黎。”
姚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温和如初,“哪有为师者者高坐,让徒弟备尝辛苦的道理?”
指尖嵌入皮肉。
宁安闭了闭眼,嘴唇翕动,半晌,她艰涩开口。
“你…你何时知晓的?”
“丹田气息不稳,强行突破……”姚月声音温柔,“此般异样,再如何压制,本座都看得出。”
耳边的话带着些笑意,听在宁安心里,却一句一句如同凌迟般难捱惨痛。
“你总是不愿让我受苦,我都知道。”
姚月眸色微漾,清绝的脸上一片温润清和,她敛下眉眼,似乎在不舍着什么。
在的她面前,一墙之隔后,宁安早已颓然地坐在地上。
她摩挲着那条艳丽的红绳,在感受到身后徒然传来的道法气息时,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姚月想要凝聚道气法则,届时,修为化灵,可直接融入界晶。
她知道自己不会拒绝。
也不能拒绝。
想到这里,宁安怔然启唇。
“时生。”
她说:“你欠我百年。”
闻言,冥龙洞内,姚月笑了笑,透过石窗,她侧眸看向极远的天幕。
可能要千百年后,才能再见了。
“待我苏醒,还你如何?”她轻声问道。
我们还未成亲呢。
第177章 祸前
晏城。
距城主府不远,空旷山脚下,有许多新的府院被陆陆续续建起,以安置灾民,储备棉衣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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