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话的女人反驳他:“魏良,你怎么老说宁师姐的坏话?”
殿外众弟子争执不断,殿内的气氛亦是沉重。
宁安缓缓上前,打断了掌门和长白的争执:“掌门,大长老。”
她这一开口,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长白甩袖冷哼一声,看着站在下首的女人,道:“宁安,你是不服本尊的判定?”
“你大胆开口,本尊为你做主。”
轻英瞥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宁安,缓缓抬袖,示意其不必行礼。
宁安见此,正身而立,肃然道:“弟子将荡尘唤入剑崖,是破坏规则之举,甘愿受罚。”
轻英闻言,神色一变。
“师妹?”她身旁的秦安低声传音:“你莫要逞意气,听师姐的,聚才大会对修士而言,十分重要。”
后面圆池边的王禾也传来嘱咐:“师妹莫要如此。”
台上,长白仙尊看着她,心道你既然自己这样说,那就别怪他秉公执法:“取消你聚才大会的资格,以木青代替,你意下如何?”
宁安眸色不变,在她看来,领悟五行剑意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而参见聚才大会一事,她打算走其它途径。
她不想让轻英为保她,而失掉部分人心。
更重要的是,道途渺渺,非正路不可抵达。
宁安再次拱手,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弟子谢掌门信任,但木青师姐与秦安师姐都是很好的人选,定会为宗门增光添彩。”
看着女人果决沉静的模样,轻英一怔,启唇问道:“你难道要放弃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
宁安墨发半散,肤如细雪。
此刻,她忽而抬眼,淡然开口道:“叩天门也是正途。”
话说完,殿外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
殿内,这些见多识广的修士们也神色一凝,愣在原地。
静寂里,轻快的笑声突起,霎时传遍众人耳中,
轻英哈哈大笑,她看着底下站着的宁安,似笑非笑道:“宗门弟子中,主动以闯天门的方式获得参加聚才大会资格的,除了你师尊,就是你了!宁安,你可真是姚仙尊的好徒弟!”
听了这话,宁安眸色轻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袖下的素指动了动,然后紧握成拳。
.
夜色无边,转瞬天光大亮,正是晨起时。
剑崖大比结束的第二天,轻英便带着宁安四人,乘坐独角羽兽,出发前往祈安城。
“宁师妹,你在看什么?”
空中,木青走到宁安身边,疑惑问道。
“木师姐。”
宁安拱手,从流光溢彩的毛羽上站起身。
这神兽是掌门亲手降服,身似鹰,头若麒麟,羽毛长而纤细,晶莹纯透,在白日的光线下显得极为漂亮。
“不必多礼,昨夜,多谢你将资格让与我。”木青望着她憨笑,然后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神兽头颅上的轻英,低声道:“若不是你,我根本去不了聚才大会。”
宁安的发丝被风扬起,迎着凉爽的风,她粲然一笑,开口道:“木师姐,是你打败了秦师姐,夺得了此次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该谢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木青望着这双清浅的琥珀色眸子,抬手摸了摸头,好像是有些不解。
忽然她重重点了点脑袋,似柳暗花明:“嗯...宁师妹说的对,不过,还是多谢你。”
宁安闻言,对她笑了笑,极为温润。
两人一见如故。木青这人喜欢长得好看的,对脸漂亮的人没什么抵抗力。
她对坐在宁安身旁,喋喋不休地向她讲述自己之前在聚才大会上的所见所闻,最后,姜抚书竟然也参与进来,讲起了游神会的习俗。
她们于高空中谈论,声音随风而散。
同道之人同心,修士年岁依旧青葱,倒是好时候。
直到傍晚,她们一行四人才来到了祈安。
祈安繁华,人声鼎沸,楼阁建筑美观大气,还隐隐透出仙家之风。
祈安城对于宁安来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如今再次回来,总有一些故地重游之感。
轻英她们刚进城门,就被一队官家打扮的人恭敬请走了。
今晚游神会,掌门需要在一众修士的随行簇拥下,将祈安城逛一遍。
而宁安颠簸了半日,在与姜抚书她们告别后,就独自找了家客栈休息。
到达祈安城,等游神会过后,她就要与其它三人分离,单独去往天门所在了。
客栈内,宁安坐在房间里饮茶,透过旁边的窗棂,她漫不经心地望向下方熙熙攘攘的长街。
剑崖大比的情景历历在目,这几天她神识紧绷,一直未曾放松。
“还是睡一觉为好。”说完,她来到床边躺了上去。
想起路上抚书告诉她的,关于游神会的习俗,宁安竟然颇有些期待,听说师尊也要参加。
但师尊消失那么久了,真的会在今晚出现么?
游神会是人界与修仙界加深联系的盛会,是五大能在世时与当时的人皇制定的规则。
在人界都城,举办庆祝聚才大会将要开始的游神会,不仅可以激发百姓们的问道之心,还可以铭记上古修士与凡人共同抗敌,击退妖兽的壮举。
同时,五宗掌门和姚仙尊身为现世大能,有她们巡视人界,会将妖邪驱退,保人界二十七城平安。
躺在床上,宁安闭上眼睛,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几天损耗过大,纵她神识再为强悍,此刻也有些虚弱了。
.
黄昏将至,夜色渐浓。
在极为嘈杂的人音里,宁安终于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额角,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的桌子旁,一屁股就坐在了木凳上。
“好吵......”
宁安倦懒地抬眼,视线刚刚接触到窗外,就被外面五光十色的灯火刺地瞬间阖眼。
“嗯?”意识渐渐清醒,她蹙眉垂眸向下方的街道看去。
满街华灯璀璨,人声鼎沸,竟是比上元节更为热闹!
“仙尊的车辇快到了!大家可准备好了,谁能将手里的花瓣更多地撒到车辇上,就能获得仙尊的保佑,一辈子平安欢喜,长命百岁!当然也能扔红绳,但.....”有人艰难跑在人群中,左右扯着嗓子大喊道。
后面的话音随着说话的人跑远,宁安并没听到。
她看着街道上的情景,很是新鲜。
长街两旁,每十米都有官兵相守,清理出中央的过道,以迎候仙尊车辇。
但人实在太多,总有人钻空子跑到长街中央。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挡着我们!”人群熙攘,有人在官兵的胳膊下方钻过,然后跑到路中间,高呼道:“就是就是!游神节的习俗谁不知道?!”
“对啊,本姑娘这次定将红绳扔到姚仙尊的车辇上!”
一个女子挤在街上的人群里,不断踮脚望向路中央,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本少爷还将红绳扔到姚仙尊的手里呢——你这人牛皮可别吹这么大,前几次的游神会,车辇上的红绳花瓣都被姚仙尊施法清理去了,就你?”有人反驳她。
“哈哈哈哈哈哈...”围在长街边缘的人群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哄笑中,女子哼了一声,暗暗给自己打气。
宁安垂眼看着街上的盛状,听到人群传来的话,忍不住心中疑惑。
扔红绳?
这红绳的寓意不是和亲人两不相离么?
她倒是曾经送过,但这些人不认识师尊,与师尊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应该是图个吉利吧......
想到这里,宁安轻轻点头,觉得自己猜测的十分可信。
“师尊......”
姚月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灯盏下,宁安喃喃低语。
她的五官映着烛火,深邃艳俊,恍若天人。
……
.
一个时辰过去,就在宁安看手中关于符篆的书籍即将入迷时,她忽然听到窗外有人惊呼,那声音极为尖锐欣喜:“是姚仙尊!快看啊!姚仙尊!”
“大家快扔花瓣红绳!”有人高呼道。
“哎呦,本姑娘可准备好了,车辇怎么还未到我这边来!”
是之前那个女子的声音。
宁安的身形突然消失在二楼客栈。
“欸——你拍我干嘛?!”感受到有人在背后轻拍自己,女子转头就要开口骂,但视线一转,落进了一双极为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
宁安抱拳行礼,礼貌问道:“姑娘,姚仙尊在哪儿呢?”
那女子看着她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这才指着远处,磕磕绊绊道:“...仙尊,仙尊快到了,她...”
话音未落,她身旁的同伴将她拽到了更前方。
那女子的回头,急急忙忙道:“姑娘,仙尊的车辇到了!!”
话罢,她还给宁安扔了一个红绳,然后冲她一笑,拉着同伴向更靠前的位置去了。
宁安怔怔地看着她下意识接过的红绳,抬眸还想再问,就被人群挤了出来,但远离了马路中间,视线倒是更为开阔,顺着之前那女子指着的方向,她抬眸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路中央,一麒麟神兽拉着车辇而行,车辇华丽,玉石为座,晶石为饰,鎏金作绘。
高高的玉座上,姚月坐在绒毛软垫中间,身着白衣,敛眸不言。
“师尊...”
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宁安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车辇来到了她的对面,隔着人群,她只能望到姚月的黑发和清冷如玉的侧颜。
车辇前有一小块儿平台,上面都是一些被扔上去的花瓣,却没有一根红绳。
“仙尊此次竟然没有施法清理花瓣?不过还是不接受红绳。”
宁安前方,一个年轻男子诧异道,他面容普通,却长得极高,因此能很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就扔花瓣吧,可能仙尊不想沾染与情爱有关的物什。”
情爱?
什么意思?
宁安心中一震,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她转头问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姑娘,这红绳寓意为何?”
那姑娘瞥了她一眼,笑嘻嘻道:“送情人的。”
什么?
宁安急忙追问:“这不是亲人之间送的么?”
女子笑声清亮:“也可以啊?怎么,你阿母阿父送你过?”
“不是,是我曾经送...送给家里长辈。”
听了这话,女子笑得更大声了:“你阿母没揍你?”
宁安一头雾水。
见她疑惑不解的模样,宁安旁边有人开口,好心解释道:“姑娘,你肯定不是我们城中人,这红绳啊多是送情人,也可以送亲人,不过那必定是长辈送晚辈,表达团圆不分离之意,你送给长辈红绳不符合风俗啊。除了送小辈,其它情况,都是表达倾慕之意。”妇人也笑了:“你难道要和长辈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不成?”
宁安走出人群时,还没有从刚刚那番话中缓过来。
她下意识去寻找车辇。
在外延穿过相对稀疏的人群,她脚步带风,很快赶上了。
隔着人群,看着对面的姚月,宁安不知如何想的,还未定下心神,手里的红绳就和其他人一样扔了出去。
红绳划过夜空,宁安神色冷凝,紧紧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条。
但还未看到红绳落下,她就察觉到后方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腰封。
宁安心神恍惚,此刻蹙眉转头看去。
满目华彩中,一席红衣的姚月眸色极亮,似乎映出无边灯火。
她笑看着她,声音如泠泠细泉,低柔而轻和:“宁安,你来了。”
耳边熙熙攘攘,喧闹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但宁安忽然觉得,天地之间安静地过分。
指尖萦绕的光华未散,姚月将手背到身后,上前走了一步。
呼吸交融,冷香飘入鼻端,让宁安有些失神。
“师尊。”她听自己这样说:“...红衣,很衬你。”
无人知晓的角落,一根红绳竟然突破了车辇上透明的道气罩,悠然落在花瓣堆上。
洋洋洒洒的花瓣继续飘落,那条红绳很快被掩住,不见踪迹。
第090章 表白
姚月听宁安这样说,先是神色一怔,继而在面前人灼灼的目光下,很快错开视线。
她望着地上婆娑的树影,敛眸开口道:“是么...”
语气轻薄如雪,有些清冷自持的意味。
宁安似乎恍若不觉,她上前一步,目光丝毫没有从姚月脸上移开,而是轻笑着转移了话题:“师尊,你不是在前面的车辇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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