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兽被接连不断的钟声惊得四散奔逃。
极东之处的宁安心念轻动,灵气化剑终于击响了第六重的神骨钟。
生死剑意已然用尽全部修为,一声巨响后,她竟然感到天地震颤,随之眼前一黑,周围忽而全部黯淡下来,浓墨般裹挟住全身。
原来,在她刚刚踏入最后一重虚空时,就被那冷硬剔透的神骨钟罩了进去。
还没待她稳稳站定,一种被扫视窥探的悚然感便从四面八方袭来。
宁安琥珀色的眸子染上几分冷意。
“一个小小凡人,偶得仙骨,竟然妄图叩响七重天门。”
上界,白尘坐在玉台上方,把玩着手中晶莹清透的纯石,轻笑开口:“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宁安闻言抬眸,看到身前忽然出现一个半人大小的镜子,银色边框流光溢彩,其内宛如水波晃动。
但里面毫无映像,只有声音传来。
白尘看着乾坤镜上的面容,眸中暗色加深,垂眼随意道:“又见面了。”
“你曾变成阿母容貌,如今又阻我叩天门。”宁安似乎知道有人正通过这面镜子看她,她向前一步,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本座不是说过么?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是本座赐予的,否则,你一无所有。"
宁安笑了。"一无所有?"
墨色青丝滑落耳侧,她忽而带着好奇的语气,启唇反问道:"这世上本就留不住什么,不是么?"
白尘闻言一愣。
继而上界璀璨夺目的星云中,突然响起一阵疯癫般的大笑。
良久,带着未尽的笑意,白尘攥着旁边冰冷的御座,指尖轻颤。
"我们会见面的。"她往后一仰,闭眼面无表情道。
.
砰——
突如其来的嗡鸣在宁安耳边炸响,原来是阿兰回来了。
神骨钟外,荡尘剑散发出团团红雾,将传说中生于天地的慕血剑紧紧缠绕着。
被纠缠的慕血剑因为刚刚苏醒,剑灵未恢复巅峰状态,只得不断挣扎。
银色寒刃散发出的光芒刺目,在红雾中颤动个不停。
"找死——"
一道雌雄莫辨恼羞成怒的声音传入阿兰耳中,低沉而沙哑。
"虽说你是自然造化而来,但本性邪恶,曾在上古残害无数百姓。"
红衣胜火的阿兰盘腿悬在剑海中,没有丝毫惧怕的模样,她缓缓睁眼,并不理会它的挑衅和恼怒,"这次,吾要替天行道,灭杀于你。"
此番话落,红雾猛然裹挟住慕血剑。
随之,两柄剑竟然在空中震颤着相触,慢慢融合在一起!
若有人能够突破这浓重的红雾,见到里面的情形,就能看到不同的两道残影正在疯狂吞噬彼此。
磅礴灵气四溢。
慕血剑不亏为上古凶剑之首,此刻竟然散发出蓝光与红雾相抗。
就在它即将破开红雾逃离荡尘剑桎梏之时,原本出现在姚月掌下的图案再次出现,繁杂的金色线条瞬间包裹着两柄剑,强硬地将她们重新禁锢在一起。
"啊——"
极为嘶哑痛苦的声音传入钟内,宁安闻言蹙眉。
感受到荡尘剑此时的状态,她也顾不得那面镜子,而是立刻寻着气息来到神骨钟边缘。
触摸着那冷硬冰冷的神骨,宁安咬牙颤声道:"阿兰…"
钟外,一柄形态修长锋锐,泛着银光色泽的长剑慢慢在空中浮现。
两剑已合二为一。
剑海中,阿兰与慕血剑剑灵大打出手。
它们招招致命,想要至对方于死地。
第117章 九重
一柄剑中绝不允许两个剑灵同时存在。
因此,阿兰只有杀掉对方,才能被铸成的宝剑重新接纳。
而对面的剑灵明显也知道这番规则,出手凌厉,毫不留情。
原本精致的红衣被寒火烧的破烂,阿兰见慕血剑灵不惜幻化真身,通过损耗修为的方式灭杀自己,不由得暗骂一声该死。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也用的出来,果真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她也会。
想到这里,阿兰看着不远处又要向她刺来的淡黑剑刃,周身的寒火包围住它,气势仿佛要毁天灭地般。
顿了一会儿,她眸光低沉,咬唇凝重道:“怀黎,我要是死...欸?”
原本带着些颤音的话突然哽住。
感受到浓烈的生死剑意包裹住自己,阿兰忍不住眨了眨眼,继而眸子圆睁,愣在原地。
“生死剑意大...大成!?”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讶异,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眉飞色舞道。
“前辈——”
钟内,宁安一手用掌心凝聚淡蓝薄光抵挡住莫名其妙出现的烈火,一手透过神骨蔓延出淡蓝剑意,以此来帮助外界的阿兰。
两边四溢的灵气几乎让她气血倒流,喉中浮现几分腥甜。
她琥珀色的眸子已布满血丝,额角更是汗如雨下,被灼烧的通红发烫。
“你别死。”宁安说。
泛白的嘴唇翕动,她再次重复了一句,仿佛带着某种执拗和不甘,“......别死。”
话音落下,宁安周围突然弥漫出一种极为玄妙的道法气息,浑身气势更是瞬间强盛起来,手中幻化的长剑凝聚成实物,泛出深蓝色的光泽,仿佛无物不可斩,不可灭。
她对着乾坤镜就是一剑。
上界。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白尘蹙眉阖眼,她不得不中断术法,收回传入乾坤镜的弑神火。
......
“阿兰,凝神入定。”
蔓延出来的生死剑意已经成功抵挡住慕血剑的攻击,闻言,阿兰立刻明白了宁安的意思,她仔细听着钟内的传音,脆声回应道:“好!”
由于新铸成的长剑融有荡尘剑剑身,因此与宁安存有未灭的血契,让她能够调动起新剑的部分力量,帮助阿兰灭杀其它剑灵。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看着淡蓝光晕内端坐的阿兰,慕血剑灵更为疯狂地发起攻击,黑色的剑身一次又一次狠狠刺向护罩,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相抵,丝毫无法近身。
而灵气充沛的护罩内,阿兰渐渐感受到了新剑的力量。
因为被宁安用生死剑意强迫调动其力,新剑内部的灵气竟缓慢凝聚成莹白光丝,一缕一缕融进光罩,没入阿兰的身体里。
被烧毁的红衣逐渐恢复色泽,纹绣鲜亮如初。
......
“怀黎将要突破纯元抵达忘魄境。”宽阔清冷的大殿中,荡尘一步步走向上首。看着玉座上面露怔色的人,她凝眸开口,问道:“你何时动手呢?”
“残魄补全就是不一样,你果然逃出来了。”白尘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眸光复杂地望向下方的女人。
良久,她从玉阶慢慢走下,然后站在女人面前,握住她一角衣袖,勾唇柔声道:“主人,你想做的事,鲜少有失败的......不过,出了囚仙台又怎样?上界浩大,无边无际,你不可能逃出去,更不可能离开我。”
荡尘听了,面无表情,淡声道:“......主人?在你飞升渡劫成为界主后,不是解除了你我的血契么?这声主人,本尊可担待不起。”
“担不了也要担着!”
闻言,对面的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神色一变,恶狠狠地攥住荡尘的脖颈,冷声一字一顿道:“你休想离开我!”
荡尘垂眼看着她露出的半截小臂,青色血管细弱,像是一握既碎。
但没有人知道,不管是万年前身为灵兽,还是如今身为界主,这人的力量永远堪称可怖。
“你想利用至灵之体前往下界,对不对?”她哑声问道。
白尘被人揭露了图谋,也不恼,而是笑吟吟加重了力道,启唇:“不错,不过现在不用了,下界自有人会助本座。”
“…谁?”
“本座为何要告诉你?”
在身前人的气息即将湮灭前,白尘突然放开了手。
她摩挲着荡尘因长时间被桎梏而泛红的雪白脖颈,凝眸垂眼,含笑道:"我不会杀你——"
“囚仙台的玄铁真是该重新锻造了,这次,你休想迈出一步。”
.
下界,天青宗。
剑崖底部,自从宁安叩响八重天门后,众人便寂静无声,全然呆滞了,一些弟子面容热切,破天荒地猜测第九重会不会被叩响。
良久没听到下一道钟音,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荒谬可笑。
“八重,已经甚为难得了,有记载以来,叩响八重天门的修士只有三四。”姜抚书淡声道。
“是啊,姜师姐言之有理。”
“这可是八重天门,真不知宁师姐是如何闯过去的?莫不是境界又突破了?”
“不可能吧?宁师姐上次突破还是在几年前呢!”县猪复
空中,看着久久不愿离去,想要等待第九重天门被叩响的弟子,轻英不由得失笑道:“上一个叩响八重天门的,还是万年前被你姚仙尊封印在血窟的鬼主。”
前方长身玉立的姚月听了,缓缓垂眸,低声道:“不错。”
白以月见事情告一段落,对轻英拱手作别:“乾清掌门,宗内事务繁忙,本尊这便告辞了。”
话罢见轻英点头,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姚月,顿了顿,终是开口道:“时生,若你留宗,你我便在木城相见。”
说完,她再也不等,转身就要离去。
天已经大亮,明天便是聚才大会举办之期,外门弟子的大比会在木城率先进行,五宗掌门需得在今日前往,被齐鸣阁安顿在最好的府邸。
那府邸中,有一座是荡尘仙尊生前惯常居住的,唤作清平府。
她必须早至木城,才能占据。
“我们三人可一同前往,何必独行?”姚月挑眉,忽然抚剑侧眸,勾唇平静道:“况且你若回宗闭关,重新设下禁制,最后一道钟声可是难以听清的。”
“......嗯?”
原本就要走远的脚步一顿,白以月转身蹙眉,沉声道:“你说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天地间突兀地传来一道极为空灵飘渺的钟音。
咚——
三洲五郡的所有修士几乎都听到了。
那是第九重天门的神骨钟被击碎,传出的浩然钟声。
……
.
三年岁月,竟也如此轻易地转瞬即逝。
木城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终于迎来了聚才大会的开始。
第118章 问情
“欸——那位姑娘!你走错了!散修在这里验查玉牌——”
城门口,官兵打扮的妇人倾身高呼,将黑衣墨发的女子唤至身前。接过她的玉牌后,边低头将其记录在册,边好心提醒道:“姑娘啊,这入城的三道门里,中间那道只迎宗门修士,侧门才是散修凡人的入口,万万别认错了,会被刁难的。”
女子闻言嗯了一声,声音朗润而和缓,“多谢。”
“这世道如此,有什么好谢的。”妇人低声道。
纸上的笔墨俊秀风逸,在写完最后一个安字后,她抬手将玉牌递回,却在看清身前人的面容后惊诧出声:“姑娘,怎么是你?”
宁安似乎也愣了一瞬,顿了顿,她弯唇道:“大娘,好久不见了。”
“真巧真巧啊!”妇人朗声笑起来:“你是当年在祈安城,那个看打铁花的丫头吧?竟然长这么大了!”
宁安自然记得她。
几年前,她被天机宗长老逼入冷域海命悬一线,得师尊相救后,便在祈安城住了些日子,夜里逛夜市,恰巧碰见妆兰阁请人打铁花引客。
她颇感兴趣,却由于挤不进熙攘的人群郁闷不已,正要放弃之时,有人竟一把将她捞到前面,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是。”
宁安也跟着笑道:“那时多亏您拽我一把,否则,晚辈根本瞧不见什么。”
“嗐,顺手的事儿,没想到你这丫头长得俊不说,还有修仙的资质,好好好,虽说为散修,那也比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好得多!”
沉浸在往昔中,宁安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听了这番话也没说什么,而是放缓了接过玉牌的动作。
这玉牌是第九重神钟骨所化,剔透如冰,触久了可让人益寿延年。
看着妇人手中的玉牌,她突然拱手挑起话头:“大娘,今天是聚才大会举办的首日,为何城门处鲜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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