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朝觉得他应该是酒还没醒,说话的语气也变来变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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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山离林南朝住的民宿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林南朝被昨晚的梦搞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睡得不好脸色也很差,傅荣注意到关怀地问了几句,都被林南朝敷衍搪塞过去。
“南朝,你上次来这是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了。”
比赛结束后,林南朝跟吴和约定的地点就在这,眼前的一幕幕还是让他感到熟系。
吴和说自己喜欢他,不想让林南朝澄清是有私心的。
和负责人勾搭的是他,偷窃的是他,坏事都是他做的。最后还不忘为自己正名一句——我是没办法了。
好恶心…好恶心的喜欢。
“对了南朝,之前你不是说要我在庆城帮你找兼职吗?”
“啊……对。”林南朝差点没反应过来,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麻烦傅荣帮他。
“你如果是缺钱,其实也不用,参加比赛获得奖金肯定也够你花。”傅荣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再不济还有老师资助你。”
张浩昊难得插了句话:“林南朝靠自己也足够了。”
傅荣朝他一笑:“我当然希望你们都不需要我的资助,个个都能有一番作为,飞得更高更远,我也跟着沾光。”
“不过我是有意把你们带出国培养的,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出国?”林南朝诧然,以前他还有这个念头,但是在风头最盛的那几年,现在他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而且……而且夏遥呢?夏遥也会出国吗?
“对,浩昊是知道的,我还没和你提过,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南朝脱口而出:“那夏遥呢?他知道吗?”
“遥遥啊……”傅荣背过身,不再看着林南朝。
“夏遥不会出国的。”张浩昊这句话是说给林南朝听的,而后又对傅荣说,“林南朝也不一定去庆城。”
“噢?南朝之前——”
“之前是之前,他昨晚还在和我庆城太远了。”
“有这回事吗?”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林南朝感觉自己被一段无形的争执分成两半。张浩昊灼烈的目光盯得他哑口无言,全身紧绷,最终他说:“我会再仔细考虑的。”
*
“你能再尴尬一点吗?”夏遥虽然没喝酒,但一晚上没睡头确实痛得要死,一边要听闻可这直男屁用没有的分析,一边又要应付江博然这洁癖的住宿,精疲力尽。
“怎么了,你平时和他聊天不用颜文字啊?”闻可嘿嘿笑了一声,“我当年追我们班一小姑娘,天天给她写纸条。”
“所以呢,你追到了吗?”夏遥冷不丁打击人,“不是,就你这语气追人,小姑娘没给你吓跑就不错了,肉麻的有点过。”
“那你怎么不叫我哥哥?林南朝倒是叫的挺顺啊。”闻可做了鬼脸,“我听你叫这个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夏遥无法反驳,讪讪地回,“因为我感觉他确实拿我当弟弟照顾,而且我没有经常叫!我喜欢叫他全名。”
“好好好。”闻可躺在床上,木呆地盯着天花板,欲言又止,“怎么你们最近都为情所困,就我是为事业,我愁啊!我也需要一个贤内助,我的春天在哪里?”
夏遥心道他这哪里是春天,分明是凉风渐起,枝叶看似葳蕤,实则已经慢慢渡入腐败,是靠夏末支撑起来的虚假的温暖。等捅破那层窗户纸,秋天的风就灌进来了。
“要是这个夏天能再长一点就好了……”夏遥小声地说了一句,“你的事业怎么了,不马上要首映礼了吗?”
“是说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儿,《候鸟》到现在还没定下主演,愁死我了。”
这电影夏遥不止一次听闻可提过了:“编剧是谁啊?你跟编剧多商量商量。”
“这剧本是风菱传媒买下的小说版权啊,你妈没和你说吗?原著我看了,人设和题材挺新颖的。”
《候鸟》走的是爽文路线,平庸对抗资本,男主对上流社会里的勾心斗角从懵懂、厌恶、反抗的过程,群像文,每一个亮点都发生在故事分卷里。
没有女主,不过这题材的好处也有,无cp就代表可以自由发挥,话题的延展性也更高。
“我真的觉得这主角挺适合你的。”
意料之中的话术,每次一提到这个闻可就要念一遍,夏遥都习惯了,故作嘲讽地打击人:“唉,这么大的内娱找不到一个跟我相似的主演吗?内娱完了。”
闻可双手捂脸:“你可闭嘴吧!”
江博然睡眼惺忪地从隔壁走来,身上的睡衣蹂皱松垮,看样子和邵羡一起睡被折磨得不轻。
他俩住的是张浩昊的房间,主要是江博然这人非常不喜欢住酒店,高坪的酒店也不多。夏遥跟张浩昊征得同意后就让他俩睡在这了。
“邵羡那家伙睡相太差了,我来这边补补觉。”
江博然一个倒势扑到床上,闻可被连带着震晃了会:“你怎么昨晚不和我换?我睡相也差,和邵羡一起指不定谁睡不着呢。”
“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好多少,黑眼圈怪重的,”江博然抬头露出眼,开玩笑地说,“还没帮夏遥攻略成功?太废物了吧。”
闻可拗道:“你行你来?”
江博然伸出手:“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夏遥把手机扔过去,正好砸中江博然的手腕,他吃痛地啧了声,侧过身眯眼看着屏幕。
窗外一绺绺的电线杆上麻雀蹦跶得正欢,鸟鸣啁啾在三人一同沉默下来的环境里显得铿锵有力。过了半晌,夏遥忍不住打破这份宁静:“你考古呢?看半天看出什么了吗?”
主要是江博然眉头越看越紧,让夏遥也跟着惴惴不安的。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闻可:“有屁直接放行不行。”
“林南朝只说自己恐同,没说自己是直男吧?”江博然目光落到夏遥身上,“我觉得你很有希望。”
“你这个因果有点牵强了吧。”闻可喟然,“你这好像说,我是人,但我没说我不是女的,所以我是女的。”
“让你举例,没让你偷换概念,这能一样吗?就比如你们刚聊的,喝酒了头疼……”江博然似乎是看到了夏遥发的颜文字,猝不及防地被雷到了似的,停顿一会继续说,“他先是解释了自己没凶,然后又提醒你去喝蜂蜜水。”
闻可没听出个所以然:“这怎么了吗?”
“要是闻可和我这样说话,我只会觉得他有病,就算是不熟的朋友也会觉得他有病,和我说做什么?”
闻可:“……”
“还有这个,你画画画到半夜饿了,凌晨一点秒回,还问你想吃什么。”江博然越说越起劲,“如果闻可发给我,我估计会装作看不到,他要是非犯.贱把我叫醒,我只会揍他一顿。”
闻可忍不下去了:“……你他妈非要拿我举例吗?”
江博然忍俊不禁,“所以以上种种,我觉得林南朝不是直的,起码对你有点别的心思,而且大部分人都不是傻子,你这么明显,他肯定有所察觉,没躲开就说明还是很愿意被你试探的。”
“我明显?我觉得我隐藏的很好。”
“好个屁,你天天在群里念八百次林南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江博然方才的说法或许是有点捧好友的夸张,但还是很认真诚恳的,“你真的可以试试和他明说,不要错过了。”
“是吧,我也觉得。”闻可和夏遥一起长大,没怎么见过他怯缩的模样,“下周他过生日那个时间点就很好,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你,每年生日都要想起你,怎么说你都不亏啊。”
他这不说倒还好,一说倒是提醒夏遥了,“那还是算了。”
不是“不表白”的算了,就算成功率再高,那也有一疏,夏遥希望林南朝每年生日都是美好的回忆,真被他吓到了怎么办?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闻可你就少掺和,我们也替他决定不了什么,只是给个建议。”江博然枕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们如果不睡了出去买早饭,帮我带一份啊,粥就行,再来份糯米饭。”
第50章 P(Ⅱ)-8
【南朝,后天来我们家吃饭,你张姨一直念着。】
林南朝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下,大到传统节日,小到鸡毛蒜皮的事儿在脑子里都过了遍,他才想到——后天是自己生日。
他以前还挺享受过生日的,那时候朋友多,热闹。说实话,每次接近零点的时候,林南朝都是做足了准备迎接祝福的,出去和朋友聚的时候一群人围在他身边,烛光生辉许下心愿,认为那一天自己就是世界的主角。
现在想想真是中二的要命。
回完谷叔的消息,林南朝把行李箱合上,准备去把画交给傅荣。
“这个你不拿着吗?”张浩昊指了指桌上另一幅已经裱框的油画。
林南朝垂眼道:“不是给傅老师的。”
张浩昊噢了一声:“给夏遥的?”
不知为何,这句话怎么听都带种谐谑的意味,林南朝觉得张浩昊这两天似乎话多了点,也不像平日表现得那么内向无趣。
“保密。”林南朝同样以诙谐的语气回了过去。
张浩昊少见地轻笑了下:“你几点的动车?”
“晚上七点,来得及。”林南朝说完才反应过来,张浩昊怎么知道自己买了动车票?
疑虑被他尽收眼底,张浩昊解释:“刚刚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拿错手机了,有条新消息让你注意不要错过发车。”
算了,让他看到就看到吧,林南朝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谁知张浩昊又说:“你去看夏遥他爸的画展,我不会和傅荣说的,别担心。”
林南朝抬起眼,几乎要怀疑张浩昊有洞悉一切的某种能力,这件事从没和谁提起过,而且林南朝一直以夏遥比赛当着挡箭牌,自以为隐藏的算深。
“我为什么要担心?”嘴上这样说,林南朝也确实不想让傅荣知道,更精准一点,是除了夏遥以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他也不愿去探究这种心理,似乎知道刨根到底会与自己某个坚持的原则背道而驰。
“林南朝,不去庆城是正确的选择,你一定要相信我。”张浩昊避而不答,仿佛一种无形的压迫威胁——只要你不去庆城,你去看画展的事情我就不会说。
都说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张浩昊这人身上应该背了一百个人的秘密,像钢索和铁链把他禁锢。
“我会考虑的。”林南朝还是很好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要去看画展的?”
张浩昊靠着墙,双臂交叠在背后:“很好猜,和夏遥有关的事,除了比赛不就是这个画展?除非你说谎了,但我想你没有说谎的必要。”
“你为什么总是往夏遥身上想呢?”
“因为你太明显了。”张浩昊目光挪至窗外,深绿的竹林映在瞳眸,微不可察地说了句,“很容易被脏东西盯上的。”
后半句林南朝没听清,但他没否认,毕竟他和夏遥比和谁都熟,往他身上想也不奇怪。
“祝你一切顺利。”张浩昊拍了拍他的肩,“快去找傅荣吧,别耽误时间了,免得赶不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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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扑面的风涌过来,林南朝发梢被吹得凌乱,在一行人里挺拔的背影十分突出,站口路灯斜洒落下宛若月光,衬得他肤色更白。
林南朝低头发现鞋带散了,推着行李箱的手一松,单膝半跪弯下腰来系。在他身后一位单背着包的男士,衣角勾到了林南朝行李箱的拉杆,啪嗒一声,薄外套口袋里的物品掉落在地上。
“前面那位先生——”林南朝还没完全直起身,嗓音吭亮地喊了声,那位男士穿的很多,现在还是炎夏,林南朝看着都觉得热。
男人及肩的长发,转过头寻着声音的来源,林南朝微眯着眼,因为天色较暗有点看不清他的面容:“您的身份证掉了。”
林南朝拾起,那张身份证人像一面向上,递过去的时候隐约瞥到了一个“夏”字。
还挺有缘,居然也姓夏。
“谢谢。”男人稍微凑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处有皱纹,从眉眼看应该是不惑之年。
“我赶时间。”他又重复一遍,“谢谢你啊,有缘再见。”
“好。”林南朝慢慢挪开与他相视的的目光,一种奇异地熟悉感出现脑海。
没等他细想,夏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南朝接通,因为自己每次都能及时接到电话还挺高兴的:“到酒店了吗?”
“早就……怕打扰你就没打电话,忍可久了。”
“不用忍啊,我是什么日理万机的人吗。”林南朝含着清浅的笑意。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风好大的样子,你在外面啊?”夏遥的声音提高了点,好像身在晚风里的是他,生怕林南朝听不清似的。
“嗯,对,”林南朝有意引开话题,“明天比赛完到高坪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就出现。”
“闪现吗?”夏遥揶揄。
“那比闪现稍微慢一点。”林南朝听见他那边的熙攘喧闹,问,“你那边怎么也有点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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