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夺:“好奇。”
“唔。”司予想了想,随后弯眼笑了起来,“三天的时间,都不够咱们从这个病毒世界里出去的吧?”
“假如没有病毒世界呢?”秦夺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假如SOS病毒终于被消灭了,你会做些什么?”
司予像只突然发现自己藏起来的小鱼干被人拿走了的猫似的,听完这个问题,居然茫然地怔了一下神。
如果是个正常人,大概会抓紧最后三天的时间,好好生活,去做许多平时没有时间或是没有勇气去做的事。
陪着平时疏忽了的家人待在一起也好,去一直以来最想去的地方旅游也罢,或是和爱人抵死拥吻,携手共赴生命的最后一秒,又或是鼓起勇气,去圆一个经久的遗憾。
可是他可以做些什么呢?
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这么多年来,唯一相熟一些的那么一两个人,也还远没到可以一起度过生命最后三天的程度。他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唯一未圆的执念SOS病毒,也在秦夺短短一句话里被消灭了。
一时之间,他居然觉得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末不末日的,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然而司予一向是个对自己的心思捂得比蚌壳还严实的人,那茫然的怔神转瞬即逝,就见他很自然地笑了笑,随口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会先去传说中的七星级酒店,昏天黑地地睡上一天一夜吧。
“然后第二天回去看看我妈妈,陪她做些她想做的事。最后一天就找个好看点儿的地方待着,等着跟这个世界一起寿终正寝。唔,这么一想的话,感觉世界末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他说这些的时候,秦夺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映着远方落日的一点微光,显得格外认真。
被这样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司予居然从未有过地感到了一点心虚。
好在在秦夺再次开口前,身后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司予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回过身道:“进来吧。”
他们俩都没有想到,门后的人居然是纪承。
见秦夺也在,纪承联想起昨晚江欲燃的话,一时间有点尴尬。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谈事情吧?”
“没事,闲聊而已。”司予温和地笑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没、没有……”纪承的模样似乎有些局促,他站在原地自我拉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眼看着司予,认真道,“那个,其实我是来道歉的。”
“嗯?”司予轻轻挑了一下眉,“道歉?”
“对,”虽然依然有些尴尬,但纪承还是点头了点头,坦诚道,“就是……昨天刚进来的时候,我有些不识好歹,随意以恶意揣测你们,我很抱歉。”
不管是昨晚江欲燃一直护着他们的举动,还是这两天司予和秦夺表现出的种种,都让他一想起自己昨天的话,心里就有些愧疚。
“就,”纪承错开二人的目光,又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承认,刚被卷进来的时候因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而且你长得又……咳,很好看,我就下意识地立起了一身毛,担心我女朋友她……唉你懂的。
“总之我为我一开始的态度向你道歉,还有秦先生,我不该以恶意揣测你们。那个,也谢谢你们,就……”
大概是因为紧张和尴尬的缘故,他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就在这时,几人听到阳台门后又传来了一声没压住的轻笑,紧接着,三声敲门声后,一直等在里面的李亦澜也推开门走了进来。
原本空旷的阳台顿时变得满满当当,李亦澜对着司予和秦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的意思就是为昨天的态度不好、出言不逊来给你们道个歉,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同时也感谢你们这两天的照顾。”
“嗯?就为这个吗?”司予温柔地弯起眼睛,“纪先生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而已,不必过意不去。
“倒是我之前注意到你们换了身份牌,只是现在纪先生手里那张牌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我依然无法确定。那张牌拿在你手里可能会很危险,纪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交换身份牌?”
和被重重涂去、信息不明的身份比起来,司予的“镜子”无疑是个非常好扮演的身份,然而纪承和李亦澜对视了一眼,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还是不换了吧,你也说了这张牌危险,哪有看自己的牌不对劲,就把别人的好牌换过来的道理?而且要是你们因为跟我换了牌而遭遇危险,我和亦澜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
他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再说了,这牌是我从我女朋友那换过来的,你们就让我逞逞英雄,自己保护她一次吧。
“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再来救我应该也不迟,对吧?”
他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司予和秦夺也不好强求什么。
司予思忖片刻,从自己床上撕下一片床单,随后拿出自己之前带在身上的那块镜子碎片,用床单包起一角后递给了纪承:“那这个你就先拿着吧,以防万一。”
李亦澜对着纪承轻轻点了一下头,他这才将镜子碎片接了过去,小心地装好了:“谢谢。”
司予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以假乱真的艳羡:“你们二位感情真好。”
李亦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拢了下头发,看着他和秦夺笑道:“你们感情也很好啊。”
说完这句话,她就和纪承一起告辞了,徒留司予和秦夺两人站在半露天的阳台上,吹着晚风,四目相对。
秦夺对上司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短短几秒钟内大致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脑袋官司地低骂了一句:“……江欲燃你个吃里扒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东西。”
几人赶在天黑前去食堂解决了晚饭,回到宿舍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山。
黑暗很快如潮水一般倾吞了整座校园,宋小棠不知道去了哪里,依旧没回寝室。整座宿舍楼除了七个见证者外,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物,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今天白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既定事件,不知道梦里他们还会不会再被困在宋小棠的身体里,身不由己地经历什么。
一个白天过去,江欲燃的手比早上看起来更加不像她自己的手了,甚至到了司予都能一眼看出违和的程度。
405房间里住的几乎都是普通人,为了他们寝室几人的安全,她和秦夺换了床,睡到了404房间,由司予守着。
这一晚的前半夜都算得上平静,直到凌晨两三点时,江欲燃睡梦中突然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是动了一下。
为了安全起见,她睡前让司予帮忙把手绑在了床头,然而眼下那双手上的束缚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它自己挣断了。
江欲燃昏昏沉沉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感到有一双冰凉的东西覆上了自己的脖颈,下一秒,窒息感骤然而至!
她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意识到她手腕上那双手正在死死地掐着她自己的脖子,因为手劲太大,她一时间甚至没法叫出声。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和那双手抗争,拼了命地争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然而压在她脖子上那铁钳一样的十指却还在不可阻挡地、不断地收紧。
江欲燃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因为窒息而头晕目眩,眼珠外凸,浑身的力气也在不断消减……
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道寒光。
司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站在她床边,干净利落地一刀划开了那双手的手背。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窗外的月色照着刀口的血光,又被那银白的冷刃反射进他的眼里。
江欲燃回过一口气,这才发现,司予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竟然那样冷,眼角弧度锋利,像一块怎么也捂不化的寒冰。
司予那一刀几乎切开了半个手背,霎时间鲜血汹涌而出,江欲燃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力道蓦地一轻——
是那双手终于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猛然松开了她的脖子。
而江欲燃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那双手并没有长在她身上一样。
与之对应的,是外面阳台上传来的一声怒不可遏的痛呼。
张智行被这声痛呼吓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叫声比外面的痛呼还大:“卧槽卧槽卧槽!!!什么东西?!”
司予和江欲燃同时抬眼看了出去,透过窗子,看到窗外阳台上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身影。
那人穿着爱丽丝高中的校服,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手腕上,原本该长着手的地方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无手男在阳台上站了几秒,突然抬起脚,向着屋内走来。
沙沙、沙沙。
对方的脚步声传到耳边,细长的影子斜斜投进室内,像一个扭曲的怪物。
江欲燃的瞳孔猛地一缩——
阳台那扇脆弱的薄木板门上,没有门锁。
第36章 修改日记
不管眼下阳台上的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杀伤力,一旦真进了这个宿舍,在封闭的房间内,他们的处境都会变得非常被动。
千钧一发间,司予迅捷地跳下床,一把拉住还摸不清状态的张智行,简短地喝道:“跑!”
就这不到一秒的功夫里,江欲燃已经拉开了宿舍门,而与此同时,“吱呀”一声轻响,阳台上那个无手男也推开门进到了宿舍。
司予紧跟在江欲燃身后,一把将张智行也拽了出来,随后回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宿舍门,并抽出刀卡在了门把手上。
关门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个无手男的脸。
那张脸一半可怖如恶鬼,一半精致如神明。
居然是顾商允。
江欲燃转过身问:“现在怎么办?”
司予沉吟片刻,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他没有手。”
寝室的门是带把手的,而眼下把手还被司予用刀卡住了,言下之意,顾商允没有手,现在就暂时出不来。
说完这句话,司予又迅速转头看向了江欲燃:“你别靠近这扇门。”
——虽然现在被关在寝室里的这个顾商允没有手,但江欲燃手腕上那双手,八成就是他的。一旦江欲燃靠近那扇门,那双手很有可能会自己从外面把门给打开。
寝室楼的过道里一片漆黑,三人站在门前,听到门内传来了顾商允的声音:“手,我的手……我的手在哪儿?”
江欲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他的手,为什么会到我身上来?”
话还没说完,她和司予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江欲燃身份牌上的那句“提示”:
我就在你身上。
眼下看来,江欲燃的“身份”,就是顾商允的手了。
可是为什么?这双手作为这条世界线剧情的“见证者”,到底有些什么样的重要意义?
司予垂眼沉思片刻,突然听到隔壁寝室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他抬起头,其他两人也惊弓之鸟般看了过去,江欲燃都已经做好了要是出来的是个怪物,就一脚把他踹飞的准备,正蓄势待发着,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秦夺那张冷脸。
秦夺回身关上门,转过头来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这一副准备撂蹄子的驴的模样,是打算干嘛?”
江欲燃:“……”
回过神来的张智行磕磕巴巴地问:“大、大佬,你怎么在这儿?”
秦夺:“担心你们那边出事儿,出来看看。”
话音未落,就听到404寝室的门被从里面撞响了,那人一面撞门,一面一句句地问着:“我的手去哪了?你们看见我的手了吗?”
秦夺挑起眉,将目光投向了司予,问:“怎么回事?”
司予短短几秒内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简短地概括道:“欲燃姐的“身份”是顾商允的手,见证者里之所以有这样一张身份牌,我估计和日记本里4月23日的记录有关。”
秦夺和江欲燃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还记得,4月23日的日记里,写了顾商允推宋小棠荡秋千。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在日记本的内容里他们无从得知,但根据之后宋小棠对自己的那段咒骂,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
门内的撞击声越来越急促,司予的目光沉沉看向秦夺,稍稍一顿后,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天荡秋千的时候,顾商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宋小棠从秋千上推了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顾商允的手”,也是伤害宋小棠的凶器。
这一层关窍想通之后,接下来的事就变得容易了很多。
司予看着江欲燃,说:“欲燃姐,这个顾商允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但我猜他应该并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拿回自己的手。
“一会儿我把门打开,我和秦夺尽量制住他,然后你看准时机,把他从阳台上推下去,可以吗?如果你控制不了那双手,就把他撞下去,挤下去,怎样都行。”
江欲燃干脆利落地应了:“没问题。”
开门前,司予又回头对张智行道:“你站远些,注意安全。”
张智行直接一溜烟跑出了十来米,下一秒,司予将刀往下一抽,随后“喀”一声打开了门。
一直在撞门的顾商允因为惯性,径直砸到了走廊对面的墙上,江欲燃趁势滑进了门内,打算把他引到阳台上去。
顾商允不负众望,在墙上狠狠撞了一下后,立刻回过头,一边嚷着“我的手”,一边追着江欲燃到了阳台。
司予和秦夺闪身跟了上去,江欲燃往右边一让,躲过了扑过来的顾商允。秦夺立即从背后制住了他,司予提刀立在一旁,以防万一。秦夺一手攥住顾商允的手臂,一手按住他的背,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按出了窗台外。
31/155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