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晏也一声声地应着,不厌其烦。
两人一直走到那家酒馆门口,裴子晏步伐一顿,转过身,手指点在塞维尔胸口,将他定住,“你别动,我去买点东西。”
塞维尔拉住他,“买酒吗?有的。”
裴子晏回头看他,塞维尔此刻神色看起来依然平和镇静,跟他有些癫狂的行为很是割裂,他声音低沉,“你已经买好了。”
裴子晏没听明白,但塞维尔已经往前走了,留给他两个字,“走吧。”
裴子晏不明就里,只好跟上去,这次换他跟着塞维尔,踩着塞维尔的影子。
“老师。”裴子晏学着塞维尔,再后面叫他,声音里有些调侃。
塞维尔迟疑了片刻,也应了,“嗯。”
“我们要去哪?”虽然是熟悉的路,但裴子晏还是明知故问。
“去你家。”塞维尔答。
裴子晏疑惑。
这方向明明是去塞维尔那里,虽然中间塞维尔带着他绕了一条近路,是一条他不知道的小路,但是起码的方向他还是知道的。肯定不是他跟尼尔住的那里。
这房子只是以前属于他,甚至只是十多年短暂的属于他。塞维尔怎么会觉得是他家呢?
裴子晏怀着疑问,跟着塞维尔进了熟悉的屋宇。进了房间,塞维尔的步伐不停,他走到了楼梯拐角的暗格,打开了暗格通往地下室的门,随后站在门边看裴子晏。
裴子晏迟疑着走过去。
印象里,这个地下室他没有启用,一直锁着,因为他的东西不多,用不到地下室,但塞维尔站在门边那一瞬,他莫名开始紧张。
塞维尔带着裴子晏往下走。
楼梯很深,两人的脚步声渐渐也变得荡气回肠,到了底,也只看见一间普通的杂物室。塞维尔熟练地走到最深处,在墙上按了一下,投出一个光幕,是极其简单的四位数密码。
“我猜了很久你的密码。”塞维尔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瞬的眼神里满是缠结凌乱的压抑。
然后,裴子晏看见塞维尔输入了四个简单的数字“0913”,他呼吸停了一瞬,在这一瞬他听见了门庭洞开的声音。
缓缓开启的门先是露出了一缝,而随着这一缝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酒香,这酒香裴子晏很熟悉,他昨夜饮过,身上也带着。
随着门缝开得更大,裴子晏望见了里面的林立的酒架和酒架上密密麻麻塞满的酒。那个他无法理解的传言在此刻印证——他真的总在深夜去买酒,以至于摆满了整整一室。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走进去,像是走进了尘封的回忆里,回忆里满是酒的味道,酒的名字叫归巢。
在他的回忆里,他计划着离开,可在身患失神症的时候,潜意识却带着他反反复复地去买一款叫“归巢”的酒。
他知道这酒代表着什么,他们曾在这酒的味道里接吻,所以,他曾长长久久地在梦游的途中,深刻地怀念着那个吻,他也不能自拔,他也泥足深陷。
因着这怀念,他一次次出门,像鸟衔回树枝筑巢一样,带回了无数瓶酒,筑成了这个巢。
所以,在塞维尔的意识里,这个他筑巢的地方是他的家。
他一排排、一瓶瓶地看过去,他发现每瓶酒上都写着日期,是他的字迹。走到其中一瓶的时候,裴子晏停住了,他看着那个特殊的日期,伸出手慢慢地取出了那瓶酒。
酒架上的日期是9月13日。
不知道那一年的这一天,塞维尔在做些什么,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夜半三更出门买了瓶酒。
他忍不住笑起来,回头看塞维尔的时候,绿色的眼眸漾着如水的润光,“我们喝这瓶吧。”他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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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明一下,塞维尔这个时候已经辞职了,去桃瑞丝之前辞职的,只是还没写到发现他辞职的地方
第58章 归巢(4)
塞维尔对他无有不从,他带着裴子晏去了地下室的更深处,那里有着品酒的吧台。
裴子晏在吧台外坐下,用手支着下巴看吧台内的塞维尔。
塞维尔从吧台内取出两个洁净的酒杯,熟练地打开酒,然后稳稳地端着酒瓶倒酒。这一次,瓶塞没有倒下,也没有酒从杯中溅出,酒完好地交到裴子晏手中。
裴子晏抿了一口酒,是那种熟悉又甘甜的口感,不过这一瓶年份更久,醇厚的口感更重,韵味更幽长。
塞维尔在裴子晏抿完之后,又为裴子晏补了两块冰,才开始给自己倒酒。
裴子晏想起梦里塞维尔给他倒了很多杯酒,而自己那杯却一口也没喝,他当时喝了那酒也感觉昏昏欲睡,浑身无力。
“你给我下药。”裴子晏笑着说,他一只手仍支着下颚,另一只手里的酒杯轻轻抵在唇边,眼却盯着塞维尔倒酒的动作。
塞维尔的动作很稳,酒液倾泻的弧度完美。他好像不再是那个会将酒渍溅在桌面的青年。
听见裴子晏的话,他问:“你指什么时候?”
这话听得裴子晏表情空白了一瞬,又逐渐变得愕然、震惊。他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塞维尔,想看塞维尔的反应,他设想过好几种反应但唯独没有这种。
这句话细细一推敲,更像是再问“你指哪一次”。
裴子晏他喝了一口变得微凉的酒,眉梢微扬,“你的意思是——不止一次?”
塞维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看着他,面色和润,表情波澜不惊,眼神认真而平静,像是凶犯返回案发现场,确认案情。
塞维尔这样子,基本跟承认没什么区别了。
裴子晏感到头昏脑涨、视物模糊、呼吸困难,恨自己为什么是个金鱼脑,什么都不记得,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动过他脑子的人碎尸万段。
他记得的就是一个吻,那他不记得的还有些什么……?
裴子晏的表情像个万花筒似的,变来变去,最后千辛万苦,翻出个一言难尽来对着塞维尔,塞维尔似笑非笑。
“可你的药对我不是那么有用。”裴子晏凉凉补上一句。
塞维尔站得笔直,看不出变化,只是安静地饮了一口酒,但不知道为什么,裴子晏感觉他在紧张。
裴子晏开始论罪,“那天你灌了我多少酒?起码半瓶吧,还下了药,自己一杯不喝,也不告诉我酒叫什么。”
“以为我醉了,可是大概我体质特殊,到最后也还是醒着,只是又晕又累,闭着眼也没劲,听见你走过来,听见你叫我。”裴子晏顿了一下,面上拂过轻笑,他看见塞维尔看向他的表情凝滞了那么细微的一息。
裴子晏放下杯子,手指在桌面轻撩着叩了一下,他斜倚在自己手臂上,慵懒又随意,看着塞维尔的眼被酒染上迷蒙的幻影,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哼。
“塞维尔老师,”裴子晏压低了声音,故意这么叫着,眼底绿色的光像翡翠,他忍不住戏谑着问,“你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听见裴子晏的话,塞维尔像是从梦中惊醒,自持矜贵褪了色,露出欲念的黑影。他目光沉郁地看着裴子晏,他压抑万千的晦暗思潮,被裴子晏几句话拨弄得封印皲裂。
他狠狠饮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滑动着,脖颈间的阴影也随之扭动,他将酒杯稳稳落在台面上,叩出扎实的响声,那响声直劈入裴子晏心底,凭空生出缝隙。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放下酒杯,抬手伸向自己,好似携着暴风雨,惊心动魄,他忍着没躲,那手却只是温柔附在了他的手背上,按住了他敲击桌面的手指。
四下静如暗室。
“闭眼。”塞维尔喉头滚过低沉的音节,清晰深邃。
裴子晏下意识顺从,眼前一黑,他像是进入了塞维尔为他圈定的牢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意念之间感觉周边的环境似乎不一样了,塞维尔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轻柔地放在了什么东西上。
像一把椅子。
像昨夜梦里那一把。
裴子晏恍然一惊,悄悄睁开了眼。发现他竟然真的在那个木屋里,躺在他昨夜梦里醉酒的那张椅子上,他抬头就是塞维尔震惊的脸。
塞维尔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那是他等待许久、寻觅许久,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裴子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下,低头看自己,发现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手上戴着木质的指环,银灰色的头发很长,快要落地。他此刻是诺亚的样子,怪不得塞维尔那样震惊。
“这是你的……精神域?”裴子晏问着,确认着。
“嗯。”塞维尔应声,声音沉得像进了深海。
进入精神域是极其亲近的行为,但是他的样子有些不好解释,因为之前他还质问塞维尔自己跟诺亚亲王的关系。
裴子晏冲他眨眨眼,试图解释为什么他在精神域里是这样,“我也是今天才在精神域里变成这……”
“老师。”塞维尔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记得我做了什么吗?”
裴子晏哑然失声,他刚刚问过的话,被塞维尔反过来递给他,但他答不出,微张着嘴,顿住了,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的感觉。
“这样……”不等他回答,塞维尔吐出低沉诱人的音阶,而后虔诚地俯下身,重复了那晚的动作。
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
好似有一颗饱满的果实在他们的唇齿间成熟,熟到汁水淋漓,甜腻甘美,被他们一寸一寸地碾碎、品尝,将那味道刻进灵魂深处,他们追寻着果实的芬芳来往逡巡。
塞维尔的索求很深,像是要将自己印刻入对方的灵魂,裴子晏也不弃地追着他,纵容他,将灵魂顺从地给予他。
塞维尔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低声询问,又像是哀求,“可以吗?老师,我……就咬一下。”
他期待一个真实的许可。
他想要一张清醒着通往自己的船票。
裴子晏轻抚着塞维尔的发顶,“轻点。”
这张船票来得这样轻易又那样困难,那声允许落在耳中像是起跑的枪响。
他咬了他。
这感觉很奇妙,他像是孤独流浪的流星,但此刻会有人同他一起流浪了。
一开始裴子晏以为真的只有这一次,但是后面的事情就渐渐失控。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是那样失控,像一头狂暴的野兽。
他被咬了很多次。
塞维尔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极端晦暗阴鸷,一张满载爱厄痴狂,送他去巅峰,也拖他入地狱。
他挣扎不得,求出不得,困在这个精神域里。
这一方天地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时间概念,裴子晏偶尔累得不行,却又有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供给他,让他恢复又清醒。但塞维尔并不会让他清醒很久,啃咬他的力道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深。
他像个被乌木玫瑰的气息填塞满的玻璃瓶。
再苏醒的时候,裴子晏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厚窗帘拉着,让他分不清时间,不知道此刻是早上还是晚上。抬手看一眼智环,疑惑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眼睛再看一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现在是周一的清晨。他从研究院跟塞维尔回来的时候还是周五,塞维尔把他关在精神域两天。
饶是他无所顾忌,此刻也被荒唐得无言以对。
更荒唐的是,塞维尔从头到尾看起来极端冷静,仅用一种观赏的姿态评鉴他,时而抱着他安静躺着,一言不发,时而让他要死要活,但从始至终没有更进一步,甚至连外套都没脱。
他极端的冷静之后似乎藏满了晦暗不清的疯狂隐忍。
他起身环顾一周确认这是他以前的卧房,家具都没变,房间空荡荡,没有塞维尔的身影,他默认塞维尔应该在他旁边,但显然塞维尔不在。
他身上没有任何感觉,那些啃咬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塞维尔似乎只是在精神域里反复临时标记了他,裴子晏不知道这跟普通的临时标记有什么区别,但效果好像是类似的,甚至有点更强了。
床头上叠着一沓塞维尔的衬衣。
裴子晏茫然盯着那衬衣看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叫嚣、在撺掇,让他偷走其中一件。他难耐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这是一种叫做筑巢的效应,一般是完全标记之后出现,Omega会疯狂地想要收集带有Alpha气息的东西。
可是他们只是临时标记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
裴子晏的脸很黑,表情一言难尽,但尽量克制自己黑得别这么厉害。人是难以跟这种生理反应抗衡的,就像动物的天性,像候鸟总会归巢,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一种不那么明显的方式。
塞维尔的衬衣被他穿在身上,妥帖地扣着扣子,平整地扎进裤腰,然后被他的校服外套盖住,只漏出衣领。
阿德里安的校服是帝国军官制服的简化版,所以搭配衬衣也正好。
穿好衣服,裴子晏去洗漱间洗漱,隔间里有备好的洗漱用具,自然也放着塞维尔的,显然是房子的主人早上刚准备的。
洗漱的过程中,他隐约听见一点咳嗽的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再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他最近听觉变得异常灵敏,稍远一点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他埋头洗了把脸,低头时在下水口隐约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却找不到源头。裴子晏回想了一会儿,想起昨夜似乎是咬了塞维尔,但是那又好像是在精神域里,那伤痕也不会带到现实里吧。
他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仍然光滑。他也就没有找到血腥味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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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咬腺体诶
第59章 生日
洗漱完,裴子晏步伐轻快地下了楼,正好遇见塞维尔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盘子里盛着一份烩面。
“你感冒了?”裴子晏打量他。
塞维尔摇头,目光中带点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裴子晏放下心,猜想是楼下街边的人在咳嗽,走到餐桌前坐下,塞维尔把餐盘放到他面前,他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会一点。”塞维尔递给他叉子。
裴子晏用叉子裹着面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他意外地看着塞维尔,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塞维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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